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两代人几处情(1 2 3) ...

  •   1 寒潭出逃

      春水潜鳞发,寒潭旧藻疏。扬鬐顺气后,振鬣上冰初。戏广怜空洁,浮清媚景虚。戒贪还避饵,思达每怀书。湿映流澌薄,狂游触浪馀。终希泮涣泽,为化北溟鱼。

      寒潭水色白澈,水中隐见流波浮珠,无鱼无藻,好像水白纯润的琥珀,而洛清清和花慕水则是珀中的藏蜂。

      洛清清第一次与男子靠得这么近,简直是严丝无缝地贴在了一起。指尖潭水的寒气渗入体内,却被金焱蚕衣上的暖意所缓和,更被心中不知何起的热火所消融。

      她有些不习惯地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立刻察觉到了花慕水胸膛的撤离,顿时一股寒流从分开的胸膛之间流过,即便是宝衣裹身,冰凉之意也清晰可感。洛清清立刻将花慕水环箍得更紧,身子贴靠了上去,再也不敢动弹丝毫,只是心中的的火苗越窜越高,闷灼地难受,忍不住想要呼吸一些凉寒的气息。

      朱唇轻启,细小的泡沫如碎珠连串流逸。洛清清猛觉自己竟忘记了闭气,胸中存气已去了一半。正当窒渴煎熬之时,唇上被温软的一物覆上,洛清清在水中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花慕水。可是花慕水闭着眼,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他在干什么?他到底要……”

      还不待洛清清进一步想下去,花慕水的舌尖舔开了她的唇瓣,撑开了本就由于紧张而微开的齿关,用柔软的内膜紧紧包裹住她的唇沿。一股温湿的气体从花慕水的口中传来,一边抚摸着口腔里每一处紧张的神经,一边灌入了喉间。

      洛清清立刻不由自主地将气尽数吸入,胸口顿时舒畅了不少。“他在渡气给自己……”洛清清惊愕的眼神中有了痛苦的神色,眉关紧缩,“不行,他自己怎么办?他还要带着一人游水!”

      洛清清挣扎着想推开花慕水,却又不敢大动,怕这宝贵的气体漏出。一时之间,急苦地几欲哭出来,虽然在冰水中无法看出泪流,但是“呜呜——”的哭声却说明了内心的一切。

      花慕水很有分寸地渡够了适度的量,便松开了含住的唇,他一手安抚着她的背脊,一手继续划水上浮。

      此时此刻,他的坚持其实已经快到了极限,倒不是肺中存气的问题,而是水中的寒气。毕竟不同于洛清清全身都被宝衣紧紧地裹住,他只有胸腹和后背被洛清清环住的部分有温暖的保护。更兼她要顾忌男女的嫌隙,不敢靠贴得太紧,尽管他很感激洛清清在生死关头能如此坦然地放开了大防,但他却始终该留着一些分寸。

      终于水中渐渐有了浮动的阳光,两人见此心中均是一喜。

      哗啦——白波腾跃,氤氲的寒气中出现了两个紧搂的人身。金衣的女子粉面桃花,香腮上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灿的光泽。绯衣的男子眉目俊朗,只是脸色煞白,印堂隐隐现出青黑之色,显然寒气侵肺。

      在两人浮出水面不多时,只听“哐当”一声,岸边传来了响动。洛清清抬眼望去——那是另一件绯衣。

      “——易——瑕……”

      洛清清惊呼的同时,花慕水也看见了此人,心头一下子轻松地释然,“那是她在乎的人么?”他有些替洛清清高兴。与此同时,一阵寒气袭入胸腹,直冒头顶,花慕水浑身一阵冰麻,便失去了知觉。

      2 再见易瑕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

      日归黯霞,清月出云。菊草间的秋虫啾啾鸣叫,正是九月秋暮,晚风已带了些许凉意。

      “吱——呦——”声响起,木屋的柴门开启又合掩。门中人走出,洛清清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洛清清走得太急,差点一下子撞到了来人手中的水盆。她低头一看,只见方才端进去的一大盆沸水,出来时又变成了厚厚的冰层。她脸色一黯,接过水盆,低声道:“我去换水。”

      “清清——”身后之人紧跟而上。

      “恩?易瑕,你快去帮忙吧,水已经烧开了,我马上就来。”洛清清头也不回,足不点地飞走向柴房。

      易瑕大跨一步赶上了她,扳过她的肩头,面朝着自己,抬起她愈发尖瘦的下巴,只见两行清泪从洛清清无神的双目中涓涓淌下。“唉——”易瑕叹息了一声,帮她擦着泪。“我就隐居了几日,这世道怎么就变了,毒花变泪花了?”

