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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和他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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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故事
我遇到了困难。
就像秀才的书童、骑士的扈从、□□大哥身边总有个跟班,一个成长型的主角也需要一个时刻跟在他身边、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的配角。我现在需要创造一个这样的配角。
可这该是个怎样的角色呢?男人还是女人?身份如何?性格又如何?要么就写成女人吧,我对女性的心理还是比较了解的。可是,在我想写的故事中,男主角由单纯轻飘转变为坚毅深沉,其间要经历种种困难与挑战,从心理负担到生命危险。我要让一个女人去保护男主角的安全、在必要时充当他的精神支柱么?不行,这样的话,男主该有多脆弱、没用?这个女人也太过强悍和成熟,我不喜欢,我喜欢娇柔稚嫩、需要呵护的。
看来只能写成男人。
这么一来我可犯难了。要知道,我平时很少和男性有深入的交往,更不必说亲密的朋友。这次,把主角定为男性已是很艰难的尝试,何况还要再加入一个重点描写的男配角。
也许我该尝试白蓉教我的办法了。她是我在作协里认识的朋友,一个很聪明的姑娘。这个方法虽比较耗费精力,但是很管用。
他应该比主角年长些,多出来的年月都熬成了智慧,与他交流起来又没有障碍。他是个警察或退伍军人,政府官员也行,总之接触过的人很多。他眼里常带着笑,无论对同伴还是敌人,但他的笑容有时让人胆战心惊。他性子直,脾气火爆,领导不喜欢他,敌人们怕他,伙伴们爱他。他不太重视外在形象,总爱穿件油乎乎的夹克。他高,他壮,让人看上去便觉可以信赖,又不至于太有压迫感。
他叫什么名字呢?这是个六七十年代的、出生在河北农村的男人,他该拥有一个简单朴实、容易记住的名字。就叫……史强吧。同伴们都喊他大史。
嗯,很不错。我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去倒水时,我刻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空气,我希望他快些出现在那里。
晚上下楼闲逛时,路边几个边聊天边吞云吐雾的青年吸引了我的视线。他们的香烟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裤兜。
还没等我摸到打火机,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闪现出来。对了,烟!他那样的男人,一定是烟不离手的。动笔的欲望猛地击中了我,我一溜小跑赶回家。
我开始写主角与史强初次见面的部分。按照我的设想,主角刚开始被他吓了一跳,还担心他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史强呢,也想趁这个机会戏弄一下主角。他成功了,涉世不深的主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正在我文思飞扬十指翻飞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罗老弟。”
我猛地回过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书柜前,半笑不笑地看着我。他活过来了!我试探着开口:“大史?”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笑笑,“语气这么不确定。我说,你写的这个主角,怕不就是你自己吧。”他边说边走到我身边。
“怎么可能!”我站起身来,“我怎么会把自己代入他?”
“你急什么。”他伸手按按我的肩膀,意在让我坐下,“你这个男主角啊,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去当什么画家。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原来的工作那么赚钱,你偏偏给辞了,现在天天蹲在家里打字。”
“写作不能赚钱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看,你是不喜欢原来的环境吧。你的朋友恐怕不多,这个男主角也是。”
“关你什么事?”这话让我感觉很被冒犯,我有点生气。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因此才需要我?哎,你是不是还特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就像这个男主角。”
“没错。不然,你根本就不存在。”我冷冷地说。我希望能让他也难堪。
“也是。”他嘿嘿一笑。“那我先闪一会儿,老弟你好好休息。”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了。
我完全失去了继续写作的心情,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这是我和大史的第一次见面,但我感到很不愉快。他竟然毫不客气地说中了我这么多心事!我怎么会创造出这么麻烦的角色?
