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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马场故知 ...

  •   马场位置果然如那掌柜所说是在客栈东面半里去。夜风有些刮人,她揪住前襟一路小跑。马场门口的纸灯笼在风中东摇西晃,凭借晕黄的烛光,她直接推开微掩的门扉。

      “姑娘姑娘,您这是做甚?” 里头光线微弱,她眯眼隐隐瞧出问话之人身形浑圆,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自然是来买马。”

      “欸,但现下天色已晚。”男人走近,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面色好似有些困惑。

      曼陀罗瞪了那人一眼。“怎的。买马还要选个黄道吉日,晴空万里的白日?”

      那人被她噎了住,干笑道:“自然是随姑娘的意思。”

      “那还不快领路。”她继续瞪着那人。

      “姑娘说的是,说的是。”男人尴尬笑笑,比了个姿势。“请——”今晚前来买马的人倒还真不少。他还是少多嘴,多赚钱方为上策。

      她被引入一片马匹四散的宽敞草地。草地八方栅栏上皆有三只火把。此处的光线比门口强上许多。“都在这儿了?”她略略偏头问胖乎乎的男人。

      “自然自然。姑娘可随意挑选。”

      “嗯。”她四下走动,观察马匹身形,眼睛,胖瘦。

      正当走到一匹浑身漆黑油亮的马旁边,只听另一侧有人拍着马背说:“晚晴。我看这马不错。”莫非此处还有旁人?她侧耳细闻。这声音清亮,有些耳熟。

      又听一女声含笑回答:“是极。就按徽深的意思办吧。”

      晚晴?徽深?曼陀罗再近几步。

      “严老板。这马我们要了。”那手招了招,为曼陀罗引路的胖男人乐呵呵地跑了过去。“还有那边那匹也是。”那声音又说道。“晚晴,你看如何?”女声又笑了笑,声音柔和依旧。“你既然拿定主意,何必问我?”

      “我就是问问。晚晴你可别恼才好。”

      “嗯。我原是不恼的。但你这副模样我倒真想恼恼看。”女声变得活泼起来,多了一份逗弄的意味。那对男女关系亲近,流露自然。

      曼陀罗慢慢绕过马身,走到那对男女所站的一面。严老板正背对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对面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约莫二十三四,穿了身月白劲装,腰间可见缠绕着如腰带般柔软的薄剑,他样貌端正说不出好看不好看,但笑起来一双月牙眼儿,煞是惹人喜爱,招人亲近。女的约莫差不多岁数,长发随意挽成堕马髻,身上同样是月白的长裙,她眉眼如画,举止文雅,与青年相视之时,目光更是温柔。

      曼陀罗倍感惊讶,步子放得更缓,莫不是眼睛起了错觉。她揉揉眼,见青年递给老板银两。“严老板,你数数看数量是否对?”

      “不用数不用数。你给的自然是对的。我之前受了不少三爷的照顾。咱们可算是自己人了”老板说着。果然不数,随手将银两揣进包袱里。

      “容允湛,晚晴,你们怎会在此?”她快步上前。

      “曼陀罗?”容允湛抬首笑开。“没想到你出发比我们早,到的却比我们晚。”

      “你们不是该在明州吗?”曼陀罗疑惑问道。

      “本该是如此的。”晚晴点点头,与容允湛相视一眼,也微笑起来。“我们是前来寻人的。”

      “寻人?”

      “是啊。我们是来寻容三爷的。”晚晴回答。洪武十三年的正月初一,各路人马都到她的梦箩斋聚过。原先一切都是好好的。但半个多月之后,她与容允湛却得到金华容府的家书。说是容三爷自半月前就未留一字一句便失了踪影。

      “他爹爹和几位叔叔大急,连夜修书给徽深。”晚晴说道。容允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接口。“我们当天就赶往金华。据有人讲三叔是骑马出城的,还负有行囊似是远行了。又有京师的商铺伙计说是见过了三爷,再后来三爷又在凤翔府的商铺中将银票换成到关外更为便利的黄金银两。我们便听着消息一路随来。”

      “那后来可有找到?”曼陀罗顺势问。

      晚晴同容允湛同时噗嗤抚掌笑了起来。“说来也是个乌龙会。三爷哪会没有交代去了别处,又哪会明明失了踪影还跑到自家商铺换银子。他到京师的时候就托信差带信儿给金华的老老小小。巧的就是那信差刚出发就吃坏了肚子,耽搁了好些天的行程,再后来就是马儿的脚生了虫子。总之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来,待那封平安信到了容家老爷的手里,我们早已出发好些天了。于是他们又赶快托人送信给我们,这一路送信的人在追我们,我们在追三爷。好不热闹。”晚晴说完,微微喘了口气,抿嘴笑着。

