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空降小领导》南寻一

6、庄雪篇二 旁人何敢欺负我的领导？

　　祝小刀一觉起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役。
　　到了餐厅，张文远和林文昭顶着两张一夜未眠的脸，正闷声不响地吞着早饭。
　　两人虽然坐一块，但关系冷漠得与铁幕笼罩的冷战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张文远，挨着林文昭的那半边身子简直僵硬得都快成机器人了，脸色臭得像油炸过的臭豆腐。就在昨天，这位张副馆长还三句不离这位小领导，恨不能在他身上装个监视器，好时时窥测他的一言一行。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两个人就搞得这么尴尬了？
　　祝小刀暗自纳闷，端了一碗粥坐到了二人对面，战术喝粥，企图从两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林文昭的脸色看起来还较正常，通宵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那么明显，只是眼下微微发青，略显疲惫。他低头喝着白粥，小口咬着馒头，动作优雅绅士，然而，不论是拿勺子还是放馒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正前方那一小块，从不越界往张文远那边跑去。
　　两人之间似乎刻了一道隐形的“三八线”，谁先越过谁就是傻逼。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男人，此刻就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在旁人眼中，简直幼稚得滑稽。
　　祝小刀没忍住，被自己的笑呛到了。
　　张文远正愁没地方发火，逮着机会发泄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就是吃饭，像什么样子？！”
　　祝小刀摊开手：“我没说话啊，笑一笑也不行？”
　　张文远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这通火气来得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而他越是觉得自己自己不该生气，就越是生气，他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气林文昭多一点，还是气自己多一点了。甚至，他还会将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一块翻起来，越想越控制不住思维，越想越添堵。某种感性动物的思维任性而无逻辑，他们一旦感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旁人明明都没怎么样，他们自个内心已经演了一场大戏。
　　而这个时候的张文远，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了。
　　祝小刀意识到这位副领导是真的心情郁闷，忙掏出手机讲正事灭火：“一大早接到上头电话——国际联盟的人今天要来山阴。上午十点的动车，准备好接驾。”
　　张文远果然暂时忘掉个人情绪，眉毛一挑：“国际联盟？”
　　“国联派了两位资深探员，说是需要我们山阴分馆配合，已经跟联盟打过招呼，会有特派员一同过来。省会机场下的机，直接动车到站。”祝小刀简明扼要地汇报完任务，又抬起手腕看看表，“现在是八点二十五，是不是得叫人开车去车站了？”
　　张文远缺觉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好一会才说：“小悦悦不到中午不会起床，老徐和萧平没有驾照。。。。。。叫刘阳去吧。反正他家在那附近，告诉他，送完媳妇就给我去车站接人，准他今天迟到。”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眼泪横流：“靠，我还想着吃了早饭再睡，这波祖宗真是来得及时。。。。。。”
　　国际联盟，是所有国家联盟的总联盟，虽无实际权力，但在必要时刻，可要求各国联盟配合行动，服从统一指挥，其国际地位不可小觑。对于华国联盟底下的地级市小分馆来说，国联的特使，就好比古代皇帝的亲信，放到水浒传里，还得亲切地叫一声“天使”大人。
　　听说他们要来，张文远就是一宿没睡也没辙，身为副馆长，他得亲自迎接招待这批“天使”。
　　祝小刀吃了一口酱瓜，问他俩道：“你俩一晚上都在追人？”
　　“人早跑了。”张文远飞快扫了林文昭一眼，“去了趟大禹陵。”
　　祝小刀当即知晓他的用意，低头一笑：“你这说起来，我想到等下联盟的人肯定会提起这事。”
　　“要等他们提醒，我能混到现在？”张文远哼了声，端起盘碗，起身离去。
　　祝小刀急忙去看林文昭，只见他也跟着站起来，礼貌地朝自己点点头，端着餐盘走了。
　　“林馆。”祝小刀叫住了他，林文昭停下脚步。
　　“你和老张昨晚咋了？怎么今天一句话也没说？”
　　林文昭“哦”了一声，这个“哦”字像是用笑化开的，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说：“没有什么的。”
　　到了快中午，刘阳才带着他一车的客人姗姗来迟。等那三个穿着时髦趾高气扬的家伙进去后，刘阳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对张文远抱怨道：“这可是真祖宗！我伺候不了，你送机别叫我，再给我加钱我也不去了。”
　　“呦，这又是什么奇葩？”
　　“一会你见识了就知道了。”刘阳不断唏嘘，满脸被摧残后的悲凉。
　　张文远留了个心眼，只见那俩外国人脚不沾地地把老宅巡视了一遍，满脸嫌弃，女子用兰花指在窗口一摸，便触电般地收回手，用手帕使劲擦拭，张文远看得简直怀疑自家的窗户几百年没清扫过，悄悄在后头也摸了摸，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细灰，用嘴一吹就没了。他和刘阳对了下眼，各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两个黄毛老外一路走，一路念叨，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山阴真是个小地方。
　　联盟跟来的特派员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容，像个大肚弥勒佛，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只有两个嘴角高高举着。他跟在两位千尊万贵的老外后头宽慰道：“山阴也就是个三四线小城市，这宅子老是老了点，可也算半个文物了！当然我看他们还是打扫过的，卫生条件不会很差，二位放心住。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可以去外面租个酒店。”
