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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别离宴醉何欢(1 2) ...

  •   1 飞灯月仙

      书记既翩翩。赋歌能妙绝。相如恧温丽。子云惭笔札。骏足思长陂。柴车畏危辙。愧兹山阳宴。空此河阳别。

      明月别枝,华灯初上。虽然离中秋还有两天,但是月轮已近乎完满。唯有那飘渺缱绻的云翳时不时地撩抚上玉环的银边,不死心地向世人昭告着缺憾的存在。

      君子林中,三个丰姿俊秀的男子正迎着月光,石榴花般的绯衣、宝石花般的青衣、雪莲花般的白衣都覆上了薄薄的霜粉银华。三人守着满满一桌的酒食,却只是笑谈,并不举杯拾箸,因为他们还有约客未至。

      终于,家仆来报说客人已到。话音未落,视线中已经出现了色彩亮挑的一大群人。当先一对粉红男童,红胜火,粉如霞,一模一样明艳不可方物的相貌。童子身后是六名清丽的黄衫少女围立,少女中间的轮椅上坐着一位浑身散发出迷人中性美的杏衣男子。

      早已等待着的三人,将这一派赏心悦目打量来打量去,却始终没能从中找到一抹熟悉的绿色。

      “林然呢?”花慕水率先憋不住,张口便问。

      乐衣对这鲁莽丝毫不以为意,一派了然的神情,和颜悦色地对他说:“林老板只是叫我们先来,她自己随后便到。似乎还要准备些物事。”

      花慕水难得会有这般的失礼,萧仲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转而对乐衣点头致意。

      欧阳庭连忙尽起主人之谊,招呼着来客。“哈哈,佳客到来,不亦乐乎。来来来,快快入席吧。大家随意。”

      粉宝红贝早就不带招呼地向萧仲身边靠拢。大家见惯不怪,谁都没注意到萧仲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地擦捻了一下。

      乐衣一边入座,一边向大家解释来意:“乐衣应林老板之邀来得此间,希望能为诸位的话别小宴略尽绵薄之力。”

      意识到方才的不妥,花慕水挽回着说:“哪里哪里,乐衣太客气了。能劳动逐云坊乐衣大驾,是多少王孙公子梦寐以求之事。今夜,我们实在是荣幸之至。”

      众人闲话间,忽听得粉宝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天上!快看天上!”他蹦跳着一首指天,一手扯着红贝的袖子。

      众人应生抬头,只见一盏圆形的大灯笼,在朗月夜幕的衬托中冉冉上升。灯体通亮,柔和的灯光映照出灯罩上一个重墨的“但”字。正当大家沉浸在惊异之中,又一盏灯笼升入眼帘。外形与第一盏无异,只是上书一个“愿”字。然后,是第三盏,上书一个“人”字。

      “但愿人——”已有人不自觉地轻声念出。

      紧接着,第四盏,第五盏,第六盏……一盏接着一盏,令人目不暇接。不大会儿工夫,原本空旷的夜幕已经飘升着十盏带字明灯,与圆月相互辉映,照亮了天空。十盏灯笼上的字连起来恰成一句美好的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众人咀嚼着这十个字,只觉字字情真意切,说尽了肺腑中的珍重和寄念,回味无穷。

      这时耳中传来了笛曲歌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林然碧衣雪带,手携一名吹笛少年,唱着古雅的曲子,自竹林半空缓缓坠落。陵波微步,罗袜生尘。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这美轮美奂的一幕将众人看得呆了,仿佛见到了月宫的嫦娥,或是竹林的仙姬。曲终人至,犹自未醒。

      “喂喂喂,一个个都呆了傻啦?谢幕了,谢幕了。快回神吧!”

      聒噪的女声打破了迷梦的幻境,让人很难想象正是这副嗓子方才唱出了如此有韵味的曲词。浅碧的身形快速地在众人面前穿梭晃动,终于让每个人都无奈地恢复了神志。

      “然然!”花慕水夸张地大喊一声,一把拉过她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个遍。“你是神仙是不是?”

      林然笑着将他夸张的姿势摆正,说道:“哪有啊,这点轻功,你蝴蝶不也能自在飞舞么。”

      这点花慕水倒是反驳不得,不过他连忙又问:“可是,那个灯笼呢?不是神仙怎么能让天降神灯?”

      “什么天降神灯啊,你没注意那都是从地面升上去的吗?乱讲!”

