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伤恶念迫新婚(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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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月双陨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午后，艳阳的浮彩在晶顶的折棱上流转，斜射到白壁琉砖之上，时而幻蓝，时而霓紫，斑斓缭乱。此等美轮美奂的景观，每日都在圣月坛的地宫中呈现，美则美矣，但多看了几天，也会令人心生疲惫。更何况，在心中挤压着抑郁之人的眼中，简直烦不胜烦。
林然唤上瑟瑟，在犰坛众人的敬送下出来，刚到门口，便听到了呵斥的声音。出门一看，只见日月双使正姿态倨傲地站立着，金银的衣袍甚是扎眼。而在他们身边却跪立着灰白色衣袍，很不起眼的两人，正是如影随形。两相对比，简直云泥天壤。
见此情景，林然怒火顿生。虽然心里清楚如影随形也是被圣母安排过来的人，但毕竟名义上是自己的近侍。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圣母的贴身近侍训斥，明摆着是给自己看颜色。
“怎么回事？”林然皱眉问道，口气严厉。虽是在问如影随形，但谁都能听的出来，这火气是冲着日月二人发的。
“圣女……”如影随形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日月插入的话给打断。
“启禀圣女，我等二人受圣母之命邀请圣女去月宫与圣母共进午膳，却不料在韶然殿只见此二子却未见圣女，问其圣女何往，却道不知。可见此二子未尽护卫之责，疏忽职守。我等见之忿恶，遂替圣女管教一二。”
日月二人假意诚敬地向林然禀报，说完一脸得意的假笑，等待着林然的回答。谁知林然看都没向他俩看一眼，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继续向如影随形问道：“怎么哑巴了，问你们话没听到么？”
“圣女……”如影随形把头低得更下，跪立地姿势换成了跪伏，低声将日月二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原本日月二人见林然无视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现在听此一段复述，不仅愈发得意，看好戏般得望着林然，看她怎么收场。
“站起来！我让你们跪着说话了吗？愈发出息了啊，一个上午没见，竟连狗叫都能听懂了。听懂倒罢了，理会它作甚，也不嫌闹得慌。”
“你——”日使怒而跳起，却感觉四肢的关节皆是一麻，丝毫使不出劲儿，同身边的月使一道，噗的一声趴倒在地。两人俱是大惊。
林然这时才对日月投去轻蔑的一瞥，目光收回时，掠过斜后方的齐长老诸人，却换成了薄薄的感激之色。日月二人察觉后，更是惶恐至极，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圣母口中林然必定会马失前蹄的犰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已被她收服。
林然指着趴倒在地的两人对如影随形说：“看到了没？狗才是这个样子，你俩还不快起来？”
圣女的袒护之意如此明显，如影随形本就不是愚鲁之辈，此时哪还有半点迟疑，连忙感激地先向林然一叩首，然后才昂首站起，侍立在林然身后。
林然混若无事，转而对犰坛的诸位掌事道：“今日和大家相识，收益匪浅。答应大家的事，我回去必会吩咐下去。往后犰坛有何需求，我都会尽力帮助。”
诸人连说不敢当。“该当是圣女有需，我们倾力而为才是。”
“眼下倒也没什么需要的。不过既然犰坛归我属，那我倒该对大家的专攻熟悉一下才是。大家若是得空，不妨帮我将有特色的药品整理一下，各送来一份样本，我也可以好好学习学习。不要到时候外行一个，惹大家笑话了。”
“哪里哪里，圣女过谦，属下惶恐。属下立刻去办。”
“那就有劳了。”
作别之后，林然转身，路过日月二使。瞥见了他俩目中的恨怒之色。林然心中一凛。“齐长老。”林然又唤道。
“圣女有何吩咐。”
林然轻叹一声。“方才有两条狗冲撞了我。我虽心怒，却也不能同狗计较。忽然想起，大家最近试体又快用尽，不如难得且用狗体做一下试验吧，说不定会有别样成就。”
齐长老似是没想到圣女会有此一说，面露微讶，却依然点头称诺。“圣女英明，属下定不负圣女所望。”日月二使则在地上筛糠似的抖，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傲态。