      “易瑕……你说,他会死吗?”洛清清泪光闪烁地看着易瑕,抽咽而急切地问道。易瑕久居凰坛主位,本就心思细腻,对女子一切更是了如指掌。他从洛清清的一系列表现中早就了然了一切,甚至比洛清清更明白她的心。

      “你爱上他了。”易瑕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因此洛清清并没有听见。他曾经差点以为,洛清清爱上了自己。

      因为在他生死一线时,清清的哭声是那么绝望,让他心碎,让他以为这辈子已经背上了一份迟到的情债。他一直想着,若有生之年能找到清清,一定要好好待她,即便无法做成夫妻,子孙绕膝,但也不能再让她伤心。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必了,因为能让她伤心的,已经换成了屋内的男子。易瑕的心头有些怅然,却又很快释然:自己终究于身于心都无法给清清一个完满,而那个男子应该可以吧。

      洛清清语无伦次地自责着:“……都是我害了他,为什么,不是我……我总是害人,却死不了……都是我的错……”

      “放心吧,有师父和师伯在,定不会有事的。”易瑕安慰着道,他接过了洛清清手中的水盆,“还是我去吧,你一直没歇过,先在旁边坐会儿吧。”

      洛清清焦急地干坐着。易瑕说她累了,硬是不让她再跑腿干活。她确实累了,身心都无比沉重,只能看着绯衣在眼前不是地晃过。可惜这一抹绯色却不是那一抹,她心中虽然满是愁绪,却将久存的一丝困惑渐渐解开了。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已经明白了心底更深处的那一抹绯色到底属于谁。

      易瑕又一次从门中出来了,这一次却是空手,没有拿着水盆。

      洛清清连忙站起身问道:“怎样了?是不是没事了?”

      “恩,师父他们虽没说什么,不过你放心吧,方才那盆水结的冰层已经不太厚了。”易瑕擦着额角的汗滴,拉着洛清清又在一旁坐下,抬头望着月空。

      “易瑕,谢谢!”洛清清转头望着易瑕白如新雪的脸庞,红中泛着金光的长发,不是慕水,但也是让她感受到呵护的人。一声“谢谢”发自心底。

      易瑕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坐远了一些,讨饶着说道:“你可别谢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是不是又要拿只蜈蚣出来表达感激了。”

      洛清清有些尴尬,“不是的,是与你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让我明白了很多。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是早死了的,可是在你生死关头的时候,我好像又一次感觉到了心的存在……我……然后,遇见了他……”洛清清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

      “不用说了。我明白的。”易瑕接口道,“其实你的心从没死过,只是被你刻意地锁起来了。你弟弟出事那会儿,我便已知道。那时你的泪水虽然强忍在眼眶中,但我还是见到了。”

      “阿皓……”洛清清又一次痛苦了起来,她忽然开始怀疑起过去的一切。“我是不是错了……”

      “师父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清清,有些事,不是靠心中的执念便能办到的,该放的便放下吧。人这一生,应当庆幸,还有未来可以追求;应当感激,还有现在可以珍惜和爱护。”

      洛清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觉得他有些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张口闭口“女子如水”的痴人,也不是那个行佞事,存善念的矛盾之人。这个易瑕,离她很远。虽然,似乎她从来就不曾靠近过。那些话,洛清清有些了悟,却又不是太懂。“你师父……师父?”

      “哦。”易瑕笑道:“刚才急了些,都忘记跟你介绍了。里头的那两位是我新认的师父和师伯。正是他们救下我。还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

      “可是,你自幼便修习圣月坛的媚经和独门秘功,难道还能再修习其他门派的武艺,不会与己身功力相克吗?”

      “不会,不会。我拜师不是为了学武。”易瑕连忙摆手道,“呃,而是学一些别的。”

      见他说话有些吞吐,洛清清也无心再问。因为此时,屋里那两个已到中年却依然俊美不凡的男子一起出来了。

      3 花父叶师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诳女。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洛姑娘吧?”紫檀色长袍的男子径直向她走来,自我介绍到。“在下花鸣风。”

      男子语气平和,如清风拂过。不过话中那三个字,却让洛清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一直在邪教中做事,但叱咤正派武林多年的盟主大名又怎么会没听过!不过让她惊愕的倒不是这些。而是,眼前站着的这个盟主,是花慕水的父亲!

      男子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慕儿正是犬子。”

      “花……”洛清清犹豫着,不知该喊一声花盟主还是花伯父。

      这时另一位月白色衣衫的男子走上前来,却是冲易瑕说道:“瑕儿,这大半天的,怎么连个介绍都没做好?唉,为师这么多天的教导可是白费了。你看你,见了女子便乱了方寸,亏得我昨儿个没信你的鬼话,什么心中再无女子……”

      这男子眼梢都不带看洛清清一眼,直揽过易瑕的肩膀就说开了。易瑕讪讪地笑着,时不时还辩解一两句,不过,两人说的话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洛清清疑惑地看着此二人,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易瑕方才所说拜师不为学武,到是为参禅?心中不能存着女子,便是说要六根清净么?

