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前传》燕素河

12、萧使

　　第十二章 萧使

　　华山领艺乘风去，琴瑟和鸣赴宇翩
　　留下凤台清照咏，萧郎一语驻人间。

　　离伽罗禁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在这期间毛狸狸过来看过她，跟她讲述了那次北方五妖教入侵澄阳观的事。

　　就在青蛇妖进攻钱塘江水府的时候，那只黄鼠狼精也摔领了一众宵小来入侵澄阳观。好在澄阳观中有陈木华陈老道邀请了灵隐的明月，明心两位大师坐镇，对方才不能得手，退败而去，不过也埋下了后来的隐患。

　　此刻伽罗正在看着一张来自陶员外郎家的帖子，说是秋意正浓，菊花正香，太湖蟹肥，邀请傅知府一家前去赏菊品蟹。实际上伽罗知道，那是她求助了陶敏，让陶敏央了母亲这一次宴请，也解封了伽罗关禁闭的惩罚。

　　这段日子可把她给闷坏了，父亲是真动怒了，罚她每天在自己的小院里罚抄经书，连灵隐明月大师这边都不给去了。不由得有些埋怨父亲，不过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虽知傅知府只是她转世中的一个父亲罢了，但是自打出生以来也是关怀呵护，不曾责骂，更是聘了西席麽麽，明事理，教女红的，这是在这一世里的一个好父亲。所以在抄写完500篇佛经后，她到真的有些悔悟了。

　　“姑娘，你看穿这件月牙白的衣衫吧。”翠莲把衣橱里的衣服翻了一下，拿出一套月牙白的衣裙来，对襟袖口都绣了蓝色的如意纹样，显得素雅，手里持着，走到伽罗面前。
　　一旁的秋妈妈见了，瞅瞅门外被秋风吹过的凌霄，便拿起了衣架上的披风给伽罗披上：“外面有些凉了，加件披风保暖。”
　　“还是妈妈知冷知暖。”伽罗穿好披肩，向秋妈妈撒了一个娇，开开心心到前屋，与母亲王氏汇合，准备随父亲一起出门到陶员外郎府。

　　陶员外郎府离傅家不是很远，就在天水桥附近，行车大概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到了之后，伽罗便欢喜的随着来迎接的陶敏走进了后院。