尽管如此,写作终究是我的工作,我不能以此为由而掷笔走人。剧情依然在向前推动,过着自在日子的画家男主角猝不及防接到了天降的重任,原来的生活轨迹被完全打断,他哭天抢地。而史强只依然像往日般与他相处,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男主角痛陈责任的重要性,或者盲目表达着托付与崇拜。而在某次敌人的偷袭中,史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救下了男主角的性命。男主角醒来后,看着守在病床前的史强,第一次觉得这是个可以信任、可以托付、遇事可以与之商量的人。这是他们深厚情谊的开端。
而现实中,我和大史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好了起来,再也没有出现初次见面时的不悦。他经常不打招呼地出现,或许在我傍晚散步时,或许在我写累了摊在椅背上伸懒腰时,或许在我半夜睡不着去阳台发呆时。这些原本是我一个人度过的时刻。
我通常会递给他一支烟,他也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原来的工作中,经常会有边抽烟边应酬的场合,让我很疲惫也很厌恶;后来辞去了工作,我与之打交道的人数迅速下降,因此也总是一个人慢慢地抽完一盒烟。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和朋友边抽烟边聊天是一件多么快活的事。
既然建立起了信任,男主角就该托付他的朋友去办一些事了。如今主角大权在握却依然挂单,他当然会惦记起漂亮姑娘。于是,他找来史强,为他详细地描述了他中意的女孩儿是什么模样。很快,阅历丰富、办事能力出类拔萃的史强真的为他找来了一位神仙妹妹。
写完男主角与女孩儿的相遇后,我感到自己的心也飘飘然起来。正当我沉浸在甜美而梦幻的憧憬中时,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我。
我回头。果然是大史。
“神仙妹妹怎么样啊?”他看着我嘿嘿笑。
“真好。”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
“当然没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这种天使应该只存在于想象中吧。”
“那只能说你见识太少。”大史有些不屑地摇摇头。我刚想反驳,他抬手阻止了我,然后接着说道:“你想说,你接触过的女人也不少,对吧?那你怎么会相中这女孩啊。”
“这样不好么?男主角是个画家,所以喜欢同为画家的女孩,不是很自然的吗?”我有些糊涂,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这时我意识到,我确实把自己代入了主角。
“你看,单单是‘与社会底层接触很少’这一点,就不行。”
“这,怎么了?”我愣愣地问。
“这样的女孩,肯定是父母宠着长大的。她从不去刻意追逐,是因为她一直都要什么就有什么。恐怕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吃过什么苦头。我想,她不会知道大多数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她从小的生活就养尊处优,父母又不让她接触到其他社会阶层,所以如果你哪天遇到困难了,别指望这种小公主能真正地理解你。不过呢,也算我自说自话了。老弟你也是个京城少爷,像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你不用考虑。”
他说得对,我竟从来没有想过这点。我忽然有些愧疚,不知道我先前的想法是否无意中伤到了大史。于是我连忙否认:“不不,大史,你是对的。你没有自说自话。”
“嗨,这又是干啥呢。”大史拍着我的肩膀大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事多就不错了!我肯定会尊重你的想法啊!不过,如果她真有不理解你的时候,来找我商量就行。”
“好,好,一定。”我只顾着点头。
因为那次大史提到了他的老家,我们便约好了,有空要一起回他家那片儿去看看。于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我们一起驱车驶上京石高速。
当然,开车的人是我。下高速后,我们把车停在小镇入口,然后一同向镇子里走去。
也是巧了,我们今天恰好赶上了镇子里的集市。环顾左右,五金零件、拖把掸子、男女衣物、地图玩具,种类不可谓不齐全。或许是周围景色的影响,这些商品通通带着一种浓艳而淳朴的色调。摊主们大声吆喝着,我好奇地左看右看,不为商品本身,只是图个新鲜。而大史就不慌不忙得多,毕竟这种集会他见得多了。他边走边对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正走着,一个卖小动物的地摊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弯腰看去,透明的玻璃鱼缸折射着冬日上午暖融融的阳光,一尾尾金鱼在其中流光溢彩。它们的金色尾鳍曼妙摆动如绚丽的烟火,我看得入了迷。
“想买两条?”大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了,咱们走吧。”我站起来,拉着他向前方走去。转身前,我注意到摊主奇怪地瞅了我一眼。
“我从来没有养活过金鱼。”走出几步路后,我对大史说。
“我也是。以前单位里的同事给过我两条,我拿回家后,第二天就全死了。所以我再也不会养鱼。既然无法负起责任,那还带回去做什么?其实这也就像我看不惯行人摘花:那花儿在枝头上能开放好几天,你一摘下来,一会儿不就蔫了么?没准不等它蔫,你就不稀罕它了。这还不如让它漂漂亮亮地开在树上。”大史点头说。
我深表赞同。我只是没想到,大史这个扛惯枪的人,还会有这些心思。
离开集市后,我们又吃了午饭。走出饭馆时,中午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冬天的阳光总给人种暖和懒散的惬意,让人只想学那一条条色彩艳丽的被子,在阳光下摊开了晒着,什么也不做。
我们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没一会儿,我的脑袋便向一旁歪去,身边的人也不躲闪。迷糊中,我感到这个厚实的肩膀有着新收割的稻子的气息,好似阳光晒过一般的干爽。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醒来,脖子已经酸麻得不行了。我揉着脖子,眼睛还没睁利索呢,张口就喊他:“大史。”
“哎,老弟。”他答应着,“睡得怎么样?”
“挺好。咱们现在去你老家那边看看吧!”我清醒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大史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哟,你还真想跟我回家啊?”