      可是……洛清清又打量了一番这对看上去极其怪异的师徒。师父俊逸潇洒中带着些玩世不恭,徒儿美艳脱俗中带着些邪魅不羁。怎么看都没半点带发修行的意思啊。两人在一起也没看出半点师道尊严的色彩,反而觉得,这两人——挺登对儿……

      洛清清吓了一跳。耳边响起了花鸣风的数声干咳:“咳咳——”

      那一对师徒也被咳声打断,纷纷朝这边看来。那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向花鸣风投来春风拂柳般的暖笑,花鸣风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回望去的眼神中却满是柔和。洛清清忽然又觉得,这两人——更登对儿!

      花鸣风接着介绍道:“洛姑娘,这位是我师弟。叶吟风。”

      “叶……大侠。”洛清清有些别扭称呼道,因为长居魔坛高位,她已不太习惯发自内心地使用敬词。何况这个男子的名号她从未听过,只是根据花鸣风的地位猜测这盟主师弟应当也是大侠。

      “嘿,太不顺耳啦,你还不如直呼我名儿来得自在些。”叶吟风淡笑着向她说道,不知为何,洛清清总觉得这笑容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脚边的簇簇菊草,或者说,在那个男子眼中,她便如一株菊草一般。

      “洛姑娘,我们有些事想同你谈谈。”说话的是花鸣风。

      叶吟风立马接口道:“慕儿怕是……”他脸上的淡笑已然消失殆尽,换成了满满的沉痛。

      听到这句话,洛清清的心仿佛被利爪掏出,撕得粉碎。她死死地盯住叶吟风,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花鸣风和易瑕怪异的表情。

      洛清清一步跨前,抓住叶吟风的手,却抓了个空。那人反应极快地又飘到了一步之外。洛清清握着空拳,哭求道:“他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啊……”

      洛清清这般痛不欲生的表情让叶吟风吃了一惊,心中有些悔意,不该为了看檀郎嗔怒的表情,便开这样的玩笑。他不是不懂失去爱人的摧心,只是习惯了男子之间的爱恋,一时忽略了女子也会有这般的感受。

      叶吟风刚欲要说明真相,话到口边却又改了主意。事已至此,索性试探到底,看看这个女子对慕儿的感情到底深到何处。

      “慕儿他,恐怕拖不过两天了。”叶吟风沉重地说着,心中却惴惴不安,可以想象,檀郎现在的脸上已经不是嗔怒,而接近暴怒了。

      他不敢看向花鸣风,只能审视着洛清清。没有哭嚎,没有晕厥,只有一张惨白的脸,一双干涩的眼。

      “这两天,他会很痛苦吗?”洛清清嘤咛着问道。

      叶吟风看向女子的目光中难得的出现了温柔的神色,他第一次觉得点头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不过他终究还是轻点了一下。

      洛清清咬住颤抖的下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捧在手里,手心中能看见指甲深深的印痕,她乞求地望着叶吟风。“能不能给他喝下这个。”

      “这是什么?”叶吟风不解地问道,却见易瑕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洛清清手中的瓶子。

      “无忧冥醴,死而无忧,冥若甘醴……”易瑕痛心而怜惜地望着洛清清,他记得,当初洛清清给她的弟弟喝的也是这个——她,为何每次都要用做出如此绝望的选择,用如此决绝的方式!

      “易瑕,我终究是害人的命,便让他做我这辈子害的最后一个人吧。终是一死,喝了这个,也能少些折磨。”洛清清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同样的瓶子,打开盖,举到唇边,轻声道:“记得给他喝,我先去替他赶走恶鬼,替他先将黄泉路上的苦难受完……”

      “叮——”的一声,洛清清唇边的药瓶被弹开老远,在半空中爆破,液体在霎那间便成了水汽,所漫及之处,菊草有些蔫了。洛清清回头望去,只看见花鸣风满面悔痛的样子,右手伸出,仍摆着弹指的姿势。

      叶吟风飞身扑去,一把将花鸣风拥住,把他的头紧按在自己的胸口。“檀郎,檀郎,你醒醒。不是她,不是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醒醒啊!别这样,若水不会希望看到你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这般,她希望你快乐啊!”叶吟风一点一点地吻着花鸣风的发丝,抚摸着,安慰着。花鸣风的颤抖在叶吟风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

      洛清清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她看到了什么?两个男人的——爱情,融入骨血,刻骨铭心!她一点都不觉得反感,只是震慑,震慑之中还有对如此深情的渴望。

      易瑕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若水是师伯的妻子,也就是花慕水的母亲。师伯方才看你这样大概想起了师母。师父和师伯……往事我也不太清楚。”易瑕说着一拍额头,“瞧我,……慕水大概快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前面那一串话洛清清都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最后一句却是再清晰不过,仿佛飓风将堆积许久的黑泥尽数卷走,灵魂重又见到了光明。她双眼放光地看向易瑕。

      易瑕肯定地点下头,再抬头时,洛清清早已从眼前飞走,不远处传来柴门开合时轻快的那一声“吱呦”。

      (本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两代人几处情(1 2 3)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