      “哦?”欧阳庭也极为感兴趣,“从来灯笼都只有提挂一用,不知林然是用什么法子让它们自己飞天的呢?”

      林然环视一周,见每一张脸上都充满了好奇。

      “这个么……”她爽朗一笑,“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

      卖了个关子,果然见众人都失望挫败地看着她,林然只得无奈地耸耸肩。倒也不是她不想说,但是热学和力学的物理原理,就算她解释了,古人八成也理解不了,还不如留一些神秘。
      见众人还在埋头苦思,时而惊疑,时而感叹,浑然忘记了今晚的主题,她不得不又一次唤回大家的神志。

      “哎呀呀,你们也别想了。我做这个灯的初衷就是为了表达一下自己期待与祝福,借此圆月之夜,与大家共叙团圆之意。明灯与圆月一样,就是个背景,我们还是快快进入主题吧!”

      她将身后一直被别人忽略的吹笛少年拉上前来。“来瞧瞧,我带了个新朋友来!”

      走出阴影的少年,面容被灯火照亮。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苏儿是谁?

      2 何如长醉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见到苏儿,萧仲脸色一凌,锐利的目光直射林然。林然撇撇嘴,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自己都解释那么明白了,他却一直记仇到现在。

      她索性无视那目光,拉着苏儿,向其他诸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儿。相信大家都认识,不过呢,此苏儿已非彼苏儿。”

      “哎呀,然然,你说话快别这么绕,直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了?”花慕水快受不了了。

      “臭蝴蝶,我从来打的都是好主意,哪里来什么鬼主意?”

      “好好好……”花慕水作投降状。

      “彼苏儿是流火阁头牌小倌,不过如今已不存在了”,林然继续说道,“此苏儿乃未来花月行男风部总管是也!与女情部蓉妈并列为林总裁手下第一贤助。”

      林然洋洋得意得说完,拍拍苏儿的肩膀。苏儿会意,向众人弓身行礼道:“苏儿见过众位。过去苏儿不懂事,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如今经老板点拨,苏儿想通了很多人情世故。今后会在老板手下好好做事。以报答老板的提拔和诸位对苏儿的关怀照料。”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预料到,几天前还厌世孤僻的苏儿竟然一下子要成为八面玲珑的男老鸨。人人目光敬畏地看着林然,想象不出她到底对他灌输了些什么?

      只有萧仲神色还算平静,他开口对苏儿说道:“那应该祝贺你了。你本就是个有才干的,注定的这条路,而今这样走也算最好的了,至少没有人再能强迫你,有些才干也能顺自己心发挥,不至于埋没了。只是,当了总管比不得从前,应付各色人等时还望你再圆滑通透些,凡事多跟老板商量着做,相信林老板总会助你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然。

      切,这算什么?感激还是警告?林然心中老大不舒服,继续不理他,自顾自地找了个空位坐下,满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那边萧仲和苏儿还在唠唠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她心里愈发疙瘩,喊道:“欧阳大哥,可以开席了吗?我忙活半天饿坏啦!”

      “当然当然,就在等你呀。来吧,大家都入席吧。”欧阳庭连忙招呼大家。

      众人也都各自挑了座位。花慕水当先抢坐在林然身边,对座位的原主欧阳庭眨了眨眼,欧阳庭心领神会,自向乐衣旁边坐去。乐衣的另一边是粉宝和红贝,这对双胞胎最近由于学艺的缘故跟乐衣相处地很好。不再像从前那么粘着萧仲,对宝剑的关心也淡了,这让林然十分欣慰。

      苏儿还在推脱,不肯与大家一同入座,被花慕水一把拉过,按坐在自己身边。

      这下,剩下林然身边最后一个座位,便只能属于萧仲了。彼此龃龉的二人竟是最终坐在了一道。

      “你也别磨叽了”,花慕水一边帮苏儿斟酒,一边说道:“都当总管的人了,当然该理直气壮地坐下来。要不然我这个给老板跑腿的,欧阳这个老板文书,萧这个老板手下吃闲饭的,岂不是都得站着伺候了?”

