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分桃情执手意(1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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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断背夕阳
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落景闻寒杵，屯云对古城。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蝶舞频频，水流清清。
碧波石潭边，男子抱头仰卧在菊草丛中。鼻下轻搭着一株盛开的小雏菊，半眯着眼，唱着悠然的山调。“唉，世人只说神仙好啊，不知神仙多烦恼！莫若我辈逍遥子，夕阳蝶谷共分桃……”
男子的容貌已不再是年轻人的明丽清俊，却自有一股风流潇洒的姿态，那是岁月磨洗出成熟，阅历升华出的清朗。就像他衣袍的月白之色，白中有蓝，如同头顶的苍穹，广博深远。
呯——，一声钝响，半空中飞来一把铁斧，几乎贴着男子的鼻尖而过，随后深深地扎入男子颈边的土地里，小雏菊的花瓣也在同一此刻碎落纷纷，撒在草叶间。男子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满足地一笑，侧过头望向了铁斧飞来的方向。
“我说，檀郎啊，你还真是狠心。竟让我苦等了这么许久，才愿意放下板斧，给我点安慰……”
他口中的檀郎向这边走来，年龄也已近不惑，却同样气质不凡，一身紫檀色的长袍将容貌映衬得清仪雅韵，不过此时却面有怒容。“你还说！要不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事情会被搞砸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这样有什么不好，慕儿不是如你所愿被推为盟主了嘛。现在有麻烦的是我的昶儿啊。”
原来这个月白衣衫的男子便是萧昶的师父叶吟风，而被唤作檀郎的那一位，应该就是令花慕水咬牙切齿的“老头子”——花鸣风了。花鸣风把一切撂手丢给了儿子，却原来是和师弟一块儿“私奔”去了。
“你那个来历不凡的徒儿我是管不着！可是那些武林豪杰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我鸣风的山水湮灭了？哪门哪派能咽下这口气，到时候还不都要去找我那蠢小子的麻烦？”
“嘿嘿，我说你还真是矛盾，这不就是你当初希望的历练么。怎么真家伙来了，你倒又心软舍不得了？”
“我是怕……唉……再说了，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啊！虽然祸福在天，但毕竟事情发生在我的山庄里，让我如何……唉……”花鸣风叹了口气，痛惜得颓然坐在了叶吟风身边的菊草地上。
叶吟风微笑着伸出手，拉上那紫檀色的袖口，将花鸣风的手握住自己的掌心中，安慰地抚摸着。“没事了。我已放了木排下去。大概共有三十多个，若他们愿意为保全性命而互相挤挤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花鸣风听闻此言，愁眉顿展，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之人。“三十多个木排？你哪里得来的？”
“我昨儿夜里扎的呀。谁叫你那么早就困了？天可怜见的，我旺盛的精力无处消解，只能自个儿靠劳动来发泄了。”
听出了他戏谑之词中的别样意味，花鸣风的双颊飘起浅浅的红云。他猛然反应过来，一把反握住叶吟风的手，翻开掌心细细的看，果然，细长的手指上有粗绳的磨痕，指尖还有几处未挑尽的木刺。花鸣风心疼又感动，连忙低头细心地帮他处理起来。“你怎么早知道，会发生水祸？”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是想着这些武林莽汉都是一样的猪头脑子，冲动起来什么祸都能闯得，所以得有些防备呀。”
花鸣风点点头。“恩，还是你想得周到。只是不知慕儿他们是上了木排，还是走了秘道……”
叶吟风夸张得长叹一声：“唉……还好我没有娃儿啊，像你这般日日夜夜操碎了心，我看着都心疼啊。”说完，他偷瞟了花鸣风一眼，窃窃得说了一句：“……不过，其实我倒觉得慕儿那性子跟我真像，你说，他会不会是咱俩的孩子？”
冰冷的斧刃抵上了喉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叶吟风装作惊恐得瞪望着上方一脸怒容的花鸣风，其实心底正诡计得逞般得窃喜着。他最喜欢和檀郎开这个玩笑，每次都能激得他这般冲动，失了一贯的镇定内敛，然后……
铁斧被轻搁在一边，两股呼吸汇合在了一起，月白与紫檀交叠缠绕，上方不远处，有翩然盘旋的彩蝶……
上方的男子忽被身下人一勾一滚，压在了下位。他闭上眼等待着，过了半晌却没等来动静。花鸣风睁开眼，见叶吟风正半抬起上身，凝神静听着。
“怎么了？”
不多久，叶吟风的眼中有感兴趣的光芒闪动了起来，他笑道：“我们来客人了。”
2 执子之手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白波清漾，紫帆轻扬。范江之上，一乘梭艇正顺风疾驰着。船头有一玄衣的男子，傲立在风中，发丝飞扬如舞。
男子已在风中站立了许久，浮浪时而溅起，沾湿了他的袍角，但他毫不在意。眼看着白日归山，云色黯淡，他却依旧不愿回到船舱之中。因为，舱中还有两人。他不知道，在这两人中间该如何自处，心里很乱，所以只能在船头吹着风，希望能以此让头脑留得几分清醒。
过了许久，船舱中有一女子走出，浅碧纱衣，正是林然。不过那原本神采飞扬的双眸此刻正红肿着，还残留着不及干透的泪痕。明艳的容颜有些惨白无色。虽是换了种与过去不同的气质，却也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别样风情，令人望之生怜，挑起了心底所有柔软的情感。
林然见男子回过身，出神地望着她，半天都没有反应，不禁感到一些不自然。她勉强地笑笑，不知为何，那原本酝酿好了，打算说出来道谢的话语，此刻却卡在喉咙口。在这样的目光中，她觉得不该说那样的话。因为目光的背后似有千言万语，不是她一句谢谢可以回应得了的。
“怎么出来了？他怎么样了？”男子先开了口。
林然面色更黯，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动静。船舱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也好，就是外面风大，你衣衫单薄，不要着凉了。”男子低头看了下她黯然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别太担心了，他现在心脉还算平稳，洛清清应该也没事，逃出来了。”