林然目示如影随形二人。“既然你们这么聪明，那说说，方才的狗叫都说了些什么？”
“禀告圣女，二使……呃……二犬说，圣母请你去月宫共进午餐。”
“哟，这狗还真不简单，定是好试体。行，那我们这便去吧。”
琼廊幽长，晶顶空华，阳光仍旧绚妙，绚妙而虚幻。脚下的琉璃砖依旧流光溢彩，光影中却满是讥讽与轻佻。瑟瑟在前引路，如影随形在后守护，他们都没有看见走在中间的林然额头已渗满了汗珠，嘴唇苍白颤动，而双眸却是绝望的深幽。
林然是真的绝望啊！不是为萧昶和自己未知的命运，那些她一直在争取，从未想过要放弃。她绝望，是为了自己在方才泯灭的良知。因为被日月二使眼中的愤恨所惊，因为害怕他们不择手段的报复，林然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林然自己心里明白，日月双使虽然言行可恶，但罪不至死。而她虽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却强迫他们嬗颜。嬗颜，从某种程度而言，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嬗颜之后，失去本来的记忆和容颜，原来的他们便再不存在了。她这么做，其实和圣母的荒淫无道，洛清清的邪恶歹毒又能有多大区别呢？不也是强行剥夺了他人的意志，无视生命，只为了自己的私求吗？
林然心中堵塞，原来一个人要染黑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更或许，自己心中早就存着这些恶念，只不过原先没有条件，只能隐藏心间，而如今时机成熟，便漫溢出心头了。
空荡荡的长廊中传出一声忧郁难懈的长叹，萦绕低回，宛转不休。传入如影随形和瑟瑟的耳中，他们也仿佛被这叹息中的沉痛所感染，心头抑抑难舒。
2 月宫婚议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月宫。银屏倚叠，湖石环抱，廊腰缦带，玉阶流秀。无处非人工，却无处不自然。明明是地下的幽境，却又着地面上也难以修砌出的风情。湖光山色一概不少，时而能见到园林般的秀美精致，时而又有皇宫般的壮美恢宏。
这不是林然第一次进月宫，可却是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月宫浮华的美景。原以为她的韶然殿已经是奢华铺陈至极，而今方知，原来圣母不过是把自己宫室中最普通的一间给了她。
置身其中，林然都不知道自己该把眼睛往哪儿放，身边雪白的华柱上半空中勾伸出兰花状的灯台，明镜做的湖面上点缀着绿绸裁剪的浮萍，枋梁的镂空处还不时地能见到彩石雕琢的雀鸟，栩栩如生。即便心头压着无数事，但林然还是不由得被这种种巧夺天工的奇观给深深吸引。
这时，只见前方飞奔而来几名美艳少年，来到林然面前后，迅速躬身行礼。“请圣女至无邪亭用膳，圣母和紫音大人已等候多时。至于圣女侍从，请在此等候。”
林然心中一阵慌乱，早晨和石英在瑶池边潋滟旖旎的相遇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再一次面对。她暗暗盼望着石英还是带回他的面具吧，她可没有那么高的心里素质，一边对着那张脸，一边还要和圣母周旋。
林然冲那几名少年点点头，留下瑟瑟等三人，便跟随着少年继续走。无邪亭并不远，没走几步，林然便远远的看见一座瑰丽的凉亭，而凉亭中有两个身影。
林然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这无邪亭当真取了个好名字。且不说此时这亭中一对男女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已经邪乎得可以，一会儿再加上了自己，三人共亭，无邪啊无邪，无比邪门！
走到近处，林然心律顿时紊乱起来。原来石英非但没有带着他的面具，反而用那双柔情魅惑的黑眸凝望着林然，浅红的细晖如流景一般倏尔隐逝，幻妙不可言说。他的身边，圣母正斜倚在醉妃榻上。这个女人似乎生来就是猫样的慵懒无骨，媚态天成，林然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从没看她挺身坐直过。此刻，她正一手搭在石英的手臂上，一手拨弄着水晶篮中的紫樱桃，斜睨着林然，时不时又朝石英瞥一眼。
此情此景看来，林然忽然心中有些恼火。这两人在一块儿倒是般配的紧，都是一样惑世的容貌，看上去也浓情蜜意，非把自己搅和进来作甚，真是无聊至极。不过想归这么想，一触到石英那凝视的目光，林然却又不自觉得心虚起来。
“呵呵呵，我女儿好大的架子啊。是不是知道未来的夫婿在等着她，所以羞涩着不敢来见了？可真是叫我们好等啊。”圣母笑声轻扬。
林然被她笑得鸡皮疙瘩悚然漫起。方才记起来，原来自己被她认作了女儿。林然冷冷地瞥向她那张看上去比自己还娇嫩的妖娆容颜，一边在心中直骂变态，一边在剩余的两张石凳中自挑了一张坐下。
