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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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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曦哭了一下午,眼睛红肿,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牧谦发来的图片。
天空是深海蓝,明明万里无云,一望而知所有,却总带有一种神秘感,不知不觉间净化灵魂。远处山脉层峦叠嶂,一山更比一山高,白雪堆积,遮盖山脉本色。
还有一张他的侧颜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拍到的。照片中,他站在山顶,裹着厚厚的冬衣,身型臃肿,面罩上一层霜雪,将整张脸包住,露出眼珠、鼻孔、嘴唇三个部位,目光看向某处,专注而神圣。
放大图片,想窥探他视线落向何处,无果,撇撇嘴。
南曦滑回到第一张,仔细端详,嗯,纯风景;
第二张,纯风景;
第三张,赵芸都可能认不出来的侧颜照,那南曦是怎么认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她比较熟悉那嘴唇吧!
看完照片,想给他回点什么,他那边又没信号,手机放下,又拿起,管它呢,他总会去有信号的地方吧。
照片,已阅。西省独受大自然偏爱,连景色都那么与众不同,果然是旅游圣地。
编辑完成,点击发送!
过了一会儿,又发一条过去,语气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牧谦,第三张里面的人,是你们哨所的小战士吗?
南曦故意捉弄他,想想,又给他发一张自己的穿裙子照片过去。
附带:新裙子,好看吗?
哭过,怨过,恶作剧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南曦放下手机,准备起床吃泡面,结果刚一坐起来,就接到于归的电话,顺势又躺下去了,出口调戏她:
“于归,你想我了?”
“南曦,你是不是跟牧谦吵架了?”于归试探性地问。
“没有啊,我和他根本吵不起来啊!”
是啊,人不在跟前,联系也联系不上,她只能对着空气单方面骂。
“那,你在群里发的是怎么回事?”
一说群,南曦的情绪蠢蠢欲动。
刚哭完的时候,南曦心里还是堵得慌,过不去,就在群里随口抱怨了几句,诸如:
实在受不了了,他下连队五个月,一点消息没有。
好不容易,来个电话,我还错过了,简直太委屈了。
下一通电话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我,我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群里的人就出言安慰,不过南曦当时正在看照片,就没有回复。
于归守完两节晚自习,拿手机出来看,就看到有人劝南曦,说牧谦一个人在那边辛苦又心酸,南曦抱怨过就算了,还是得守住自己的人呐!
于归就看了这么一句,以为南曦和牧谦出事了,赶紧给南曦打电话,听她解释一场,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要说她们这个群体,对自己的男朋友没有抱怨那是不可能的。以前读大学的时候还好,人际交往还算单纯,踏入社会之后,工作不顺心,同事也不好相处,有委屈苦楚,只能自己内部消化,男朋友就只是男朋友三个字而已。
“那你现在,情绪好点了吗?”于归问。
南曦呼了口气,“看了牧谦发的照片,好一点了”
“知道他还活着,他还健康,没有什么乱七八槽的事,好多了”
南曦这话把于归逗笑了,“牧谦的驻地,我听陶然说是在山顶顶上,除了他们,根本没有人上去,你还担心他出什么花边新闻啊”
“谁说我担心他传花边新闻的”南曦抵死不认。
话说回来,看到照片之后,除了心疼怜惜牧谦之外,南曦心底还有一丝窃喜,他们哨所人迹罕至,自己不用担心有什么花花草草。
“是,你哪会有那个想法啊”于归酸她。
南曦装作不知,和她乱聊,说完男朋友,又谈到各自的生活,没过多久就结束通话。之后,南曦在群里发声,说自己只是一时抱怨,没想过分手,随机又在群里聊了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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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农历大年初一,南曦窝在被子里美梦正酣,突然被接连不断的□□示音吵醒,而后又响起手机铃声。
从前觉得的性感男声,现在只觉吵耳心烦。半眯着眼,摸到手机,看也不看就接通,语气有些烦躁,“谁呀?”
“南曦”对方的欣喜快要溢出屏幕,将南曦淹没。
“新年快乐!”
眼泪不自觉打湿枕头。
“牧,牧谦”
南曦简直不敢相信,恍若梦中,继续问对方,“你,你是牧谦吗?”
