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长》凤之叶

6、等你

　　迈出宫门时，袖里冰凉的物件让盛泽一恼，兵符竟忘了上送，这等要事！回头再看时，高墙长路，不知再要花费多少时间，宴会快临近了，这样想着，另一只脚不自觉地迈了出去。
　　身后的宫人出声询问，“王爷可还有事？”
　　“无事。”盛泽不再犹豫，骑上马，回府了。
　　牵着缰绳，盛泽瞧着御赐府匾“凉王府”，只觉五年时间被偷走了一般，离京前“朕建好王府等你回来。”仿佛是昨日之语。
　　候在门口的管家与一众仆人已等了多时，马被牵下去，一人边领路边为盛泽介绍，此人姓周，是王府的管事。
　　“王爷的院子便是这儿了。”恭敬地请。
　　一叶雪。
　　此名硬生生地撬开了盛泽记忆的匣子。那人手心里躺着一片接住白雪的绿叶，笑嘻嘻地给他看，“瞧，一晚的雪全在这了。一叶雪！”撇了撇嘴，手指抚上那层雪霜，“简直和你一样凉。”窗外，皑皑雪地上有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所看所听无不印证了心中那个模糊的所想，这座王府真是按当年的设计图建的！盛泽哑然失笑，想来当年沉默后的兴起，未来已经明明白白，无法改变皇宫和侯府，“我来提府匾的字。”“这院子取何名呢？”要将他的王府规划好，最后描描画画的草图不知扔去哪了。
　　“王爷，已备好汤浴。”言毕，看盛泽手势便退下了。
　　洗去一身精疲力竭，盛泽穿好衣袍，便看起了密报，前些天让暗卫搜集的京中事。今晚前去他又怎会不知他人打的好算盘。丞相府和萧府出了赵贵妃和萧妃，明争暗斗已久，皇帝膝下仅有一子，却只是一嫔位所出，完美的制衡，谁会耐不住先拉拢他呢？前朝繁琐的关系，他直接略过了，在京不长待，不日便回北疆了，谁管呢？
　　颜府，蹦入眼里，盛泽有些涩然，当年，未能好好道别，未能好好贺喜，也是一大遗憾。
　　屋门外“王爷，到时辰了。”
　　盛泽没再看下去，收好便起身去宴会了。
　　纸上静静地躺着寥寥几行字。
　　四年前，颜段氏死于难产，生有一女。
　　颜慕嗜酒，未再娶。
　　侯府日渐式微。
　　脸颊有湿漉漉的痕迹，盛泽仰头，黑幕下果然有零星雨点滴落，指尖抹掉的水珠捻在了衣袖上。
　　“凉王到。”
　　还未等他进殿，盛泽便模糊地瞧见有人远远地便迎了上来，入殿后更是被围了一周，行礼哈腰，好话连篇。一张张脸清楚无比，可他冷冷地自顾自地走，一张脸也不认识，一张脸也记不清。
　　盛泽素来给人一分面子，不愿场面太过难堪。直至他坐下，神色淡淡中添了抹凉意，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五年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脾气了吗！
　　心里狂躁的“滚”快关不住时，盛泽压了压气儿，漫不经心地开口，“皇上该来了吧。”
　　再蠢笨的人都察觉驱逐和提醒了，知趣的聪明人便渐渐散去了。忽然间，盛泽觉得天都亮了不少。
　　正前方的桌前，低着头的人是颜慕吗？盛泽不确定。虽距数米，却是模糊得很，何况此宴他不该一人前来，夫人呢？眯起眼，瞧清楚，时间短，但，是颜慕，无疑。
　　那身衣裳很适合他，即便看不清面庞，盛泽也知道，华服贵胄，风度翩翩，那人本如此。
　　“皇上驾到！”通传声打断了他的注视，没注意的长久。行礼后的两目相对，盛泽早已算好，微眯起眼，要再看清一次，那双眼里的空洞比夺人的容貌更让他在意，微皱起眉。
　　乐声起，舞女现。中有遮挡，并不妨碍盛泽看见颜慕灌酒的动作，那人瞧过来的眼神，许久未见。倒是小时候见过无数次，兔子湿漉漉的眼，偏偏颜慕生得一副好相貌，小时候满宫人哄着。盛泽无奈一笑，受不得不顺心意可是颜慕的死穴。
　　威严的话从上首传来，要他留京，盛泽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张口要回绝，京城水深，他可不想蹚，湿了鞋。他抬眼望去，龙袍有些宽松的皇帝，眼底青黑，未言，点头答应了。酒喝了一口，竟有些苦味。
　　丞相位高权重，赵贵妃底气也足，先开了口。赐婚，盛泽看向她，心里冷笑，上一个自作主张的人躺在皇陵里呢。皇帝话里的笑意却是让盛泽脸色一沉，黑历史还明着给他说出来，不欠可怜。
　　“臣怎敢。”大礼，盛泽没再抬头，不留余地，拒绝。
　　气氛有些紧绷，皇帝的解语花，萧妃缓和了气氛，但盛泽了解，皇帝不松口，近期这种事会无穷尽。眉紧皱，像硬邦邦的塑像，凿不开。
　　“行了，回位子上吧。”皇帝讲道。
　　妥协在意料之中，盛泽坐下，头疼不已，龙椅上的人不会放弃给他说亲，但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盛泽并不厌恶女子，甚至欣赏她们。琴棋书画，有不输男子的才气。
　　高山流水，高雅琴艺，画龙点睛，活灵活现，大气磅礴，笔法遒劲，掌上起舞，灵动妩媚。
　　作为物品被挑选，看谁更精美，盛泽只觉得可惜，又能如何？一饮而尽，再添酒。
　　“锦城，可是不舒服？”
　　盛泽即刻便看了过去，那人反应如惊着的小猫似的毛一炸，回了话，不觉一笑。
　　“可有女子入侯爷眼？”颜府已有夫人，丞相府何故多事，盛泽疑惑着。生气的话，生气地砸杯，他都听见了，惯得小脾气还是那么大，不管不顾。倒是挺熟悉。
　　没精神的在那撑着的人，恹恹的，盛泽心里还是一紧，尽管告诉自己他已经有了想要的幸福生活，过多的打搅便是破坏了。
　　宴会的时间过得慢，简直像钝刀在刀痕上割，磨得人烦躁。盛泽明白自己，宴会近完，便唤一宫人传话。我会在树下等你。
　　我等你，而非你等我。
　　话已到，盛泽朝他笑，未料不过一会儿，颜慕便走了。
　　“臣有要事与皇上相商。”盛泽行礼。
　　不成想，“明日再说吧，朕也累了。”皇帝摆驾回了。
　　袖里的兵符滚烫，盛泽也无奈，只好作罢。起身，他看见果盘里的那个苹果，袖子藏起红彤彤，快步走出宫殿。
　　密集的雨，让盛泽懊恼不已，打开伞，扑进了雨幕里，赶过去。
　　水轻飘飘地湿了大面积的前襟，鞋子湿透了，他仍向前，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