石英见她坐下了，便也入座。石英帮她斟了半杯酒，说道：“饿了吧，那便开饭吧。”
“哟，瞧见没。到底是自家夫君，知道心疼娘子。”圣母的风言风语又在一边吹了起来。林然将就一饮而尽，重重地置在桌上。
“我看这饭也没人吃得下去。一会儿我走了，你们继续该聊什么聊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我没心情坐这儿陪你消遣。现在我把话晾在这儿。你听着，我今天便要成婚。一会儿你若要做什么准备就快些办完，不做的话，简单点最好。总之今天必须把事情给办了。那一颗弃魂保体，你也必须在婚前给我，我要亲自给萧昶服下！”
林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竟然当着圣母的面就撕破脸发作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服用了梦归尘的阴影一直弥漫在心头，令她总有过不了今天的担忧。因此她急切地想立刻看着萧昶服下解药，之后却再顾不得了。
圣母听闻此言，并没有怒色，只是美眸流光地端详着林然，不放过一丝一毫，似乎想发现些什么，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林然与她对视，目光却是无比的果决。她知道，此刻自己一点可供要挟的筹码都没有。圣母如果不愿今天让她办婚事，不愿立刻给解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所拥有的只是这鱼死网破的决心，看准了圣母想要她与石英结婚，有着狂热而难以明说的念头。
圣母打量了林然一会儿，然后轻蔑得一笑。转而看向石英，笑容中却充满了邪魅无比的挑衅。林然忽然发觉，僵持的气氛已经从自己身上转移，全部换到了石英与圣母之间。圣母在向石英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口型，唇边的笑意张狂如蟒。
林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看见石英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红光骤然焕亮，仿佛幽火灼热。林然愈发觉得这两人关系来得奇怪，圣母对石英关心温柔的时候，石英对她很客气。圣母对石英挑衅发难的时候，石英便不客气。看似石英对圣母敬而远之，但圣母有一些亲密的言语，石英却也不反感逃避。现在能看清楚的是圣母明摆着对石英用情颇深。但石英对她，谈不上有情无情，而是情若迷岚。敬不似敬，爱不似爱，怕不似怕，恶也不似恶。
不知过了多久，石英双目一闭。再次睁开已恢复了常态。“拿来吧。”石英右手一摊，对圣母说道。
圣母一下重似一下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敲得林然心中烦乱无比，也不知圣母到底在纠结些什么。终于，圣母指尖一收，紧握成拳。随后扬袖一摆，如舞凤一般地翩然离榻，杳然远去。半空中有黑点从她的身上飞出，划着弧线，最后稳稳地钉在了石桌中心的鲤鱼背上。
“药我给你了，不过管好你媳妇，我可不希望听见有人再向我汇报，在冰室附近看见了她。不然，你知道的，三天之内……呵呵呵……”
随着圣母声音渐渐消失，林然疑惑地看向石英。
石英拿起鲤鱼上的小瓶，却不递给林然。“这便是解药了。服用了它，三天之内情况会很凶险，因为心魂刚离身体，会十分不适应，生命状态最为薄弱。她刚才的意思，便是……”石英看着林然，措辞有些犹豫，手也欲伸还休，十分为难。
“我相信你。”林然打断了他的踌躇，坚定地说道，把他的手连同小瓶一起推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同样是邪教首领，对于眼前的这位却是全然的信任。
石英温润一笑，林然看着那笑容，竟有一霎时的失神。在这失神的同时，她也忽略了笑容中隐含的苍凉怆然。
石英微抬下巴，示意了桌上的菜肴。“真的不饿？要不先吃点。我估计晚上大婚时的酒席或许还没这味道来的好。更何况，到时候应该也没有心情进食吧。”
很合情合理的一句话，但两人明白，那“心情”二字的真意是什么。
林然有些酸涩和黯然，虽然喉头堵塞，但半点也不愿拂逆于他。她低头拿起了筷子，安静地挑着身前的笋尖。而石英则自斟了一盏酒，看着远处，一饮而尽。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伤恶念迫新婚(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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