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时光善待你我》Amaris蜜茶

3、第二章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陆雨霁早就把花坛这一档子事儿抛到了脑后。
　　那个高一小学弟被康哥揪住了校服领子，但他人又高，目测比康哥高了十厘米左右，所以现在的状况便是，矮半头的康哥神气地拎着那个惊魂未定的学弟，像刚打鱼回来的渔夫向雨霁展示一条比他还要高的鱼。
　　“哥哥哥，”雨霁瞬间不淡定了，做了个缓一缓的手势，“你对人家温柔一点哈。”
　　康哥听罢，松了手：“你自己说吧。”
　　学弟挠挠头：“其实也没有啦……”
　　其实雨霁对找到“跟踪者”并没抱太大期望，不过向来吊儿郎当的康哥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着实超乎了她的预料。
　　送走豪爽的康哥，雨霁问那个还站在原地抠手指的学弟：“你若不是一直跟着我，你怎么知道那本没写名字的课本是我的？”
　　“……”
　　雨霁挑挑眉：“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对了，以后别再跟着我了。没有人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跟着另一个人的。”
　　鞋子底下粘的东西又一次提醒了陆雨霁。她这会儿根本不管会不会有人看见，直接走向花坛并抬脚蹭了一下。
　　清清爽爽地，她大步走出了校门，就算成绩依然十分不理想，此刻所有的坏情绪全都消失了，也许是在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也许是在翻阅记录着自己一年来努力的课本时。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对吧？此时自暴自弃，好浪费哦。

　　高二4班第二列第三排的课桌上，此刻趴着一个女生。她游离在喧闹之外沉睡。乌黑的长发散开着，像浸染墨水的八爪鱼般恣意，她的发尾向内卷，刚好钩住了桌上盛着咖啡的白色陶瓷杯。
　　“可怜的娃，最近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可劲儿折腾自己。”华清韵帮睡死的陆雨霁披上外套。
　　化学老师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他瞥见了睡得昏天黑地的陆雨霁，所以“上课”二字喊得比平时响一些。
　　被惊醒的陆雨霁猛地站起来，她的腿撞到了凳子，凳子敲到了后面同学的桌子，“咚”的一声。
　　全班偷笑，化学老师在例行问好之后开始上课。
　　还有四天，这样混沌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考完学考，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怀着朴素的幻想，陆雨霁下课时拿着水杯走在走廊上，温暖而不灼热的阳光从走廊侧面倾泻而下，整个走廊因为有雪白瓷砖反射阳光，显得格外透亮。陆雨霁轻轻晃动内壁残留咖啡渍的陶瓷水杯，里面的不锈钢小勺“叮当叮当”，奏出悦耳的旋律。
　　她的文科有了明显的进步，虽说那些老师依然在重复着鼓励的话语，但是他们在看到她的成绩时，少了一个皱眉的动作，有了一些信任和赞许。这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心思缜密的陆雨霁的眼睛。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往性格大大咧咧的陆雨霁，学会了从人们细微的表情或肢体动作中读出人物藏匿于表象后的内心真实想法。她渐渐学会了伪装，好似抛弃了真正意义上的“好”，而选择了“活得漂亮”。
　　很多人说，像她这样活，会很累，会把自己囿于一个怪圈之中，抓住细节不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过去一步步走来，迎着别人或羡慕或恶毒的目光，虽说没有做到处变不惊，但对于即将发生的事能够做出一些预判，面对挫折时，多了一些从容。

　　这周轮到她们班值周，陆雨霁站在南门校门口，捧着个蓝色的文件夹，还应学校领导要求“佩戴印有‘致远中学欢迎您’的红色绶带”，这样的东西感觉十年前就淘汰了，校领导倒是格外喜欢，太羞耻了。
　　小雨飘飞，天雾蒙蒙的。致远中学的校门口每天到这个点儿就异常拥堵，晃眼的车灯、鲜红的尾灯把雾染了颜色，湿漉漉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今天校长没到校门口来视察，雨霁斗胆在文件夹里藏了一张历史提纲，偷偷背着。她的食指划过每一个字，老师说过这样会影响阅读速度，可她就是喜欢，仿佛划过了便记住了，她会感到心安。
　　这学期学校刚装了新的考勤系统，时间到后，半人高的合页门就会自动关上，只有学生刷指纹登记才能进入。
　　雨霁背得有些投入，她在想，现在看来，古人在条件落后的情况下还能创造出如此灿烂的中华文化，确实比现在站在校门口还戴着绶带，恨不得把脸打上马赛克的自己，好了不知多少倍。
　　古人很信神明，月食、流星，他们都能给出自己的解释。他们活得潇洒，因为有信仰。
　　早读铃响，合页门缓缓关上。雨霁从提纲中回过神来，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不是看见了神，而是活生生见了鬼。
　　一个穿着灰色长袖校服，戴着帽子的身影从斑马线那一侧飞奔过来，到了校门口，丝毫没有减速，猛地跳起来，伸腿一跨，从陆雨霁眼前、合页门的上方，“飞”了过去。
　　不算很胖的陆雨霁承认，在那一刻，自己被吓出了双下巴。
　　“抓住他！”和她一起站在校门口的男生撒腿就跑，绶带上黄色的穗就跟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凌乱。
　　雨霁喊他们回来：“好了好了别追了！”
　　转头，有几个迟到的小学妹乖乖站在合页门外，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有一个早饭还在嘴里，怯生生问雨霁：“学姐……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一次啊……”
　　“不行。”缓过来的雨霁同学一秒恢复正经。
　　“那刚才那个迟到的人你又为什么放他进去啊？”
　　雨霁叉腰，一手撑着墙，之后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妥，就放下了：“注意措辞！不是我放他进去的，是他硬闯但是我追不上，这属于不可抗力。这样吧，要是你们也能硬闯并让我追不上，或者把刚才那个家伙缉拿归案，我就放你们走。”
　　小家伙们无话可说，乖乖排队摁指纹。
　　岁月轮回，她的洞察力让她在那一瞬就认出了他是谁，所以她对着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事，说出了同一句话：“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