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俞》叶小六六

4、十三王爷

　　第四章：十三王爷
　　“十三叔？他居然回来了？我竟一无所知。”成域是有些惊讶，“十三叔常年修道于南方，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
　　“这个无人得知，但是家父得到的消息是十三王爷回来的事目前没几个人知道，更无人知道他曾面圣。这也不稀奇，十三王爷行事向来不声张。但是，若我们单纯地根据时间线来看，十三王爷和皇上密谈了一次之后，你就被召进宫，然后就出了你被委任的圣旨。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并且，成域，”之晏顿了顿，“十三王爷平常回京之后，只待几日，便继续南游。而这次，十三王爷在京城待了有十日了，还未见其有起身痕迹。”
　　成域听着之晏的推测，在屋里无意识地踱起了步，终于缓缓开口：
　　“你说要真的是十三叔举荐的我，可是为什么呢？我始终不能想透。十三叔长年不理会朝廷风云，这些年在京城几乎就没有他的消息。除此之外，我也从未觉得于十三叔这般闲云野鹤的人来说，我有和特殊之处。”
　　“成域，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何尝不是困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们却有方法可以找到答案。”谈之晏的侧影在书房透过的阳光下更显颀长。
　　“你指的是？”一瞬间成域竟没听懂之晏的意思。
　　“直接去问十三王爷。”之晏的声音干脆果断，成域也仿佛豁然开朗了起来，“十三王爷此次在京城待了这些日头还未见其动身，我猜测是有其目的的。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在等你去见他，给你一个答案，成域。”
　　成域停住了步子，目光渐渐清晰明亮，因为他知道之晏的直觉一向甚是准确，有时候都有些准确的让人后背发凉。

