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有鬼》免疫球蛋白

13、第 13 章

　　13.
　　现代人大约是被话本小说荼毒了脑子，提起妖一般都是后退三步，这位倒是清奇，还凑上来确认。
　　陆宸冲她伸出一只手：“抱歉，不知道你是妖。”
　　“……没事。”毕业借他的手站起来，“刚刚那是什么阵？”
　　“驱邪的，”陆宸笑笑，“你身上妖气很弱，但还是会受点影响，方才我顾及不暇，应该让你退后一点的。”
　　那你还让我进来？
　　陆宸解释道：“我做了一个结界，现在里外是两个空间，如果你刚刚不进来就被搁在外面了。”
　　毕业这才意识到，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医院这会儿都没人了，各个楼层的灯显得格外寂静
　　也因为没有人气遮掩，这会儿的医院已经邪气冲天了。
　　毕业看着医院上空那股幽幽的黑雾：“不是驱邪吗？”
　　怎么还有邪气？
　　“驱的是普通的小鬼，这个太强的，得面对面解决了。”陆宸说，“你有同伴守在这儿吗？”

　　两个人踏进医院，陆宸径直走向电梯，看着楼层指示研究了一会儿，忽然皱了下眉。
　　毕业走近了才注意到这人脸色发白，本来就白，现在看着轮廓都是虚的。
　　不能是刚刚使了个大招这会儿不行了吧？
　　但看着还是很淡定。

　　电梯就停在一楼，按一下电梯钮门就开了，载着两人直直升上十五楼。
　　十五楼往上就是VIP病房，来时毕业问过沈明阳在几楼，沈明阳没回信息，又发给于交，不知道于交是不是还没掌握现代科技，也没回复。坐着电梯一层楼一层楼的找太麻烦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有可能被困在电梯里，于是毕业跟着陆宸走楼梯。
　　楼外邪气冲冲，楼内倒是干净得很，找了两层毕业就有点急，没有鬼就算了，可是于交的气息也没有。
　　陆宸正喝着自己的那盒牛奶，他喝得很慢，一会儿才吸一小口，到了十八楼，沿着窗户走，喝了没三分之一的牛奶放在了窗台上。
　　他散步似的走到一个病房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道：“小翔，别动那个鲛人。开一下门。”
　　他说得温和，有商有量似的，门竟然也真的开了。
　　毕业内心却是更为震惊。
　　这人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于交的事？！
　　蓦地想起，这人在车上说：“我大概是他有缘人吧”。
　　毕业表面淡定，内心早就翻江倒海，激情澎湃，分不清是惊恐警觉更多一些，还是想要八卦的渴望更凶猛一点儿。

　　陆宸推门进去，被怨气困住的于交安置在了沙发上，魏林还处于昏迷状态，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梁小翔就蹲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魏林。

　　陆宸问：“想跑吗？”
　　“想来着，”梁小翔小声说，“你抓我那一下，我好像看见我哥了，突然就慌了，我怕他看见我。”
　　陆宸淡声道：“魂飞魄散了，看不见。”
　　毕业注意到陆宸说话时看了眼窗户，她也跟着看了一眼，夜色还是一如既往，甚至能看到对面的江岸车水马龙。
　　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两个空间。
　　再仔细一看却惊悚得浑身寒毛从下往上炸开了花。
　　窗户上有倒影，映出了病床上的魏林，躺着的于交是鲛人的状态，还有站着的陆宸和她，唯独没有梁小翔。
　　梁小翔裹在一团黑气里。

　　梁小翔有点发抖，颤着声说：“我过去的时候，看见我哥，把他们三个都吃了，我害怕，我从来没……看见他那个样子。”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晚上的小巷，梁飞仍是人身的样子，那是梁小翔记忆里最安全可靠的身影，不论何时想起来、或者老远看见一眼就能认出时，心里都会噌的一下暖起来。
　　梁小翔跟陆宸说过，梁飞是他对“家”的全部定义。陆宸当时轻轻地颤了下眼睫。
　　但是他靠近时，他看见那人惨白又温柔的脸上，却张开了血盆大口，下巴垂到地上，尖牙利齿粘着血肉互相扯开千丝万缕，缓缓倾身向前，吃掉了不知道是谁的半个身子。
　　然后缓慢、又细致地，咀嚼。

