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忆前世得宝衣(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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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情今伤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枯萎残颓的梅花枝错叠在一起，腐烂的糜香混合着尸体久陈的浊气冲入鼻中，无处可躲。洛清清从花慕水的怀中脱出身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自哽咽着也无法做出解释，便自顾自地走到那女子的骸骨边，拨开梅枝，搜寻起来。
花慕水见此，以为她心伤迷了神志，忙赶过去阻拦到。“洛姑娘，你要做什么？快别这样！”听完了洛清清哭咽声中吐露出的不连贯的回忆，花慕水只觉痛心沉重，之前对洛清清的厌恶之情竟是再也无法留得半分痕迹。“妖女”这两个字更是再也唤不出口，便改成了一声“洛姑娘”。
听得这一声“洛姑娘”，洛清清手头顿住了。遥远的回忆被唤起，彼时，她还是京城洛大人府上的大小姐，前来拜会的贵少俊彦都恭谨而仰慕地称她一声“洛小姐”或“洛姑娘”。好不容易遏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泛滥如潮，啪嗒啪嗒，打湿了萎靡的枯枝。
花慕水一声长叹，将她重拉入怀，摧心人行摧心事，世道种种，无奈远多于是非对错。“哭吧，哭吧。能哭出来多少，便忘却多少吧，切莫再多自伤。”洛清清能将心中久蓄的泪水发泄而出，可见心底便还存有一片真，这片真，何其珍贵，他又如何忍心再用摧心的言行将之消磨殆尽。
洛清清在安慰之下，渐渐平静下来。花慕水揽过她，指着那对蜷伏着的玄蛇柔声问道：“你可有办法将那对玄蛇夫妇唤醒，问询一下游出寒潭的法子？”
洛清清朦胧着泪眼看着玄蛇，点点头，又摇摇头。
“莫急，好好想想。你不是懂得它们的话吗？”
洛清清又摇了摇头。“我只是照着脑海中的那个人的记忆去吹哨操纵玄蛇行动罢了，哪里是能同它们交流。它们或许能听懂哨音，但我却听不懂他们的话。”
“哦，看来这一对灵物是那个人豢养的了。”花慕水低忖道，语气中并没太大意外，联系着之前发生的离奇一切，加之洛清清的叙说，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向那一堆骸骨看去，仿佛又看到了心底中明晰的美丽容颜，一时间眼神有些恍惚。
“他，是爱她的吧……”
一声沉吟如晚风穿过高草，海波般簌簌滚涌，连绵不绝，回荡在空气中，回荡在心里。花慕水自己也分不清，这个他是哪个他，这个她又是哪个她。
洛清清的郁结被那叹息中的萧索感染，疏淡了许多。她抬头看向花慕水，眼神中有些不忍，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我脑海中那个记忆的主人，应该和那个姓萧的有关。束魂解开后，魂体不可能一点影响都不在束主身上留下，而我现在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一份这个记忆。”
“你是说……”花慕水看向洛清清，眼神中终于出现了惊异之色，惊异中甚至有些恐惧。
洛清清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却还是说了自己的猜测：“或许，真的有，前世今生！”
花慕水的心如沉井底。
前世今生之说，在上古神纪中早有记述，经典中存在的文字，虽然无人敢提出质疑，但也从没得到过证实。如今，发生在洛清清身上的事，用此说来解释，虽然玄而又玄，却也合情合理。只是，若如此推断，那么萧昶的前世显然与此女子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偏偏这个女子又与然然长得一模一样。然然简直就是——此女的再世！
“他们，原来……”花慕水闭上了双眼，神思空茫，虽然早就知道然然对萧昶用情非浅，但一直都以为萧昶的龙阳之好已根深蒂固，再不能为女子动心。如此看来，萧不是不能动心，而是早已在数度轮回之前就心如磐石般地爱着，甚至一直存着那一世的记忆，无法忘却。
这样如神迹一般的痴恋，自己又如何能去打断，更别说，是为了成全自己情同手足的挚友和深深爱着的女子。
洛清清感觉到了花慕水胸口的如雷的心跳，和剧烈的颤动。她一动不敢动地望着他，长睫紧紧地覆着眼睑，睫毛的梢头甚至能看见烁烁的水汽。洛清清忽然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欲望，想要与他分担这份沉重，可惜，好恨，她只能无力地看着。
仿佛察觉到她的凝视，花慕水缓缓地睁开眼，眼神中的狂涛渐渐平息。他若有所思，“你方才在找什么？可是萧前世的记忆里还说了什么？”
确实如此，那个记忆中，在梅枝花床的底下有一件重要的物什。可是洛清清见花慕水如此，便不情愿再说了，生怕找出了什么让这个黯然之人再多添神伤。她推托着道：“没有。我想不起来了。方才可能是一时情绪混乱时的冲动之举。那人的记忆也很琐碎，不过是浮光掠影，我并不知道太多。”
谁知，花慕水放开了她，自己走到梅枝边，不顾秽浊地翻弄起来。“还是再找找吧，或许你方才情绪激动时灵光乍现，还真记起了什么。”
绯衣沾上了黄黑的污迹，斑斑点点，洛清清看着心里难受。她无法，只得蹲下身子和他一同翻找。
“你不用动了，怪脏的，我来就好。”花慕水挡着洛清清的手，劝道。
洛清清的心弦一跳，喉头再次涩堵起来，却做不得声，只是避开了花慕水的手，更大力地翻起厚磊的枯枝。忽然，手头触到了丝帛般冰凉顺滑的一物。只听耳中传来了花慕水惊喜的呼声：“我找到了！”洛清清心中一慌，手中顿住朝花慕水望去。
2 金焱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原来花慕水找到的，另有一物。只见他从枯枝中拔出了一个如剑盒般的银匣，上面雕琢这繁复的花纹图腾，还有看不懂的文字。