“是我,南曦,这不是梦,是我在给你打电话。”
南曦喜极而泣,“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牧谦呵笑一声,说服南曦,“大年初一给女朋友打电话不违法”
“我们这儿,年前修了通讯基站,现在能打电话,能上网,虽然有时候信号不好,但总好过没有。”
“南曦,咱俩以后可以聊天了”
牧谦抛出的信息太多,南曦本就是半梦半醒,现在更是被他砸懵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一条条捋清楚之后,眼泪又不争气先声而落,含着哭腔埋怨。
“牧谦,你真讨厌!讨厌死你了!”
牧谦也不生气,做个会说话的垃圾桶,听她絮絮,偶尔插科打诨,逗她笑。
许宛月坐在外面沙发上,听着南曦房间里传来的哈哈声,跟言斌两人面面相觑,不由担心:女儿,是在做梦还是出什么问题了?牧谦驻地不是没通讯吗,现在她怎么一口一个牧谦地喊。
南曦和牧谦聊了大半个小时,因为牧谦还要巡视,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打开牧谦的聊天,他发了十几张照片,有风景,有动物。
他还发了文字。
嗯,该战士姓牧名谦,已名草有主。
呵,这人不上当,南曦嘴上无情吐槽,上扬的嘴角出卖她真实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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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正是人间芳菲,草长莺飞。南曦和牧谦通话频率不定,有时一个星期,有时一个月,跟普通情侣自然不能比,但南曦不贪心,对她来说,偶尔能听听他声音,跟他说说琐事就满足了。
回到学校之后,室友们都觉得南曦有些不一样。以前,说起她男朋友,总是强颜欢笑,笑容中透着落寞,而现在,说起她男朋友,简直眉飞色舞,听众们都像被喂了一勺蜂蜜,透心甜。
世界还算风平浪静。
有天,于归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浓重的悲伤、无助和恐惧,她说:
“南曦,我爸爸,可能不行了。”
一句话之后,情绪如同暴风雨一样猝不及防,势如破竹,一举击溃伪装已久的防线,哭声似雨声,眼泪如雨水,哗哗作响。
南曦慌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于归,于归”,她不停地叫于归的名字,奈何哭声太大,毫无回应,任由于归嚎啕大哭。
隔天,南曦跟学校请了假,坐早班机回到榕城,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于归。
于归气质温婉,落落大方,可现在精神憔悴,人脸消瘦,毫无血色,像被吸干精血的女鬼一样。看到南曦,扯扯嘴角,故作坚强,“你没必要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南曦打断她的话,拉着她朝病房走。
于爸爸住的是双人病房,隔壁床也是一位爸爸辈患者。
病房外,于归整理头发,管理表情,这才走进病房,朝一位头发斑白的妇人喊了一声。
“妈,南曦来看我爸了”
妇人抹了一把脸,起身招呼,“南曦来了”
“阿姨”,南曦赶快扶着于母坐下,这下距离近,南曦才发现于母老得厉害,眼角皱纹沟壑纵深,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10岁。
“你人真好,还从大老远回来”于母感叹,声音中透露疲惫。
“阿姨,我跟于归看着叔叔,您回家休息会儿吧!”
于归要上班,照顾于父的大部分工作都由于母承担。白天夜晚,就算是年轻人也熬不住,更何况中老年人。于归也劝过于母,让她休息,可于母不愿意。
于母摇摇头,“没事,我就在这儿呆着,跟你叔叔两人说说话。”
南曦也不好再劝,转头去看病床上的于父,那景象让人心头一跳。他眼窝凹陷,眼珠子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神采,脸上瘦得没有一点肉,只剩下一张皮盖在骨头上。
于归俯身对他说,爸,南曦来了。
病痛的折磨,让他意识混沌,于父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珠转动,看着南曦,一秒过后,又转回天花板。
南曦不忍直视,忍着悲痛叫了一声“叔叔”,没反应。
于母安慰道:“她爸爸最近脑子不好使”
“阿姨,没事儿”
南曦在病房里呆了一下午就告辞了,临走前,她偷偷问于归,这事儿,陶然知道吗?
于归点头,说知道。
“那”南曦欲言又止,扼杀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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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南曦接到消息,于爸爸去世了。
她第一时间回到榕城,帮着于归料理后事。
这事只是早晚的问题,于归和于母在于父重新确诊之后,就已经各自花时间消化,现在对死讯也能很平静地接受,母女俩着手准备葬礼,通知亲朋好友,于归也给陶然打了电话,陶然说自己去跟上级请假。
可在葬礼上,南曦并没有看到陶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