我一下子很难为情。还没等我想好如何回答,他又说了一句让我更不知怎么接的话。
“那些房子,早就空了。”难得的有几丝落寞。
我有些担心,侧过头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却看着我的脸笑了起来。“走吧,那就带你去看看——”他边说边站起身,然后把我拉了起来。
确实是个寂寞的村子了。我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这样想到。
长长的一段路,连犬吠也听不到一两声。土路两旁的院子前,深褐色的大门紧锁着,旧年的对联斑斑驳驳,也不知是否还有人揭去它们。连照在这里的阳光都显得薄凉了。
这是个被时间遗忘了地方,但它也曾充满热闹的烟火气,也曾见证过一代代人的生活和死亡,也曾承载过那么多人的童年或一生。我和他都默不作声。
“这儿就是我家。”大史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扇关闭的门。然后他几近温和地笑了:“来,我带你去地里看看。”
我们绕道院子后,沿着田埂坐下。深色的田野和头顶的天空一样辽阔空荡,任由午后的风自由而落寞地穿行而过。
望着这片无人耕种的田地,大史开口:“老弟,你给我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辞掉工作啊?”
“唉,这个啊。”我用手支起下巴,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我实在不喜欢之前的工作。这一眨眼就三十好几了,我实在不愿意日子一天天混过去,老了才发现一辈子都没做过自己喜欢的事。”
“正好呢,我平时喜欢看看书、写写日记。原来上学的时候作文没少被老师当成范文读过……我想我可能有这方面的天赋吧。”说到这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试着写了一篇小说,反响还不错,于是我就坚决不再干原来的工作了。写小说的话呢,我这一路走得还挺顺,算是幸运吧。”
“哦。”大史轻轻点头,他的表情很认真。“你应该很喜欢你笔下的角色吧。”
“是。怎么了,大史——”我也想开开他的玩笑,“你吃醋了?”
大史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
我恢复正色,“比起现实中的人,我确实更喜欢这些虚拟的角色。现实中的人们,难免会让人疲惫,让人失望。虚拟的就不一样,她们会永远美好可爱,永远真诚耐心,我更喜欢和她们打交道。说到这个,我还得感谢一个朋友,是她教会我的。”
“那我呢,我排第几?”
“大史,你啊——”我装出思索的样子,“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吧。”
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坐着,直到暮色降临这片田野。说来也奇怪,我竟然在和一个虚拟的人讨论“虚拟的人”。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无论真实的还是想象中的人,从来没人和我谈过这些。关于人生的选择,关于内心的偏好。
这让我感到,我们离的很近。
此次行程结束后,大史却很少出现了,无论我内心多么渴望见到他。与此同时,我忙于应付一系列外地的访谈、笔会,小说创作也被迫暂停了下来。
冗长繁琐的社交让我近乎窒息,见不到他又让我倍感空虚与失落。这晚,当我在活动场的窗边闷闷抽烟时,大史却出现了。
“大史!”我扔下手中的烟,惊喜地跑向他。他回应了我的拥抱,分开时,他的双手依然扶着我的肩膀。
“你最近去哪儿了?”我问。
大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嘿嘿,老弟,现在你是不是很能体会到你那个主角的心情啊?”他指的是我的小说中,男主角和史强在另一个时代再度重逢的事。
“是啊,太能理解了!”我感慨道,紧接着伸手捶了他一拳,“那你呢,我之后可准备让史强一直跟着他,你还好意思再动不动就不出现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几天不是看周围人太多嘛,来找你会显得很奇怪。”大史安抚似的连声应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又难为情又开心。
这个晚上,我们站在窗边聊了很久。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淡淡月光中,他的目光从未有过这样温厚。几天的疲倦与压抑顷刻间烟消云散,我真希望这目光能一直注视着我。
但我没有想到,“我们”竟被拍摄了下来。
第二天,当我在宾馆刚刚睡醒、迷糊地拿起手机时,映入眼帘的新闻标题让我猛地清醒了过来:《小说家或有臆想症?他竟与空气相谈甚欢!》
我的脑袋炸开了锅。手忙脚乱地点开新闻、向下翻动,一张张清晰的照片让我面红耳赤:我微抬着头,看着空气微笑;我皱起眉头,像在与人争辩;我的身子向一侧倚去;我的双臂向前方伸着……
没人知道那是搭在另一个男人肩上。
我迅速冷静了下来,麻利地收拾好随身物品,然后找到笔会主办方,向他们申请提前离席。他们爽快地答应了。这些人一直彬彬有礼,但就在我转身离开前,他们掩饰着的目光还是赤裸裸地流露了出来。
那是好奇的、厌恶的、害怕的目光。那是看病人的、看异类的、看怪物的目光。
我终于陷入了最不擅处理的境地,那就是与主流的声音对抗、为自己争辩。于是我索性彻底不去应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码字。我不知道我的名声在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能做的,也只有用沉默与自我封闭去回应。
我越发加深了对人群的疏离感,越发坚信真正的美好只存在于内心构建的世界中。
当然,也有人和我站在一边。那就是白蓉。我隐隐约约知道,这段时间内,她一直在为我奔走、替我说话。我内心又感激又愧疚,但始终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后来还是她打来了电话:“罗辑,你最近还好吗?”