“龙吟！”洛清清见之，脱口而出。
“你认得？”花慕水随即问道，转而又了然，“是那个记忆里知道的？”
洛清清点点头。那个记忆的碎片分散在她脑海的各个角落中，只有结合了情境才能冒出灵感，不然便要催动脖子上的解魂，才能勉强让记忆凝聚。不过，解魂是一朵寄生花，它的存在，是以寄主的生命为养料的，它越旺盛，寄主的耗损就越大。这一点，洛清清方才并没有对花慕水说，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她的生命，早就连自己都鄙弃了。
“可是，龙吟之剑难道不是然然的那把吗？那一把不是已经……”花慕水没敢继续说下去，他担忧地看了洛清清一眼。那把剑，被失去理智的然然插进了自称是石英的男子的胸口，花慕水清楚地记得洛清清当时悲痛欲绝的样子。之后，大水倾覆，剑与人一同沉入水中，不知何处。
想象中那肝肠寸断的表情并没有出现，洛清清的眼睛被长长的羽睫所覆盖，看不出其中是否有伤痛在流淌。“打开看看吧。”洛清清说着便将剑盒挪近，一手摆弄起配扣，身子若无其事地微微移转，挡住了方才她翻动的那处，另一手将方才触到的冰丝织品挑起，偷偷塞进了袖中。花慕水一心在那剑盒之上，却没有察觉到这些。
不知是剑盒本就没有设定什么玄机，还是萧昶前世的记忆里存着解开的方法，总之，洛清清兰指一挑，盒盖便自动弹开了。
出乎意料，映入眼帘的并非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而是一件金光灿灿的金缕衣。洛清清伸手触摸，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冲花慕水道：“我们能出去了！”
“啊？什么？”花慕水不明所以。
“你摸摸。”洛清清把衣袍凑到他手边。花慕水手一抚，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金焱蚕！想不到世上真有金焱蚕！”洛清清感叹道。“万虫经上说金焱蚕丝性暖如阳，织物密而不漏，热而不灼，是东方神缕，世间从未出现。”
“这是……”
洛清清冲犹疑的花慕水摆摆手，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这是我自己从书中读来的，不是那人的记忆。当时读来只觉神奇，从没想过能亲眼一见，还能亲身……呃……”洛清清说到一半顿住了，她朝花慕水看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金缕衣只有一件，而他们有两人。
“你穿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落，两人对望着，各自心中复杂。
花慕水此时想的是，这件衣服裁剪瘦小，显然是女子的样式，给洛清清穿正好。他刚逢情感受挫，生无可恋，想来此生该经历的也多少都经历过了，生无可眷。而洛清清这些年来欢少苦多，自己该当好好开导她，告之她真相并劝她放下仇恨，穿上宝衣出去之后，她还能重新享受一番人生的乐趣。
而洛清清的求死之心是早存心间了，此刻她血菊不褪，自知死亡正步步临近。而且经历这些，她已知萧昶来历不凡，自己努力至此都无法复仇，今后应该也无望。倒不如便这般去了，也好陪陪阿皓，或许还能见到易瑕。
一想到易瑕，她忍不住又望了眼前的绯衣一眼，一时竟分不清心中那云天般的绯色，到底是属于哪一件。其实，方才花慕水在谈到易瑕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那个人的死，依旧是无法抹去的伤痛，可是如今，这伤痛中却少了许多的绝望的意味。
她看着花慕水俊朗而颓废的容颜，心中反倒更多一些不舍。眼前的男子，和易瑕一样，让自己感受到了几乎被忘却的呵护和温暖。这张现在略显颓唐的俊颜，曾经明若朝阳，怎么能和死亡有丝毫的联系？不行！洛清清心如刀绞，她已经失去了一件绯衣，决不能让这件绯衣也告别阳光！
她把金缕衣递给花慕水：“你穿吧。不用担心，这金焱蚕丝的韧性甚好，你若勉强撑撑，应当能撑开，大不了挤一些，反正只需穿着它熬过在寒潭里那段时间。
你是武林盟主，世家公子，统领群豪的大英雄。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你做。你有庄园有父母，还有人等着你照顾。你心中有善，有仁，有情，有义，有朋友将来必定还会有妻儿，万不要为现在一时的失意而自我颓丧，更何况，前世的事情，放在今世，谁又说得定？”
花慕水凝重地注视着她，却一点也没有要接过宝衣的意思。
洛清清摇头，苍凉地笑叹道：“你为了那个姓萧的性命，跟了我一路，怎么这时候反倒不怕我出去了找他寻仇了？那时候，你在这里头困着可管不了我啦。现在时机正好，你自己穿了它出去，把我永远地困在这里，省得我再出去祸害别人。顺带着，还为那些已经被害之人报了仇了。这可是大大的侠名啊！花盟主，花大侠！呵呵呵呵呵……”洛清清笑得无比惨然。
花慕水继续深沉地看着她，神情莫辩。终于，他接过了宝衣，挥展开来，金光带着暖风洋洋洒洒地漫开，洛清清脸上的冷涩也被烘暖，有了释然的笑意。
然而，很快，那笑容便凝住了。因为，花慕水将金焱蚕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紧紧地裹住。洛清清怒瞪着花慕水想要挣扎。花慕水将她搂住，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将脸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娘子莫急，这般妙人，让本公子怎舍得撇你而去。”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忆前世得宝衣(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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