　　嚼烂骨骼，磨开筋肉，还有血液汁水般喷溅，然后咕咚一声，吞下去。
　　让人头皮发麻。
　　梁小翔不敢相信这是梁飞，牙齿间控制不住颤抖地挤出一声怪异的“哥”。
　　那“人”似乎没听见，继续吃掉了最后一个人，重复着刚刚可怕的步骤。
　　咀嚼声像鸣钟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大脑。
　　梁小翔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吃干净了两个人后，这才注意到他。
　　梁飞回过头，怨气消解，眼神逐渐清明，看清是梁小翔时，眼中闪过惊慌，随即又平复下来，好像不认识他。
　　最后消散了。

　　大凶者，不得解怨，不入轮回；要么镇压，要么爆体。
　　牵扯人命的怨念不可为，这是禁令。

　　毕业这会儿明白了点，吃掉胡伟王全义还有陈斌的大凶就是梁小翔他哥——这三个人就是梁飞的怨念，吃掉了，怨念消解，却也触了禁令，最终魂飞魄散。
　　也难怪没有追踪到大凶的气息。
　　这样一来，魏林的胎光也就不是梁飞拿走的，而是同在现场的梁小翔。

　　这时，魏林忽然震颤起来，整个人都在痉挛，活生生喘不上一口气。
　　毕业急急地开口：“他的胎光呢？”
　　“在这儿。”梁小翔从怀里掏出一小团白色的光点，“别紧张，我来就是还给他的。”
　　毕业松了口气，陆宸却皱起眉。
　　梁小翔盯着光点一动不动，忽然诡异地笑了。
　　寒毛又炸了一遍。
　　陆宸叹了口气，早就料到如此。
　　梁小翔抛硬币似的玩着胎光，对陆宸说：“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打了个标记，建立短暂联系，你强烈的情绪波动、生理变化，我都能感觉到。”
　　“哦，”梁小翔点点头，“你没教过我这个。”
　　“我也没教过你怎么偷走别人的胎光。”陆宸的脸色忽然冷下来。
　　“标记啊，听起来怪亲密的，哥你对别人做过吗？”梁小翔托着腮，玩笑似的看着陆宸，“我‘生理’上的变化，你也能感觉到？”
　　陆宸没搭理他开段子，问道：“你是谁家的鬼？”
　　“鬼啊，这样听起来就不太美妙了，”“梁小翔”说，“当年绛君子与寒川结缘之语，可要动人多了。”
　　毕业蒙了，谁？
　　陆宸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无端觉得心烦，他沉下脸：“妄议千古上神，按罪当诛。”
　　“你知道啊？我以为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宸忽然吼道：“梁小翔！你想让你哥死了还要背着一条人命吗！”
　　“不会的，”“梁小翔”笑道，“梁飞会活的，我有胎光。”
　　“用三魂七魄炼体炼出来的也是行尸走肉，那样的梁飞根本不是人！”
　　“所以啊，我还需要一块护心玉。”
　　话音未落，梁小翔伸出利爪刺向痉挛的魏林，陆宸毕业同时行动却晚了一步。
　　漆黑的爪牙剖开心口取出一块护心玉，两人扑上前时，梁小翔已经撤到了窗边，他鬼魅的笑起来：“哥，等我的好消息。”
　　陆宸指着沙发上的于交一挥手，解开邪锁：“你们留下！给魏林续命！”
　　毕业只来得及开口说个“你”字，陆宸已经翻出了窗户钻出了这个空间，走前给他们留下了两张符咒。
　　毕业只好赶紧把符咒拍在魏林的额头和心口，扶起于交，于交没有多话，看见魏林便知道该做什么，两人齐齐施法。