“我挺好,倒是你,应该累坏了吧?这阵子真的多谢你了,原谅我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我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罗辑,也许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教你那个办法。”
“为什么这样说?我非常感激你告诉我那些,直到今天也是。”
“罗辑……”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你的程度,会不会太深了点?”
“我们构建想象中的世界,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宁静与慰藉……不是为了逃离真实的生活啊。”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些。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很久之后,我再次诚恳而疲惫地谢过她的付出与善意,通话便结束了。
人们剥夺了我幻想的权利,而白蓉也不再理解我。也许,我只能同他交流了。但他却违背了那晚的诺言,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
我专心写作,故事也逐渐进行到了尾声。经过种种磨难,男主角终于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深沉智慧、坚强勇毅的人,而他的朋友史强,则是唯一一个陪他一路走来、记得他原本样子的人,唯一一个能让他暂时放下重担、依靠片刻的人。按照我原本的设想,这个故事中的史强将在某次事故中牺牲。只有这样,男主角才能完成他最后一次的、彻底的蜕变。但我忽然有些不舍得,毕竟男主角和他在一起时是那么开心。
夜深了,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键盘的噼啪声在安静的房间中不断回荡。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句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竟是大史在喊我!他就站在书柜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大史!”我站起身。
他看着我,笑着向我走来,那笑容是多么亲切,让我恍若隔世。他在我面前停住了,我希望他能走得更近些,但他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老弟,抱歉,我最近还是没来找你。”
“没,没事。”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还需要道歉的是,那天晚上我不该出现。”
“没事啊,别这样说。”很奇怪,这让我一下子想到了白蓉那天的话。其实,比起听到这些,我更希望他能握住我的手,或者摸摸我的头发。
大史没有接话。这与那天和白蓉的通话几乎同出一辙,我内心不禁有些焦躁。而大史只依然笑着,那笑容让我难以捉摸。
“老弟,”他终于开口了,“我今天是来劝你的。”
“还记得你小说中的那姑娘么?我那天说错啦,人家明明挺好的,但也不至于遥不可及……你该去身边找找,也许真能遇到那样的呢。”
“不,我不要。”原来他是想劝我这个,果然和白蓉是一个意思。
“那,之前给你打电话的那位呢?她可是个好姑娘啊,最近没少记挂着你。”
“不。”我摇头,一阵冲动驱使我脱口而出:“我只要你这样的!”
“我?”,大史挑了挑眉,却并没有显得很惊讶,“那说不准,也能碰到呢。”
“大史!”我越发焦急,不禁喊了出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这和其他人还有什么两样!
“老弟,你别急啊。你还记得,那天中午你在路边睡着的事吗?你醒来后脖子很难受,是因为你旁边只有空气啊。如果真的有一个肩膀让你去靠着,你的脖子就不会那么酸了。”
“那天回去时,你的车子出了故障。如果确实有人在你身边,他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而不至于让你等到半夜,维修队才赶来。他还可以和你凑在一块取暖,而不是让你冻到感冒。”
“那,你是说,我之前的行为,都是错的、傻的、没意义的吗?”我承认大史是对的,但深重的绝望感攀上了我的心,让我不甘而无助。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人只有吃真正的饭、喝真正的水,才能生活下去。其他事儿也是一个道理。你只要告诉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能找到理解与快乐,就不会再抗拒走进现实。”
“我明白这个弯儿不容易卸过来,但也没那么难。多对自己说几遍那句话,心就会慢慢舒展起来。还有,老弟,为了你好,今后我会出现的越来越少,也许有一天,你将不再需要我。”
说完这话,大史就消失了。
大史!我想喊他,嘴都张开了,却又觉得这毫无意义。我内心乱七八糟。
在现实生活中也能找到理解与快乐。这样告诉自己,真的能好起来吗?我能找到吗?我不知道,但也许可以试试。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很累,只想躺下休息,什么也不考虑。于是我转过身,在椅子上颓然坐下,整个人都松弛下去。而这时,电脑亮着的屏幕、未来得及保存的文档,却让我的心重新悬了起来。
小说中,史强的结局到底该写成什么样?我真的要用他的牺牲,去成全男主角的成长吗?
这是只能由我来决定的问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