　　十三王爷本在先皇时期就有府邸，赐在□□路，庄严肃穆，尽显王侯贵气。只是自修道之后十三王爷便再也不曾去过，意欲与前尘往事切断联系，于是那座府邸像是被忘却了一般，孤魂野鬼一般地独自驻扎在□□路。十三王爷多年前在布后街临山的地方购置了一处僻静小宅，以供其来往稍稍停歇，平时从不接待外客，所以成域二十年来从未一睹此宅真容，也无人去关心，之晏笑称这座小宅是繁华京城的“隐士”。
　　马车早在几条街道前就驻足了，这羊肠小道，确实容纳不了皇子的轩昂气范。当成域靠近小宅的时候，不敢想象这样的破落宅院里居然住着住着自己的十三叔。坑坑洼洼的道路，歪歪斜斜的小门，墙体斑驳而裸漏的空隙中间有杂草，偶然间还听得背后山体中鸟雀啼鸣，若不是自己亲自前来，成域难以相信大俞国富丽都城内竟然真能有这样的“隐士”。
　　成域行至小门处，小门只刚刚比成域高出些许，陈年老木门上有深深浅浅的裂缝。成域轻轻叩响了玄色铺首，不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小门逐渐展开，木门拖动石阶的声音有些搅扰。
　　一个素衣穿着的老人出现在成域面前，看他黑白掺杂的蓄发，沟沟壑壑的面孔，想必也陪伴这老宅许久了，时间流逝间有与老宅浑然一体的错觉。
　　“老朽来迟了，敢问阁下高名，前来所谓何事呢？”老人家微微欠着身子，但是声音倒颇为矍铄，与他的面貌不是十分相符。
　　“老人家，请问十三王爷是住在这里吗？”成域虽从之晏那里确切知道了结果，可还是想询问一番。
　　当成域吐出十三王爷几个字时，老人眼神由平淡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成域，突兀问道：“或许阁下便是四皇子殿下吗？”老热看似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些坚决的笃定。
　　成域自信自己有所准备，一身行头并未有所细节暴露身份，竟不知眼前这位老人是怎么一眼揭穿的，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
　　“四皇子里面请，十三爷已恭候多日了。”说罢老人作出一副恭请的姿势，疑惑充斥着成域的脸盘，可是老人并没有解惑的意思，成域只好顺着他手指方向，踏步而入。
　　进门是个不大的小庭院，看似破落的庭院谈不上别有洞天，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因为庭院本身容量便不大，却被至少三十余盆兰花占据了一半空间！秋末之期，兰花正是颓败之期，花盆中的枯枝烂叶也被收拾地干净利落。不过若不是花盆上雕刻的小字，成域也无法得知这三十余盆兰花竟无重叠，并且尽是全国各地名种，像是“空谷谪仙”，“江南美人”，“病娇西施”，“云海明珠”等，甚至其中有些成域在宫中也未曾见识过，有些成域连名字也未曾听说过。
　　掩门之后，老人静静等待成域在庭院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待成域完毕之后，默默走在成域略前方，指引成域走向正厅，正厅的门虚掩着，成域偏头看向老人，老人并未流露出陪同的意思，只是拱手请进。成域顺意轻轻推开厅门，每多走一步，就多一分宁静，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道服的清瘦简朴背影，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影前方的墙上挂着三清真人画像，桌上供品也不是十分奢丰，周围也再无其他明显装饰。成域不用多想，也知道面前这是十三叔了。其实从小到大，成域记得只见过十三叔两面，其中一面还是在太皇太后的祭礼之上，且这两面都是成域年幼之时，因而成域对十三叔确实谈不上亲近，甚至十三叔的容貌在他脑海都未曾真正清晰过。人海之中，偶然相逢，成域并无自信可以一眼识出。
　　听到动静，蒲团上之人旋即睁开了眼，半转了身子，斜对着成域，用手指了指对侧的另一个蒲团，示意成域坐下。一别多年，十三叔比成域记忆里模糊的轮廓更显苍老了几分，额首耳鬓的皱纹比父皇还要深厚。
　　十三王爷见成域坐下后，许久不曾开口，盯着成域，直至成域胜出几分紧张情绪。
　　“当真是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我还记得第一眼见你，你还尚在襁褓之中，我也正当年少，如今你也成大成人，我却半入土的年岁了。”十三王爷终于开口了。
　　原来这不是自己与十三叔的第三次见面，成域一直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寡言的人，可是这次面对十三叔，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出何言。
　　十三王爷一眼看穿成域窘迫的心境，只好自嘲道：“我们许久未见，你想必也懒得听我这个糟老头子怀旧吧？”
　　“不，不，十三叔，我并无此意，只是我未曾想过，您还见过我出生时候地模样，有些震惊罢了。”成域急忙否认。
　　十三王爷听罢笑了笑，“你想必也在疑惑，为什么我会举荐你来进行此次南迁吧？”
　　还未等成域提起疑问，十三叔似乎早已准备好坦白一般，露骨的直切主题了。
　　“去吧，去南方吧，你需要去那夯实大俞国的后方，像一个战士那样去战斗，而不是像个纨绔子弟一样空虚威顿在这看似繁华，实则衰枯的京城。”十三叔语气突转，逐渐肃穆，成域一时摸不准他的脾气。
　　“可是十三叔，皇子如此之多，您为何单单选中我呢？”虽然我心中确有此想。
　　“因为你身上流着你母亲的血。”十三王爷用回复皇上的话同样简明地答复了成域。
　　成域听到“母亲”一词，激动地差点直立而起。想到自己的失态，又克制住了情绪，声音略略颤抖地问道，“您知道我的母亲？”成域理应唤她母妃的，可那样总让他觉得生疏。
　　十三王爷望着成域失态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悯。
　　“十三叔，您可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向我提起过我的母亲。我名义上虽由德妃抚养，但我自始至终就知道她不是我的生母。可是宫中之人对此事总是讳莫如深，我曾壮着胆子询问过父皇，他只是和我说母亲生育我不久之后，便不久于人世了，并且明令禁止我再提此事。”成域深深舒了口气，眼中已经噙有一些泪水，“十三叔您或许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想念她。”
　　十三王爷被成域悲伤的情绪感染，不自主地前倾，抚摸了下成域的头发，这个可怜的孩子，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让他来承受。为了遏制住自己眼角的湿润，十三王爷转头长久地望向庭院，自己不在京城陪伴，芳华仍会自落，他无法左右。现在不是空然伤感的时刻，十三王爷心想，于是粗略整理了下情绪，许久才糯糯地开口，“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爽朗的女子，像是朗月当空，总给人虹销雨霁之感。”
　　成域全神贯注，像是汲取春雨的稚笋，贪婪地听取着母亲任何一丝讯息。
　　十三王爷眼光柔和地注视着成域，“成域，你长得太像你母亲了，尤其是眉眼之间，连眉间的一颗小痣都是在同样的位置。因而每次见到你，总感觉是你母亲重生在我眼前。”也是这个原因，你父皇这么多年才对你不闻不问吧，他是不敢去面对你，十三王爷心想。
　　“十三叔，你似乎对我母亲很是了解？”成域好奇问道，虽然十三叔只说了寥寥几句，可是眼神里透漏的光泽却不止如此。
　　“我自然是了解的，因为你母亲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十三王爷一字一顿，字字叩击在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