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俞》叶小六六

7、初到南方

　　第七章初到南方
　　南下一事基本成形，不再有异议，四皇子主持的事虽有反对声音，俞君都罕见地坚定站在四皇子一侧，帮他一一打压下去。根据之前俞君诏书意思，此次南下并非强制型国策，只是一个可选方案。并特另下旨意，此次南迁，民间流动不可控，但只要是在册官员，皇族亲戚，或是名士之流南迁均需向四皇子报备，且到南方之后，由成域接管。
　　三个多月之后，成域在京城过完了最后一个除夕，这个除夕难得的父皇陪他一起守了岁，虽然大部分时光都只是沉默，成域已经十分满足了。正月还未过半，一场在大俞历史上持续近四十年的南迁历史终于拉开了序幕，成域从未想过此次南迁竟会影响他和这么多人的一生。也未想过，与很多人一别就是永生。毕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此次南迁分批进行，而第一批随成域南下的士族与名流加上各自家丁有四千人左右，浩浩汤汤的队伍一起行走在未知的旅途上，奔赴未来。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谁不悲怆，又不是短暂的出游，而是终生的割舍。
　　成域此刻就坐在南下的马车上，徒然地看着沿途的风景。从京城到钱塘一路跋山涉水，近三个月的行程，着实有些疲惫与枯燥，不免自嘲道，
　　“之晏，你看，路途虽然疲惫，但是我们倒也是借机饱览了我朝的山水风光。”之晏早就被成域拉到一个马车上，一路上形影不离。
　　“是啊，以前忙着京城的琐碎，也只是偶尔在周遭游玩一番，却不知大俞其他地方也是如此风光如画。”之晏应声答着，逍遥王一家也随着成域第一批南迁，起初逍遥王还有些恋旧，在南不南迁之间犹豫，毕竟大半辈子的根基都在京城。是之晏一番苦劝，人生亦可以重新来过，逍遥王终于同意举家迁移。逍遥王的南迁倒是起了示范作用，之后八王爷和文宣王也决意一同南下。当然之晏所做的努力还不止这些，之晏离京之前，与成域遍访北方名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各方名士，随成域南下。谈之晏虽年纪轻轻，但天资聪颖，饱读诗书，曾在秋闱中以《谏万民》一文闻名朝中，金榜题名，未承袭祖德就已拜官四品，实属朝中罕见。除了文学之外，之晏书法造诣极高，尤以行书神韵最具，因而在京城名士中也颇有盛名。再加上之晏与成域本身为人就谦逊，有别于一般纨绔子弟。由之晏出面，四皇子身份加持，不少名士纷纷被感化，追随成域的脚步，其中不乏计幸、时靳这样的谋略出众的饱学之士。
　　北方此刻还在肃杀的寒风中，南方已经初现千里莺啼绿映红的趋势，或是物极必反，成域突然心中有些堵塞，眼圈也有些泛热，“之晏，可能是我如今太过敏感，可是一想到我们失去的国土，我就痛心不已。”说着说着不免更加动情，忍不住用力拍击了以下车窗，并头前行的马儿微微受惊。
　　之晏理解成域的苦闷，他向来是个有鸿鹄之志的人，越是醉人的景色越是刺痛他的伤口，“关山难越，谁识悲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成域，自此之后，我们真的是要把‘他乡当故乡了’。”之晏一向是个感性理性兼备的人，好友相对，难免会流露出感性一面。“但是，成域，我们可以感怀片刻，却不能沉溺在悲伤中，就如十三王爷说的，恶斗还在等着我们呢。”
　　成域忍不住会心一笑，之晏总是能体会自己的感受，却又不停地鞭策自己，有友如此，人生大幸。说罢，取出随身的酒壶，“往事不可谏，来者尚可追。圣人的教诲我可不敢忘。干了，之晏。”
　　之晏也取出酒壶，喉结滚动，响应好友的举杯。
　　一行人越行至江浙一带，越发觉生活的温柔感，扑面而来湿润温暖的空气，忙忙碌碌、耕作祥和的早春水稻田，香浓温软的吴语，笑容娇甜的南方姑娘，热闹却不刁蛮的街市。这对于刚经历过灭国之忧的北方人士来说显得那么不切实际，不似真实的世界，更像是虚幻的世外桃源。
　　不知不觉，两个月的旅程已经走向了末尾，当钱塘那辉煌壮观的城门在春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时，众人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成域心想。远远就望见钱塘郡守率领一众早在城外恭候多时。
　　“平王秋义、钱塘郡守玉之章恭迎四皇子殿下、八王爷、逍遥王、文宣王一行。”