      乐衣笑了起来,“是啊,我也不过是老板的乐师。只是可惜,我这残体,站不起来啊。”

      大家听他说得爽朗洒脱,知道他只是说笑,而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便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林然又自斟一杯,站起身:“好吧,难得大家如此看重林然,那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了。林然一介女子,如今能够小有所成,全托诸位鼎力相助。深情厚谊,林然铭记心头,日后若有我能帮忙之处,一定赴汤蹈火。大家相逢便是有缘,不论今后是散是聚,林然之心都将交付与此明月,随君天涯。”说完,一仰头,杯中亮底。

      一席话,说得豪气洒脱,动作也干脆潇洒,胸襟气度丝毫不输男子。众人鼓掌之后也纷纷亮底。

      酒过数巡,乐衣苏儿等已渐渐不胜酒力。一贯自制的欧阳庭也因气氛甚好,多饮了几杯,难得双颊现出了醉后酡红。

      由于萧花二人明儿一大早还要赶路,众人一番商议后便散了席。

      “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又都喝多了酒,不如都在君子林住下吧。免得回去途中劳累受凉。”欧阳庭力邀大家留宿。

      事实如此,众人也不多跟他客气,纷纷道谢了之后向萧花二人珍重话别,各自回房就寝。

      林然原已回房歇下,更衣时却发现左耳不太习惯,少了点什么。

      “咦,我的绿玉坠子呢?”

      她桌上地下找了一圈,发现左耳的绿玉坠子没了,也不在房间里。

      “难道是掉在林子里了?不要掉在来路上就完了。”

      她回想了今天一天的经过,确定从长春院出门时坠子还是在的,之后就没注意过。这是她来到古代买给自己第一副也是唯一一副耳坠,毕竟意义不同。抱着侥幸心理,她重又穿好衣服,跑回竹林中找寻,希望是掉在了宴席上。

      这一回去,却看见夜色下的绿林中,有一个鲜亮的绯色身影。不是花慕水是谁?

      只见他正倚着一株粗壮的竹,坐在地上,时而朝天望月,时而垂首长叹,自斟自酌,自言自语,已然醉了。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啊——”

      “蝴蝶,快起来,别坐在这里。”林然上前试图扶起他。

      花慕水挣扎着不肯起来,索性酒杯都不要了,直接用嘴接上了酒壶口。林然抢下他的酒壶,“快别喝了,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这个样子怎么吃得消?”

      “我醉了?你说我醉了?呵呵。醉了才好啊。我跟你说,然然,我就是情愿一直醉着。醉吧!不要醒——”

      听他这么似醒非醒地一说,林然倒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了。

      “然然,我第一次听你唱曲呢,再唱给我听好不好?……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他自顾地唱起来,林然也被他唱出来心中的惆怅,便也轻声应和着,不自觉,拿起刚抢下的酒壶,直往喉中灌下。

      “然然,你说它为什么总在离别时候圆呢?”

      “是啊,它怎么就这么坏心眼呢?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生别离呢?”

      “然然,算了,别怪它了,它也是个可怜人啊。高处不胜寒啊。”

      “寒啊,我也冷呢。”

      “我把外衣借你穿。”

      林然摇摇头,“我们来跳舞吧,跳跳舞就不冷了。”她也已经醉得糊涂了,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拖还坐着的花慕水。

      “我不要跳舞,我是男人,小倌才跳舞。”花慕水躲着她的拉扯,语无伦次,死活不肯跳。

      “小倌也是男人,是男人就要跳舞。”林然拼命拽他,终于把他拖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乱迈着步子。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林然含糊不清地大声唱道。

      “然然,你唱的歌都好听。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花慕水也跟着哼起来。

      月夜的竹林不复幽静,林中空地上徘徊着一对舞步凌乱的身影。一红一绿,相得益彰。

      终于,绯衣的男子踏空了一步,轰然倒地,便径直大睡了过去。

      林然也被他拖倒在了地上,还不死心地想拉他继续跳,却是再也拉不起来。

      “然然,我跳不动了。我要睡觉。”

      “蝴蝶,你要睡觉啦?好吧,我帮你盖被子。别着凉了。”林然醉得稀里糊涂,直接就在竹林的地上摸索着找被子。

      “被子,被子呢?不在这儿啊,我去那边找找……”她醉得彻底,精力倒是很好,见身边没有被子,就跌跌撞撞地望远处寻去。

      身后,花慕水喃喃地自语:“然然,你可会想我?……然然……”他紧紧捂了捂胸口某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怀里,那个碧玉的耳坠还在。

      他翻了个身,终于陷入了沉睡。

      (本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别离宴醉何欢(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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