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无此声》春景和

2、第 2 章

　　“君则......君则......”

　　他梦呓着，可梦中没有出现那个穿着锦袍笑时露出虎牙的小男孩。

　　只有他们真正意义上相识时的小巷，那附近花满枝桠，桃李杏梨树树春光，却又含晶带露，花枝上落下薄层雪，抬头是明月当空，正是花月两皎洁的好时节。

　　他看见梨花树下依偎的两个小人，他们相视一笑。

　　而他在睡梦中亦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祁故在谎称病假的三天中想了很多，却没有一种方法能改变他和岳程僵持的关系，甚至，所有的发展都指向一个并不美好的结局。

　　思及此，祁故心中蓦地一痛，面上却滴水不漏。他漫步在自家的花园中，嗅到一阵熟悉的清香，眼神也柔和下来。

　　亦步亦趋跟在祁故身后的婢女忽得在微凉的春风中捕捉到了一声破碎的“春已至......”

　　婢女心生疑惑，却是下意识道：“什么？”

　　祁故勾了勾唇，竟回了婢女的话：“你们将它侍养得很好。”

　　婢女抬头，是植在院中亭子旁的几株梨树，洁白的花儿一朵朵缀满了树，个个含羞带俏不愿绽开她们的笑颜。因是初春，还有薄雪点点覆在其上，而祁故今日正是一袭白衣，就那般自然地融入其中。

　　“呼--”一阵寒风夹杂着碎雪袭卷而来，祁故静静立在那儿，白袂纷飞，梨花也被吹起，纷纷洒洒落在他的肩上，发间。

　　竟如一瞬之间白了头。

　　“霜华已尽浮尘了......”祁故轻声呢喃，似要将这几字咬碎在喉间，吞吃入腹。

　　婢女瞧着飘落而下的零星雪粒刚想将祁故唤回房间，他却转过身，眸中犹如初雪化水的清澈明亮。

　　似在这场细雪中，他寻到了不再后悔的路。

　　“回房了。”

　　他的声音轻而淡，和那花瓣一同泻了一地。

　　次日，祁故早早地洗漱好，乘了轿子前往朱红门。
　　朱红门是进入皇宫必经的大门，因门身为朱红色而得名。

　　祁故的轿子到朱红门时，门口已经汇聚了不少臣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祁故从软轿上下来后，便有两三人上前同他道早，祁故却是点头示意，并不与他们寒暄。那几人也不恼似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了。

　　朱红门没有要开的迹象，祁故就随意地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起等着门开进宫。

　　“祁相。”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祁故定睛一看，是礼部侍郎宋逸尧。

　　这宋逸尧是在朝廷上难得能与祁故寒暄几句的人物，虽生得一副风流模样，但心中却犹如明镜，在沉浮的官场亦能把握尺度，挥洒自如。

　　“宋侍......”祁故看着他道，余光却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扎眼的存在，而那人那双鹰的双眼也直直地映在祁故眼中

　　祁故捏着玉指扳的指节猛地泛了白。

　　但很快祁故面不改色地别过脸，而那道视线也随之消失不见。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祁相方才是？”宋逸尧敏锐地察觉到了祁故不对劲，但并没有回头看。

　　祁故一如往常，淡淡道：“无事，只是不知宋侍郎找我有何事？”

　　幸而，宋逸尧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便顺了祁故的话道：“祁相抱病告假，不知身体可好上许多了？”

　　祁故点点头，道：“已经好全了。”

　　宋逸尧像似松了口气：“那便好，我还想像祁相这般身子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生病，还以为是大病，去府上探望也见不着。”

　　宋逸尧是与祁故同一届考生，又一同进入官场，这些年从未见过祁故又什么请病假的时候。所以，这次请病假倒让他担心了好一会。

　　祁故嘴角微勾，面部线条也柔和起来，他道：“劳烦你担心了。那几日为图个清静便闭门谢客了。”

　　“无碍无碍。”宋逸尧笑道，又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道，“祁相你可知吐蕃使者这次来不仅是来签订盟约，更是来要求和亲的。”

　　祁故当即就皱眉，亦是低声道：“和亲？他们吐蕃是战败国，何来和亲一说。”

　　宋逸尧叹口气道：“还不是吐蕃中有些蛮子还不服气，引起好一阵暴动。吐蕃的大汗才提出这一请求。只是，这和亲......不好说啊，想来今日皇上应该会提及此事。”

　　祁故摸了摸玉扳指，淡淡道了声“嗯。”