　　那名二十几岁的女子撅起她涂得红红的嘴唇，三十来岁的男子则“大度”地表示，他们住这里就可以了，虽然委屈了点，但他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福的。
　　张文远几乎要被这二位逗笑，蓝月从前边挤过来，小声跟张刘二人吐槽道：“在搞笑吧？还说不是来享福的，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简直闻所未闻！”
　　张文远：“应该派祝小刀去应付他们，他能唱二皮脸，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我刚才没忍住给了那女的一个白眼，妈的太风骚了。”
　　张文远和刘阳异口同声：“我们在后面早翻几十个了，不差你这一个。”
　　一行人来到楼梯口，林文昭刚刚换了一身衣服下来，两位老外看到还有一个人，脸色明显不悦：“这是谁？”
　　帮忙放好行李的祝小刀也从楼上匆匆赶下来，替双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新领导，林文昭林馆长。林馆，这二位就是国联的探员，这位是联盟特派员。”
　　特派员取下小圆眼镜擦了擦，复又带上，仔仔细细将林文昭从头打量到脚。
　　那男子眉毛高扬，身为馆长，没有亲自前来迎接，此刻才姗姗来迟，林文昭这态度令他无比不爽，他开口便道：“哦——原来你就是林文昭馆长，真是贵人事忙。林馆长，久仰久仰，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国联来的使者居然一开口就公然挑衅分馆馆长，他们急于去看林文昭的表情，想知道这位年轻的馆长会如何应对。然而林文昭却只是从容笑了笑，朝那人伸出手道：“幸会。”
　　女子神态扭捏地看了他两眼，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男子伸出手握了握，忽然手上一用力，拉住了林文昭，凑上身去，两只咄咄逼人的眼睛盯着他道：“林小馆长的名气可是很大啊，在我们那里也能有所闻，不知林小馆长是如何年纪轻轻就当上馆长的？不妨教教我们，也好早日混个职务当当。”
　　“这我们哪里学得来？”女子冷嘲热讽道，“林馆长的本事我们可学不来，不知道攀上了哪位富婆，做了面首才换来这份工作，可真不容易。”
　　男子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她说过火了。
　　然而女子并未消停，依旧嬉笑道：“不对，也不一定是富婆，长得漂亮的男人，不仅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你说是吧？林馆长？”
　　林文昭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又长又密的睫毛垂落，但他仍然克制着，收回手，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可是离得近的人都能看到，林文昭的眼眶有一瞬间的湿润。
　　女子还要再说，突然张文远从后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女子狠狠拽了一个踉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嘴脸道：“说够了吧？这里是山阴境地，联盟特派员在此！我副馆长张文远在此！还容不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原先还以为你们小国寡民，言语上或有不通，想不到这些粗鄙之词你倒如此精通，看来，平时是少不了在那些勾当里厮混！”
　　女子惊愕得两只涂了绿色眼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如同看一个怪物，尖叫道：“你，你竟敢——”
　　“张副馆长！”特派员忙过来劝架，“你这是做什么？”
　　张文远依旧死死不放地抓着女子的手，任凭那女子如何用力，就是挣脱不了。他说：“就算你是国联派下来的人，也别想我这里放肆！特派员，我是看在咱们联盟的面子上好好招待这二位大人物，可不代表我怕他们国际联盟！”
　　特派员在女子的叫骂声中说道：“张副馆长，你先放开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较真。”
　　“你问问她？这是在开玩笑？是当我们山阴分馆没人了吗？公然辱骂馆长，我这个副馆长若是不出来说话，那日后传出去，还有谁会把我们山阴分馆放在眼里？”
　　国联的男子开口道：“苏珊，别闹了，快给人家道歉。”
　　那女子一看他也不帮自己，气不过又挣扎了几下，奈何手腕实在是疼，只得让步，毫无诚意地飞快对地面说了句：“对不起！”
　　“转过去！”张文远喝道，“朝我们馆长说！”
　　苏珊气得咬白了嘴唇，但拗不过他的手劲，只得转过去，没好气地说：“对不起——”
　　张文远依旧不松手：“大声点！”
　　“对不起——”
　　“再大声点！”
　　“对不起！”
　　张文远松开了手。
　　苏珊忙捂住红肿的手腕，又恨又怕地瞪了他一眼，退开几步。
　　祝小刀适时地上来解围道：“好了好了，一场误会。行李已经帮二位放好了，不如先去看看房间？”特派员跟着缓解气氛，苏珊总算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上了楼。
　　张文远踏上台阶，与站在一边的林文昭擦肩而过，他余光扫到，林文昭正出神地望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光芒，他克制着自己，依旧站得端端正正，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然而，他的眼神蕴含了千言万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蕴藏其中。察觉到张文远的目光后，他很快垂下眼睑，好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肌肤像牛奶一样白皙透明，头发软软的，睫毛耷在那里，乖乖巧巧，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张文远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滚下台阶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