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焚旧情知禁孽(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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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寒问情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晚秋的清晨，霜露重，晓风寒。范江水畔，枫叶正红，荻花轻紫，瑟瑟的江水已有了刺骨的温度。
范江水流至华葛山界，大概是由于山阴地湿更兼无人涉足的缘故，水至清至寒，呈妖娆的蓝碧之色。华葛山山势陡峻，江水在此处便也最为湍急，风大之时常可见到如海涛般的巨浪。因此，一般的船只到了此处都会转走一旁的庠江支流，待到绕过了这一段才重回主流干道。
“哟，这浪头高得还真不是盖的。我曾听说，这范江到了华葛山一带还曾经闹过水怪呢！”江波上远远驶来一叶轻舟，甲板上立着一名绯衣雪带的男子，腰佩一柄龙纹宝剑，英姿飒爽，堪与天边的朝霞比试风采。
“哼，少见多怪。”乌篷的船舱中走出一蓝衣女子，神色的阴郁与容貌的清丽极不相称。女子对男子嗤之以鼻。“不过就是一条浪头大些的大川罢了，因借着华葛山的神秘，而有了些不切实际的名声。你若连这都要疑神疑鬼、大惊小怪，那等你见了瑶池，是不是下巴都要掉了。”
“恩？此话怎讲？”绯衣男子下意识地抹了下自己的下巴，仿佛在确认其牢固度一般。蓝衣女子黯然的眼神中隐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招呼着男子将船靠岸。“前头水势太大，这小舟扛不住，我们走陆路吧。至于瑶池么，到了你就知道了。”
船停后，两人上岸，走不过数步，男子忽然回头眺望。
“怎么了？”
“我似乎……哦，没，没什么……”
女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目光所向的江面。除了大浪，什么也没有。“快走吧。从陆路绕不比水路来得近，至少多走了两倍的路程呢。”
“哦。走吧。”男子没做多犹豫继续赶路。他摇着头暗叹自己方才的疑神疑鬼。刚才，只一眼的功夫，他似乎真在那大浪尖上见到水怪了！一定是他眼花了吧，哪有水怪白得像雪，美得像妖似的。
……
圣月坛，玉廊道口。玄衣的侍卫迎接玄衣的主子，在银屏白石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耀目。
“主子。”
“荀叔，圣女起了吗？”
“今儿圣女大早就出殿了，那会儿大概主子还没游到范江。”
“大早就出殿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回主子，圣女不让跟着，不过看方向是往月宫那儿去的，大概是回韶然殿了吧。”
“恩。”
男子没再问什么，不过脚步却顿时加快，直往月宫方向飞走而去。荀叔看着主子略显匆忙的英挺背影，亮墨般的长发犹自带着不及干的水珠。
“唉。”荀叔一声沉叹。他虽然没有成过亲，但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知道刚成亲那会儿的小两口是如何的浓情蜜意，日上三竿不愿起。哪会像这一对，每天都跟太阳比勤快似的。圣女倒还好，醒得能迟些，起来后也没大事干。可自己主子却是日日出去泅泳，而且放着好好的温水瑶池不用，偏要去那水凉刺骨浪大滔天的范江。
真是遭罪啊！
荀叔感叹的当口，石英已身在韶然殿中。可脚下的寸土还不及站热，他又立刻飞身回撤。因为林然不在韶然殿中，今天也从没到过。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然去了圣母的月宫！
……
明镜里，是一张粉黛未施的绝美容颜，辨不出岁月，辨不出分明的气质，只是美，甚至让人忘记了这美丽的性别。
这不是林然第一次见到圣母，却是她第一次见到未染浓妆，素颜的圣母。想不到妆容之下的真颜竟然是这样！她惊呆了。固然有一部分是因为那震慑人心的美貌，更多更多的，是由于这容颜的本身！似曾相识！
圣母从镜中见到了林然惊怔的表情，她浅笑着转过头去面对着林然，仿佛有意似的，要让她看个分明。
“圣女对所见可有什么见解？”圣母忽然眼角浮起了撩人的媚笑。林然看得浑身别扭，毛骨悚然，只觉得这样的表情亵渎这份容貌。
“别笑了！”林然怒道。
“呵呵呵呵……”圣母的媚笑变成了嘲笑，林然愈发心里不舒服起来。
“圣女不想知道些什么吗？难道没有一点点好奇？”
“你们……？”林然被诱惑地忍不住发问，话刚开口却又收住了。
“你想问什么？或者，你猜到了什么？”
“我不想猜，更不想知道。”林然直觉地害怕着这个答案。
圣母轻笑着摇头。“虚伪。那便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
“我想见见萧昶的尸体。”
“哈哈哈，可笑。这就是你偷了我的药的缘故？别告诉我，你愚蠢地以为一颗‘魂兮归来’便能把死人也救活！”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药不是我拿的。我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根本没有拿药的必要。”
圣母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疑虑。“好吧，你要看便看吧。反正已是尸体一具，我也没什么用处。让你死心了也好，不过看完之后，孩子的事？”
林然微一蹙眉。“生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好歹十月怀胎。你总不见得希望我这十月之内心神不宁，记挂着别人，从而影响胎儿的质量吧。”
圣母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好！走吧。”
……
2 禁忌枷锁
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