听闻此言，林然的愁眉却没有舒展。“我也知道，她现在应该还没事。可是，想到她那样丧心病狂的样子，我真怕她会为了仇恨，而来个玉石俱焚！反正，一天没见到活着的她，我就一天无法安心啊。更何况，……这毒到底要如何才能彻底解开啊？”
男子不做声了。她的忧虑确实是对的，洛清清已无生念，即便不是为了玉石俱焚，也保不准哪一刻便会起了自尽的念头。
当然，除了找到洛清清，他还知道另一个法子能救得船舱里的那个男子，只是他并不想说出来。毕竟，那个瑞王的生死和他毫无关系。更何况，即便这个法子管用，但那个人也不会愿意救的。与其说出来让人徒生烦扰，还不如保持沉默。只是，眼前的这张愁容，让他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林然看着这个黑衣的男子，忽然想到了另一件记忆犹新的黑袍。不过由于两张脸都是那样令人过目即忘，她还有些不确定。便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忙，让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似的。”
男子咀嚼着她的语气，知道她已猜出了些什么。他心底颇为欣慰，难为她还记得。其实他帮她的何止又今天这么多。
林然见他没有反应，心中的疑惑更甚，几乎就要脱口问出，不过还是强压了下来，决定进一步试探。
“其实，你令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那人与我只是一面之交。而且，彼此的立场还有些对立。我当时不太明白状况，以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便出手冒犯了他，出言也不太友好，还抢了他的钱。随后便逃之夭夭。”
林然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便继续道：
“我当时自以为他自封穴道，一定动不了，便无所顾忌。后来才知，原来自封的穴道是很快能解开的，而他竟任由我这般言行无礼，这实在让我费解了一阵子。不过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一直觉得他当时那么做一定是另有阴谋的。”
林然说到此处，见那男子微一挑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你别叹我猜忌心太重，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最近衰神附体，即便谨慎防备，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不明不白地陷害。”男子理解地点点头，等她的后话。
“还是继续说那人的事吧，其实也没什么了，之后我一直没再见过他，不过对他的传说倒也常有所闻。直到今天，见到了你，又遇上这些事。不知怎么，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不是你，而是换了那个人，或许也会给我同样的帮助。又或者，你便是他！”
男子的目光中似有流星划过，他很快背过了身去。“你多想了。不过，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我本是过客，举手之劳帮你做了点事。而从你口中听来，那人与你对立的立场也并没有改变。不管是我是他，今后都不会与你再有交集。所以说，结果都是一样。”
“不！不一样，怎么会一样呢？”林然听了这话，几乎是立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急走两步，来到他的面前。“你就是石英，对不对？那天押送我的石英？圣月坛的紫音殿主，石英！就是你，对不对？”
听着她激动的话语，热切的表情，方才还泛着水汽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石英茫然，又有些欣喜，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见他给了肯定的回答，林然几乎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出来。喜悦将一切忧愁驱散，希望在心头跳蹿。她一把拉起他的手。千言万语都迫不及待的要一口吐出：“既然这样，你帮我救救萧昶好不好？你在圣月坛地位那么高，一定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他的对不对？哪怕你也不知道，但你和圣母关系那么好，你帮我求求她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好人，萍水相逢就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求求你了，再帮帮我吧……”
仿佛被她眼中的热浪灼痛，石英低头垂目。耳中充斥着她激动，欣喜，哀求，讨好……百味俱全的声声话语，石英忽然觉得自己被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久久地看着自己被她紧握住的双手，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已被浪头推到了很远很远之处……
石英将自己的手从柔荑中抽出，叠握在背后，侧身望向别处。远方水天一线，范江中央有碣石突兀而起，在蒙蒙水雾中泛着灰白的光。
林然当然看懂了这明明白白的拒绝。可是，平时长袖善舞、见貌辨色的她，一旦遇上了真心在意的事情，却有着十匹马也拉不动的一股子执拗劲儿。就这样，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石英。石英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凝神静听，竟发觉她连呼吸都一直屏着，大有不得回答誓不休的架势。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风声水声沙鸥声，统统都被阻隔在对抗的气旋之外。就在石英将要松口，林然想要放弃的时候，船舱了传来了轻哼一声。音量微弱急不可闻，但却仿佛蕴含着魔力的召唤，将林然猝然唤醒。
石英只觉眼前有绿风穿过，一眨眼，林然便已无影无踪。石英有一时的无措，明明只是视野中少了一片明丽的绿色，可为什么真正感到空落的却是心房呢？石英微微蹙眉，脚步踌躇再三，最后还是跟进了舱中。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分桃情执手意(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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