　　方斯川一踏进魏家的小区就觉得怨念深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腐味，越走近魏家越浓，走到别墅前，他家已经让邪气裹得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他在一楼绕了一圈，站在走廊的鱼缸前端详了一会儿，抬脚把鱼缸往旁边推了推，露出后面幽幽的通道。
　　他点了一张明火符在前面引路，地下寒湿之气厚重，冷到了骨子里，方斯川进来后都争先恐后的裹挟着朝他冲过去，刮得跟西北风似的呜呜的，像鬼哭声。
　　方斯川不躲不闪，那声音堪堪停在他周围几厘米处，似乎忌惮着什么不敢靠近，火光也只是在风中飘摇一下，安然无恙。
　　走到底时，火光左扭扭，右扭扭，忽然冲着角落飞过去，膨胀了一些，足以照明那一处。
　　沈明阳被光刺醒了，艰难地睁开眼，麻木的嗅觉仍能捕捉到一点点冷香，在已经极冷的环境中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
　　这味道他熟悉，夏天空调坏的时候他们才敢蹭一点，修好了一个个都仿佛安全事务局局长一样有张有谱地勒令方斯川必须锁门。
　　那冷香，闻着跟大冬天裸奔一样刺激。

　　角落里忽然有人出声：“老大，你可算来了。”
　　方斯川鼓了鼓掌：“局里有你，我也是很欣慰。”
　　“别想了，退不了货了。”沈明阳虚着气，“这里的玩意儿一直在吸我的灵力，我没醒的时候已经让他们吸的快没命了。”
　　方斯川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供台，把他扶起来：“鬼跑了？”
　　“跑了，我后来晕过去了，应该那时候跑的，”沈明阳勉强站定，“我猜魏林那是块护心玉。”
　　“做什么的？”
　　“护命凝神的，碎了也没事，魏林的事多半就跟这块玉有关。”
　　方斯川略一想便知道了：“炼体。”

　　护心玉可以凝聚散魂，这是其一，其二，玉体做载体，其三，同系三人的三魂七魄作为养料，便可炼出“人”。
　　这是禁术，但步骤简单，灵力要求不高，所以也算不上鲜为人知。
　　也正因为对灵力要求不高，炼出来的算不上人，只是一具无思无欲的行尸走肉。

　　“魏启亮跟他老婆应该在楼上卧室！”沈明阳飞速说道，“在医院的时候，魏启亮走之前跟他老婆说今晚在家！”
　　沈明阳尽量走得又稳又快，他在别墅里转悠的时候摸清了房子的构造，知道卧室在那儿，跟方斯川出了地下室便指了路，方斯川也不多管他，让他靠好墙便跑上去了。
　　沈明阳扶着墙，一寸一寸的往前挪，火光从他身后绕道前面来，细心地给他照着路。
　　“靠，老大怎么这么多好东西，”沈明阳不服气了，“你们这些小玩意儿是不是都看脸？”
　　小火光估计是被“小玩意儿”刺激到了，“轰”一声烧成一个大火球，非常不高兴地“瞪”着沈明阳。
　　小玩意儿还没嘚瑟完，门被“砰”地撞开，一个拖着血淋淋胳膊的人闯了进来。
　　沈明阳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出这人气血不足，虚得很，自己也拖着个“病体”，不怕跟人家对打，况且自己还有燃烧的小火球，一时间站得笔挺腰直，还没说话却被这人抢了先机。
　　那人看见他就喊：“方斯川在哪儿！”
　　沈明阳指了指楼上，那人却没看他，直接冲上楼梯，嘴里还不忘跟他道谢：“谢了，我闻见他味儿了！”
　　沈明阳：“……”

　　方斯川看着“梁小翔”，眯了下眼，手指上夹着一根烟道：“前阴已谢，后阴未至，怨气这么深，你求谁的命？”
　　“梁小翔”跟方斯川保持着距离，脸上不再是面对陆宸时的轻松挑衅:“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方斯川掸了掸烟灰，“不论你求谁的命，我都得阻拦。”
　　“前世搅得天庭翻天覆地，今生却给他们卖命，”“梁小翔”冷声道，“你可真对得起为你死了的那个人。”
　　方斯川没什么笑意的挑了下嘴角：“不客气，我向来没心没肺惯了。”
　　“梁小翔”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哥，上来吧，别躲了。”
　　“没躲，”陆宸喘了几口气，爬上楼梯，“我歇会儿。”

　　方斯川回头看见他沾染着血的胳膊，皱了下眉：“你怎么在这儿？”
　　“架不住有人硬要把我牵扯进这件事，我也不想管。”
　　方斯川冷笑一声：“哮喘？”
　　“太瘦了多运动？”陆宸学着他冷笑一声，瞟了一眼“梁小翔”，“这个时候先一致对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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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