月宫的冰室里，白衣的尸体仍旧栩栩如生。不知是圣母的如生豆委实管用，还是这尸体本身另有蹊跷。
林然一步步地走近，冰床上的躯体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可是那气息，那熟悉的气息却荡然无存了。生或是死，萧昶终究都是舍她而去。她从不曾得到过他，也再不会得到他。林然笑了。笑得绝望却又释然。
那笑容让圣母警觉而疑惑。她正待走近也看个明白，却见林然快如闪电般地挥了袖拂过尸体周身，还没待看清，林然早已在远离尸体的数尺之外。圣母只觉眼前蓝白的耀光骤然爆发，而尸体已陷在那明火之中。口鼻中忽然蒜味浓烈，而胸内更是灼烧剧痛。
圣母直觉不对，立马强撑着飞身离开，紧随着林然跃出了冰室的门槛，身后，密闭的石门轰然紧关。
……
石英冲进月宫中，正见到两个女子从冰室的秘道里飞出，一个比一个脸色苍白。林然飞走在前，率先看到了石英，身形略有一顿。这时圣母从后赶上，二话不说一掌便向林然劈来。
石英顿慌，刚要阻止，却见圣母的掌心在距离林然后背不到一寸时猛然抖动着收回，身子也立刻蜷缩倒地，扭动着痉挛着，绝美的容貌因痛苦而变了形。石英的身形立刻转了方向，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圣母，无所适从地向她送着内力。
圣母痛绝地哑声嘶叫着，咒骂着林然。林然袖手站在一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撒白磷烧了那具尸体是早有打算，但圣母的意外中毒她却并没有料到。
这时，石英抬起头看向她，那目光中满是伤痛和恳求。“救救她。求你救救她。这是我此生第一次求你也是唯一一次求你。然然，我知道她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她的债，我替她还。”
林然看着石英满面满眼的凄美，忽然束手无策起来，她可以忍受圣母撕心裂肺的诅咒和尖叫，但无法忍受石英这般低声下气的恳求。“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
石英没有听见林然无力的辩解，心神完全被圣母的痛苦所占据着。“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若真的只有她的死才能让你泄恨，那可不可以我来替她？反正她是罪恶的因，我是罪恶的果，谁来赎罪，又有什么区别呢？然然……”
石英的痛楚让林然的脑中一片混乱，什么仇恨失恋全都碎成了细末。“我救，我救她，你先封住她的血脉，我马上回来，等我！”林然话音未落，身子早已飞出门去，转瞬消失无踪。
石英紧紧地搂住怀中的女子，按住她瑟瑟颤抖的四肢，此时此刻，她已经无力交换，生命仿佛接近了终点，生死只在一线间。
石英等待着，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善恶终得报，这世间看不得圣母遭报应的或许只有他一人吧，这世间怜惜圣母，应该也只有他一人。血的情感，血的羁绊，终究最浓！
一阵疾风吹来，伴随着的是林然匆忙的身形，只见她手中抱一只海碗，其中满盛着靛蓝色的水。
“快，把她喉咙撑开，给她灌下！”林然语速很快。
石英立刻反应，照着吩咐去做。
……
一阵急救完成之后，两人均是身心俱疲。石英握着圣母的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抬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林然看着这两张相似的脸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是你的姐姐？”
石英的肩膀有一颤，抬起头看着林然，摇了摇头。
“难道……是你母亲？”林然越问越惶恐，越问越确定又不敢确定。
石英笑了，笑得有些惨然。“是我母亲，又不只是我母亲！”
林然忽然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片黑暗的绝望。“你们……该不会……”她再也说不下去，一屁股瘫坐在了身后的靠椅中。她紧闭起眼睛，不敢去想那“不只”二字所代表的禁忌。
耳中传来了石英轻如羽重如山的解释。“她还是我唯一的姑姑，亲姑姑。我是棠棣孽乱之子，世间最不洁之人。不，我根本就不能算人，是泯灭人伦的妖孽。”
母子是禁，兄妹也是禁，但同为禁忌，此时此刻给林然的感受却大为不同。所闻并非所想，林然忽能大舒口气。但那口气转而又重堵在了胸口。这是何等绝望不堪的身世，石英，他如何承受？
石英凄惨地仰天长叹，这个秘密埋藏了这么二十多年，此刻在最心爱的人面前说出，绝望是必然，可绝望的同时又释然。终究得不到，他也不需要再粉饰什么。说得清清楚楚也好，等于说服了自己，彻底放手了，莫要再多纠葛。
纤美的柔荑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手背，继而紧紧地握住。晶莹的泪水滴落，渗入在两人纠缠的指缝之中。林然环过他，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继而泪水也从她的脸颊嘴角滴落在他的额头发际。
“石英，石英，别这样。你，不是妖孽。你是奇迹啊。是上天创造的奇迹。他们的禁忌是他们的事情。你是纯净的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纯净。相信我，答应我，别再折磨自己。”
如细绒一般的话语抚摸着耳廓，石英听见了，禁锢的灵魂仿佛骤然释放，饥饿地将这句话吸到了心底最深处。无论这话是否真实，他，愿意相信！
无论他是否真的肮脏罪恶到无法洗净，他接受着这天赐甘霖的洗礼。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焚旧情知禁孽(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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