      “我们是到兰州才遇到三叔的。劈头便是一顿好骂。”容允湛苦笑,随后小声嘀咕。“也不想想,血肉至亲没了踪影,大家理所当然乱了分寸。”

      “那你们怎会在此?”曼陀罗忍不住问。按说人也寻到了,该当返回才是。

      “是我的主意。”晚晴插嘴。“听闻葱岭景致与我国大不一样,我们又从未到过比于阗更远的地方。我便提议前来。没想到竟遇上曼陀罗你。”

      “是啊。我也没料到竟会遇到你们。”她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心生羡慕。

      “我记得你第二日就出发了,怎现在还未回到家中。”容允湛对曼陀罗知之甚详,好奇地问道。

      “这一路多有旁枝末节,消磨不少时日。”曼陀罗简略解释,见严老板已在一旁干站了半天。

      “我就要坐卧的那两匹了。”她丢给老板银两。其实她本属意黑色骏马,但徽深已然买下,不好强夺。

      “是是,多谢姑娘。我便为各位取马鞍去。”见他们三人都认识,且谈兴正浓。严老板也知情识趣找借口离开。

      “对了。倒是有位你们的旧识。”曼陀罗忽然想起正在客栈休息下的那人。

      “旧识?”容晚二人面面相觑。

      “叩锈。”

      叩锈?这二人如何兜转到一路着实让人玩味呐。

      *** *** *** ***

      他一直沉沉睡着,直至再度为胸腹间蔓延开的绞痛惊醒。手心汗湿一片,他浅浅□□,睁开了眼,方才发觉自己的躯体正挂在马背上。已不在客栈中了吗?叩锈心想。抬眼一望,周围空洞暗黑景物皆不可视,正前方有晕黄摇曳的烛火微光,依稀可闻男男女女的交谈声。仰高头,他因疼痛倒吸了口。交谈声顿时停歇,有人伴着微光走了过来。

      “醒了?”月牙笑眼的青年面有喜色。叩锈一怔,正要作答又有人插话进来。

      “总算是醒了。”一名女子也走了过来,容貌在微弱的光线中模糊了,倒是声音有些耳熟。

      “你们?”他困惑地望向这对男女,不知为何自己会挂在马背上。

      “哼,总算是醒了。”更有一女声从旁说道,虽然隐没在阴影当中,他却知那是曼陀罗。

      “姑娘。”他轻声唤道。

      “原以为你就这般睡‘死’了。”那人自然是曼陀罗。她将死字念的极重,语气很是僵硬不悦。

      “你着实将曼…我们吓得不轻。”青年语带调侃但又不敢过于放肆,只得匆匆改口。

      “徽深,哪里用得着你多嘴。”曼陀罗打断他。

      “哪里是多嘴,吐实而已。”青年——容允湛笑笑,转而问身旁的女子。“晚晴,我可有说对?大家毕竟相识一场。”晚晴颔首。“叩锈,你可真把我们吓坏了。”

      吓坏?叩锈不解。“当真是不记得了?” 见叩锈点头称是,容允湛错愕。

      “当真是不记得了。”话说当晚与曼陀罗在马场相逢,言谈之间便知她与叩锈竟成了同路人。又得悉他现在中了蛊,身体虚弱。毕竟相识一场,他同晚晴决意去客栈探望一二。

      “待我们到客栈,你依旧在歇息,但唇边胸前的衣服都已染了血。无论如何推你,你都不醒。” 容允湛回忆。“我们别无他法,只觉不能再耽搁,直接驮你前往沙湖。”

      他的确是记不得了。叩锈苦笑一声。“劳烦各位了。这里是……”虽说四下景物并不清楚,但说话时却有回应,怎么想不该是寻常空旷的山道。

      “是曼陀罗引我们进来的。”不然他们哪会知晓葱岭之中竟有如此凿空蜿蜒的地下迷宫。

      “此处是前往美人谷捷径。不然山高路远,何时才到得了。”曼陀罗说道,语调仍有些僵硬。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了。”叩锈在容允湛搀扶下换了身位,改为跨骑在马背上。他腿脚无力,险些固不住马蹬。

      “毋须你多谢。我不过是为玲珑果。”她别过脸,说话更是生硬。其余三人皆是一笑,只这一笑个中因由大不相同。“快走吧。”曼陀罗在暗处白了他们一眼,走到最前头。“莫以为是捷径便可悠哉悠哉。”葱岭之大,即便是捷径也须走将近一日光景方可抵达谷内。

      “是是。”容允湛嘻嘻一笑。“曼陀罗,我原就知你是个好心人,现下更是如此认为了。”他边说边与晚晴偷笑。

      她面皮一热,倍感狼狈。“多话!”她说得疾言厉色,好似有多大的怒气。但容允湛晚晴熟知她的个性,也不显丝毫惶恐,相视笑开过后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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