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到北》山乔松

1、01

　　乐粤打着呵欠，跟在人流里，往教室走。无论冬夏，课间操总是最令人烦躁的：拥挤的人群，蠢笨的动作，时刻忍受他人的怪味和喧哗。
　　她裹紧外套，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并不温暖，但至少驱散了些许寒意。
　　左侧是道旁依然青翠的树丛，右侧是偷偷摸摸牵起手的小情侣，前方是并肩而行的两个男孩子，侧头说笑。
　　其中一个微微侧身，笑眼弯弯，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看得出笑得很开心。
　　看起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只是睫毛长了一点，笑容灿烂了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笑，可能来不及梳理，也可能被揉乱了，黑发软踏踏地趴着。说不出的乖巧。
　　真的听不清话语，只能看到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气质，在他身上格外突出。
　　……少年感。
　　乐粤回味了一下这个词，就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
　　顺着人流走上四楼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少年和朋友走进了三楼的某间教室，橙色的球鞋明亮如光。他的脚步很奇特，仿佛踏出某种不为人知的韵律，黑发随之一跳一跳的，时而翘起一小撮呆毛。
　　很可爱。乐粤收回盯着人家后脑勺的目光，琢磨了一会。
　　回到教室里，乐粤回想了一下刚才少年最后走进的班级，从抽屉里翻出老人机，敲敲打打，发送了一条信息。
　　她的好朋友许飞云，正好是那个班的人。

　　乐粤：在吗？想和你打听个人。
　　许飞云：谁呀？我们班的吗？
　　乐粤：对，一个男孩儿，长得不算高，黑灰色外套，橙色球鞋，脸挺好看的。
　　许飞云：我们班有好看的吗？
　　许飞云：没印象。

　　乐粤道了声谢，敲敲桌面，转头和好友聊起来：“我今天看到一男孩，可爱，像小天使。”
　　陈叶瑾正在写题，闻言头也不抬：“2班追你的那个吗？”
　　乐粤：“我一直不赞成许飞云在追我这个谬论。而且不是他，是另一个，很可爱，我认真的。我宣布他是小天使。”
　　“不追你天天给你送东西吃，养猪致富吗？”陈叶瑾顿了顿，“这次又是那个幸运鹅被你看中了？”
　　“脱贫致富懂吗？那个男孩儿我不认识，和许飞云一个班。我刚问了他一下，目前没结果。”乐粤捏了捏陈叶瑾的脸，“我比较喜欢你，宝贝儿。”
　　“你的喜欢不值钱。”
　　“好伤心。”乐粤又捏了一把，难过地说，“我这么喜欢你，你却这么对我。”
　　正说着，桌面震动了一下，有短信弹进来。

　　许飞云：你看上他了？
　　许飞云：我帮你去认识他。
　　乐粤：谢啦，不过我没打算认识他。
　　许飞云：嗯嗯。今晚给你带蛋糕，巨好吃。
　　乐粤：谢谢宝贝儿＾＾。

　　陈叶瑾：“干嘛不让他帮你？”
　　乐粤：“这种事不必要麻烦人家。而且万一许飞云真的喜欢我，那岂不伤透心了。”
　　“你问他的时候就已经够伤人心了。”
　　“哦，好遗憾。”
　　“……”陈叶瑾又问，“你就这么称呼人家？”
　　乐粤”啊“地一声：”我喊谁不是这么喊的？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我只爱学习和你吗？”
　　“你不爱学习，也不爱我。”陈叶瑾烦了，“你还是骚扰人家小天使吧，谈一场甜蜜的校园恋爱。”
　　乐粤笑了：“谁说我要认识他？谁说认识他就一定要是谈恋爱？”她又想了想，补充：“肤浅。”
　　陈叶瑾：“……滚。”

　　乐粤实在没有脸说这种话。作为文重班最有名的颜狗，她的择偶标准远近闻名：好看。高二年级里长得好看的人，基本上都是她朋友。最好的朋友，少男心收割机陈叶瑾，微信列表里已经堆满了各色男孩的验证信息，多是冲着脸来的。
　　乐粤本人属于可爱那一挂的，爱说话，爱笑，身边永远热热闹闹。刚上高中的时候，大家还处于彼此陌生的状态，她已经走在校道上，一路挥着手和朋友们打招呼，感情好的能获得抱抱和飞吻。
　　陈叶瑾如是评价：“和乐粤一起走，就像走红毯。”

　　交际圈广，有时候也是一种好处。
　　乐粤第二次看到“小天使”，是几天后，在三楼的楼梯口，她斜靠栏杆，盯着楼梯发呆，等陈叶瑾下楼一起回家。
　　细碎的交谈声从耳边传来，两个男孩出现在楼道里，出于礼貌，她没有直视对方，而是移开视线，结果瞥到了橙色的球鞋。
　　真巧。乐粤抬眼，刚好对上男孩的目光。
　　眼睛很大很圆，而他只是和她对视了一下，就礼貌地垂下眼。睫毛压下来，很长。真正的眉清目秀。
　　他今天也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外套，显得很单薄。也只有在南方，才能在一月份穿这么少了。
　　乐粤笑了。这简直就是长在她审美上了。再一看，和他一起走的男孩刚好是高一的同窗，分班之后原班的同学们都很喜欢她，看到就会停下来聊几句。她倒是忘了这位朋友和许飞云一个班，也就是和小天使一个班。
　　“班长。”朋友冲她打了个招呼，“在等人呢？”
　　“是啊。”她又笑了笑，目光从小天使身上滑过，对他们点点头。
　　等人走远了，陈叶瑾才下楼来，两个人并肩走下去。
　　乐粤说：“我又看到他了。”
　　陈叶瑾：“……谁？”
　　乐粤：“小天使。”
　　“哦。”
　　乐粤叹息：“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是不是？”
　　“……是。”
　　乐粤扼腕：“可惜我只喜欢你。”
　　“乐粤的喜欢，不值钱。”
　　一路插科打诨，快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陈叶瑾问：“真喜欢就去认识他啊，你不是跟他们班挺多人都很熟么？”
　　乐粤：“我愿意做一只安静的舔狗。”
　　“说人话。”
　　“快考试了，过了期末考再去认识他。”乐粤想了想，“主要是我没想好认识他做什么。动机没那么纯洁，又没那么不纯洁，不尴不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