　　平王秋义，这个名字立马吸引了成域与之晏的注意力，这才发现郡守身侧有一人行的是半礼，便是秋义了。只见秋义虽已年至中年，却仍仪貌俊逸，风度不凡，不像个王爷，更像个诗书簪缨之家。其实秋义曾有几次前去京城拜见俞君，成域和之晏却未曾德源见过，倒是八王爷、逍遥王、文宣王报之以相识的眼神。
　　“一别多年，平王风度依旧啊。”之晏父亲说到。
　　“逍遥王说笑了，老臣这些年愈发觉得岁月催人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逍遥王与平王继续寒暄了几句，四皇子见众人还在行着礼，便说道，
　　“初次见面，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四皇子，圣旨一下，我们就一直恭候四皇子大驾了，各位的府邸也根据之前的要求选好备妥。”南下之前，成域就汇总了各大家族的府邸要求，传书给钱塘。钱塘郡守之时负责挑选准备府邸，费用是由各家自出，针对个别情况，略有补贴罢了。
　　四千人的队伍入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道路两旁全是围观的人潮，一时间万人空巷。当成域一行人真正踏进钱塘城内时，才发现之前一路上的惊讶只是个前奏。他们久居京城，习惯了傲视四方，天下来贺，总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的中心。以前也听四处说起过钱塘的繁华，可是除了那些真正来过钱塘的人，剩余的大部分只是嗤之以鼻，总觉得是带着吹嘘自满的成分，可时至今日，很多人才明白那些广泛流传的诗句是现实的刻画，而不是象牙塔里的黄粱一梦。满城春色，放眼四周，繁花紧簇，极目烟光，美月如钩，绿柳朱轮，雕梁画栋，高楼迭起，鳞次栉比，螺黛银钿，云锦罗衫，小蛮针线，与城中的西湖点点辉映，极尽自然人文之美。
　　“姐姐，你看，那就是四皇子，那个麒麟头饰父亲说过只有皇子才可以佩戴的。”夕水路两侧尽是高楼，春熙楼便是其中一个在当地颇有名气的酒楼，现如今二三楼上临街的俯瞰台上占满了看客。秋梦云便是其中一员，她兴奋地扯着身旁姐姐的衣服，被扯衣服的秋梦水赶紧示意梦云小声点。
　　“梦云，我们穿着男装，别露馅了。”梦水轻柔的提着妹妹。梦云激动的叫声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梦水只好别过眼神，身后的护卫也时刻警惕着。北方皇族和名士南迁的事早就在钱塘传开了，整个钱塘都在关注着这一刻，梦水虽也很有兴趣一睹皇子真容，但是女儿家的骄矜总让她不好太过抛头露面。但是经不住梦云的死缠烂打，便和她偷偷换了男装出府。
　　“我错了，姐姐，你看皇城来的人果然不一样，四皇子虽然穿着与我们有些不同，但是他周身浑然天成的气度我在钱塘倒真是没见过几位。”梦云向来性情活泼，率真快语的，因而梦水只是笑着摇摇头，顺着妹妹的方向望去。四皇子的马车车轩被挂起，似乎也在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一双炯亮的双眼不似凡尘之物，让人多年不敢忘怀。
　　除了四皇子，马车上似乎还有一个少年，少年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梦水一时也辩不明他的身份，只好以求解的眼神望向姐姐。
　　“梦云，看他的年岁，你说会不会时逍遥王之子谈之晏呢？爹爹不是说逍遥王曾提到过他的独子和四皇子向来交好嘛。”梦水一向心思细腻，尘埃之事，也清晰在目。
　　“他就是谈之晏？那个著名的北方才子？你还记得他的《谏万民》嘛？陈老夫子在给我们授课时还曾特地讲过，说有此等见地之青年，可谓时所罕见。”梦云梦水生来富贵优渥，虽生性善良，但《谏万民》一文流露出的民本爱民思想之深刻，实为让她们震撼。陈老未说明作者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这样的文章会是高高在上的王侯之子所作，因而更是倾佩。
　　此刻他们的爹爹和钱塘郡守正在四皇子马车前方引路，秋义经过春熙楼的时候，有意无意间抬头看了一下梦水梦云所在的方向。无意一瞥，却让梦水梦云心里一惊，又被爹爹发现了？
　　平王早就知道自己就算自己明令禁止，两个女儿定不会错过这等大事，至少梦云绝对不会错过，幸好提前叮嘱过夫人，她们要是偷偷出门，一定要双倍暗卫陪同。诶，真不让人省心，想着想着，平王竟露出了微笑，真拿这两个女娃儿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