　　随后，宋逸尧又与祁故扯了几句，那朱红门便徐徐开了。

　　“各位大人，请。”一太监从朱红门走出，恭敬道。

　　他们由这小太监领着，片刻就到了宣政殿前。那小太监对他们行了礼便退下，紧接着伺候圣上的太监总管李公公出来尖着嗓子喊道：“上朝！”

　　这般宣政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只见得皇上面朝南，文武百官分了两队列于前。殿中寂静了一阵，便又有了些许声响，百官有条不紊地手持笏板于胸前便徐徐跪下，高声道：“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了不久，便得皇上一句：“众爱卿平身。今日天气不错，有何事上奏？”

　　堂上一片哗然，终是礼部尚书走了出来朝皇帝鞠了一躬，缓缓道：“禀皇上，昨日与吐蕃使者所谈条件，皇上怎么看？”

　　皇上一身明黄色朝服，思索了一会儿 ，便让礼部尚书给其他大臣讲述一遍。

　　张尚书道：“吐蕃使者愿意招降，对我朝所提条件也没有不满，只是希望有一位公主能下嫁到吐蕃去，当然他们也会派一位皇子到我朝当质子，以方便以后的友好往来......”

　　皇上示意张尚书停下，开口道：“其他爱卿是何看法？”

　　又是一片寂静。

　　祁故因着猜测岳程可能会出来回答，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岳程，一身绣着麒麟的圆领深红色朝服，英气逼人，果是眉目间无一不透着豪爽，比起少年时可是成熟不少。

　　还未待祁故恍过神来，岳程一如祁故猜测般已走上前，举着笏板道：“禀皇上，臣有一见解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他想提个什么看法。

　　皇上点头：“说，众爱卿皆可上前评议。”

　　得允后，岳程低了低头缓缓道：“以臣之见，我们不能和亲。吐蕃是战败国，怎么能让我朝公主下嫁？公主可是我朝尊贵的象征，岂不让世人看了笑话？”

　　一时之间，堂上之臣立即分了两派，一派是认为岳程有理，一派则是同意和亲的。

　　皇上一下就陷入了沉思，这可如何是好？

　　他便将视线投向直直在那儿未说话的祁故，开口问道：“祁爱卿，前些日不是告了病假吗？如今可是好透了？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祁故敛眉一思索，上前道：“劳圣上关心，臣已无大碍。此事以臣之见，可让公主下嫁到吐蕃，再借口说公主乃我朝尊贵的象征，以此来压制吐蕃不愿投降的势力。以此得和平而又体面，何乐而不为？”

　　岳程却是冷哼一声道：“祁相，战事来时，我就听闻你就希望保和，不是我利言伤之，现已战事过了，我朝大胜，再如此可就成了弱国之举，祁相可否硬气一次？和亲实属下策，你忍心让我朝将士拼了命才得一个保和的结局？”

　　“岳将军，吐蕃既已招降，就是希望两国百姓能安居乐业，而不是战火纷飞，我朝将士不也如此？吐蕃也愿让一位皇子来我朝做质子，不怕策反。你还有何不满？就只因你是武将，就要让这战火延续下去？”

　　堂上无一人敢应。

　　皇上见两人剑拔弩张之势，不禁感到头疼，但昨日吐蕃使者隐晦的提过吐蕃因招降而国内暴动的事。心下便对祁故的话颇为赞同，可岳程近日立了大功，不能直接采纳祁故的观点，只得整了整衣袖，起身道：“祁爱卿，岳爱卿，事已至此，朕准许你们从明日开始挑选和亲人选，但也要公主同意，若她们中无一人同意，那和亲之事便作罢。”

　　祁故听明白皇上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同意和亲，最后为了平衡他们二人就将此事抛给他们。

　　真是老狐狸。

　　祁故又一瞥岳程不太好的脸色，心下一叹。

　　这官场上的种种分明不适合你，你又何必回来呢？当真为了......

　　皇上摸了摸龙椅上的珠子，低声道：“两位爱卿可是不愿？”

　　啧。

　　祁故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见祁故同意，皇上便将视线投向一言不发的岳程，再道：“岳爱卿呢？”

　　岳程垂下眼，也拱手道：“臣......定不辱圣命。”

　　皇上见此才满意地点头，笑道：“哈哈哈......如此甚好，朕也希望两位爱卿能和平相处。张爱卿你继续同吐蕃使者交接，宋爱卿便去辅佐祁，岳二人做好此事。”

　　“臣遵命！”

　　“退朝！”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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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故：真的，你一个武将就不要和我这个文官争了，你争不赢的啊。
岳程：其实我是让着你的
祁故：呵
岳程：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祁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