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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幻草未央 ...

  •   她困惑地抬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四处皆是冰凉一片。她的衣衫一层层紧贴这肌肤,水滴自她的发尖额面颈项滑落。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了几盏河灯。灯内的火烛忽暗忽明,伴着那些灯渐渐飘走,最终隐没在远处。河风中夹杂着僧侣念诵经文的喃喃声,那些声音忽近忽远,时有时无。脊梁窜起一股寒意,她听到自己颤声唤道。

      “徽深……”除去风声诵经声无人回应她。

      “容允湛……”她又唤道,口中干渴异常。

      “徽,徽深!”浑身发冷,她被冻得牙齿格格打颤,高声喊着那人的名字。

      忽然有个声音在暗处说。“莫叫莫叫,这人根本就不存在。”那声音非男非女,轻飘飘的如烟尘般。

      她不理会,径自又提声喊道:“容允湛,容允湛!”她站起身才发觉足下鞋袜又湿又冷。

      此时那声音嘿嘿一笑。“詹晚晴,你莫白费力气。那人那事分明是你的幻思。”胡说。她为久未被唤起的名心头一跳,摇摇头,心道。双手不自觉揪住裙摆,拧出好些水来。

      “詹晚晴,你还未觉察么?那人那事分明是你的幻梦。”胡说……她退了两三步,被石块绊倒,腰背生生发痛。她的唇微微一颤,想起周围的景致为何熟悉得令她发慌了。

      “詹晚晴,你还未察觉么?你在被吴家休离后已疯了。那人那事皆是你的幻梦。”声音徐徐说道,带了三分笑意。她张大眼,摇头驳斥。

      “胡说八道!”

      声音并未辩白,只叹息道。“可悲可叹。詹晚晴尽早觉悟吧。”胡说,胡说,怎会一切万般皆是她的幻梦。她的指在河泥上抠出几道痕迹,浑身抖个不停,是冷还是怕她已分不清了。

      “詹晚晴。可悲可叹的詹晚晴。你终究不过是个弃妇,不过是个疯子。”声音大笑开。她再也按捺不住,捂住双耳不辨方向的发足狂奔。然而声音并未走远,它一直贴在她的耳畔含笑低语。“弃妇。疯子。”

      “不是,不是。我并未发疯。”她边跑边叫着。

      “弃妇,弃妇。”声音继续道。

      不对。她咬牙喊道。“那并非我之过。”那并非她之过。她虽自小随师父习玉,也跟着哥哥们念书,但余下时间哪一样不是遵从娘亲教导的女德。年岁越长,男女之防即便是兄弟也守得极近。怎可以那区区落红说她失贞失德,并以犯了七出的由头将她休离。

      “那并非我之过,并非我之过啊!”她高声呐喊。声音骤然停下,梦箩斋就在眼前。

      有人在斋前负手而立,转过身见来人是她立刻弯得月牙笑眼。“晚晴,怎回来的这么晚?大家都在等你。”

      她呆呆望着他。“徽深,我方才寻不到你。”

      他轻轻一叹,执起袖子去揩她的脸。“怎的哭了?”

      经他这么一说,她摸了摸脸才晓得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晚晴,你可别哭了。我给你做绿豆糕可好。”他柔声哄道。她止不住泪,只拼命点头。“怎哭得更厉害了。”他无奈的轻叹,笨手笨脚拍拍她的背。“莫哭莫哭。”他伸出手,她又哭又笑的握住。

      满掌粘腻。血自他的唇角眼窝耳朵里流淌出来。他的笑容碎作琉璃片散得满地都是。她望着自己的双手。听到那消失片刻的声音以吴夫人的嗓音尖刻笑道。“破落货。你命中带煞,必定孤老终生,无人相依,以泪洗面。”她捣住耳,用尽浑身力气尖叫。满心满口都是那人的名字。

      *** *** *** ***

      灼热。四下被火舌迅猛的吞噬。火舔上他的衣角在衣衫上蔓开。痛楚也随之而来。他的腿,他的背,他的颈,他的脸。他哀嚎着,扑打着,终将那火焰熄灭。然后他站在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泊旁,矮下身,他看到池水中倒影出自己的面孔。淡红色凹凸不平如常的长满肉瘤般的半面。像是从无间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他心中一阵自恶,拍散那片倒影。

      湖泊忽然犹如沸腾般鼓着水泡,自中间晕开一片红色,色彩非但没因融入湖泊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他来不及将手收回来,被染得一手都是。殷红如血,他迟疑的低头嗅了嗅,浓重的血腥味窜入鼻腔惹来胸中翻腾。血水波澜又起,无数双人的手臂赫然窜了出来。那些臂膀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挥动着,似在挣扎又似是想捉住什么。

      “好苦。”“好累。”“好痛。”“好烫。”他听到有人在呻 吟。年少的。年老的。男男女女。火燎过的半面隐隐作痛,就像回到最初水泡未消的时候,日日夜夜揪心之痛,令人辗转难眠,时时都有轻生之念浮现。

      静心。他虽强作镇定。眼却被面前的颜色刺痛。这哪里还是先前那片惬意凉爽的湖畔,早已热得人汗如飞雨犹如在大火上烘烤。那些手臂依然在挥舞着,□□声更胜之前。

      “叩锈你有罪。死后必堕入十八层地狱。”有个威严的声音说道。

      “十八层地狱又有何惧?”他仰面回答,旧伤已不再泛痛。

      “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勾舌挖眼亦不惧?”

      “我痛过千千万万遍,早已身在地狱,何惧之有。”他轻声说。眼前赫然开朗。

      *** *** *** ***

      此时,他肩头还靠了个晚晴。容允湛勉力不倒下。灵蛇软剑胜在柔韧但也难以负担他二人的重量。这般支撑不出半刻,那剑便远远的弹了出去。他搂住晚晴肩头轻巧避过剑锋,但听玉塔琪笑道。

      “小子有些底子,但你剑法身姿虽好内力却是不足,可见你天资虽高但习武也不会超过十年。”她声调娇媚,眼力却出奇老辣。

      “前辈何须如此。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前来此处只为寻药。”短短三句话,他说得极缓。

      玉塔琪哪里肯听他辩解,自顾自说。“你们这些江湖人总是说得冠冕堂皇,心底却不知藏着多少肮脏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倒想看看你是否如自己所说那般坦坦荡荡,心无旁骛。”她呵呵一笑,边走边退。“既然难以动弹,你们便在此处好好体会未央幻草的妙处吧。”

      “前辈,前辈……”玉塔琪哪里肯再搭理容允湛,她抿唇一笑,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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