　　陶敏的住处前面有一条回廊，回廊外面是一片小竹林，此时秋意已经很浓了，秋风从小竹林外吹来，吹得伽罗有些凉意，便把披肩裹的紧些。她紧紧的跟随着陶敏，听着陶敏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自己也开心了不少。
　　忽然走过一个月牙门，月牙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笙音。伽罗不觉得脚步缓了下来，好奇的望里面张望，却见一个瘦弱的女子背影，好似在抚一把笙。陶敏一看好友不走了，便回过身来，也看了看里面的女子，轻轻地对伽罗说：“那是我大姐姐在吹笙。”
　　“你姐姐？就是那个几年前说备选进宫当贵人的大姐？”伽罗问道
　　“是啊。”陶敏回道
　　“怎么还没上京呢？”伽罗不解的问
　　“本来三年前就要上京的，结果那年冬天姐姐去了西湖游船，不慎跌入了湖中，好在抢救及时才捡了一条命，可惜的是人是救活了，但湖水侵了肺，得了涝症，唉~想当年我这个大姐姐德才贤淑，吹得一手好笙，可惜啊~前几日听来会诊的大夫说，已经时日不多了。”陶敏一边说着，一边泛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伽罗见了，想来也是姐妹俩平日感情颇深，如今这般无奈，也是一种折磨啊。
　　“可怜的姐姐~”伽罗一声感叹，然后又瞄了一眼门内，忽然她似乎看见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站在陶敏姐姐身边，那男子也似乎看见了她，微微抬头望了过来，真是生的一副“乘鹤吹笙好俊游，若比莲花花亦羞”好面孔啊。却见他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吓得伽罗赶紧低下了头，拉着陶敏走过了月牙门轻声道：“阿敏，你说你姐姐可有过心上人？”
　　“胡说八道，姐姐是进宫备选之人，怎么可能有谈婚论嫁之人。”陶敏激动的回复
　　“那就奇怪了，为啥有个男子站在你姐姐身边。”伽罗又喃喃自语道
　　“什么？一个男子？还站在我姐姐身边？”陶敏一听伽罗这么说，眼珠子都瞪大了。转身就要回道门前准备推门进去，伽罗一把把她拉住道：“也许是我眼花呢？你先别着急。”
　　“不行，我还是要看看，不然我家姐姐的清誉怎么办？”陶敏说完转身推门进入，却没看见任何男子，只有姐姐转过脸来看着她道：“妹妹，你来了。”
　　“大姐，外面那么凉，你怎么出来了。”陶敏有点尴尬道
　　“我觉得屋子里闷，就出来一下，咳咳，这位是…”陶大姑娘脸上遮了一块白纱，只露出一双秀目悠悠地转向伽罗，问道。
　　“大姐，这是我经常提到的傅知府家大姑娘伽罗啊，跟我一个教养麽麽这里的。”陶敏回道
　　“哦~是伽罗姑娘啊，你看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玩好吃的招待你，咳咳，咳咳…”陶大姑娘依然每说一句就咳嗽几声。伽罗望着这个陶大姑娘，只觉得她神情憔悴，眼底泛青，由于长期生病，已经瘦骨如柴，身上的精气神几乎都被抽离了，真是可怜之人啊。
　　“没有没有，姐姐您还在养身体中，是我打搅您休息了。”伽罗慌忙退后，用手扯了扯陶敏的衣袖道。
　　“是啊，姐姐，您好好休息，我带伽罗出去逛逛。”陶敏会意道，于是领了伽罗出门。
　　背后传来一阵阵姐姐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你说我姐姐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可我们刚才进去后又没有，是不是有鬼？”陶敏急速拉着伽罗的手，走到回廊的另一头，进入了她的闺房后，把门锁上，狐疑的问伽罗。
　　“不知道，不过刚才的确是看见了。”伽罗也不解：“你家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好像没有。”陶敏一边回答一边细想：“哦~对了，听姐姐院子里的二丫头连枝说，最近隔三差五的每到半夜，就有一些萧声从姐姐的房间里传出来。可她进屋查过，没发觉什么异样，而姐姐好端端的在睡觉。”
　　“这就奇怪了，莫不成你们邻墙来了个艺人？善吹箫吗？”伽罗问道
　　“不可能，我们府隔壁是左参议家，都是一堆的舞刀弄枪的，哪里来文雅之人啊。”陶敏一脸不屑道。
　　“莫不成真是鬼？”陶敏有些害怕道
　　“也看不出鬼气啊~”伽罗喃喃道
　　“什么看不出鬼气？”陶敏紧张问
　　“晚上我们再去看看？”伽罗安抚下她道：“没事的，其实即使闹鬼了，你姐姐那里都病成那样了，还能贪什么啊。”
　　“为什么这么说啊？”
　　“妖魔鬼怪近人身无非是要人身上的阳气，我看你姐姐病的这么厉害了，药石无医的样子，那些鬼怪是不稀罕的。”伽罗轻轻惋惜道。
　　“说也是，连大夫都让我们准备后事了，唉~”陶敏有些哽咽。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品蟹宴吗？我们赶紧去吧，不然母亲们都要等急了，等下你让你母亲留我一宿，我们晚上再查究竟。”伽罗催促道
　　“好的，晚上我们再去看看。”陶敏点了点头回道。

　　晚间的品蟹宴上陶敏就央求了两个母亲，准许了伽罗在她家住一夜，第二天早饭后来接。两人大概等到了子时，偷偷地穿好了衣服，摸着墙壁，走到陶大姑娘的院落边，靠着门倾听起来。
　　果然，里面先是传来一阵笙音，后来加入了一段萧声。笙声蓁蓁，萧音悠悠，箫笙和鸣，是一曲《梅花三弄》。在这个凄清的秋夜，更显得意境悠远，两种声音纠缠交织在一起。仿佛让人沉醉在一片白雪初停，一轮明月当空，万里无云，一览无遗，小溪边，梅花两三株，乘着一阵北风，飘落几许暗香。有两仙人，一人吹笙，一人吹箫，一人白衣，一人玄衣，一黑一白，这个世界也是一黑一白，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好一幅水墨画般世外桃源…
　　曲落，时间也停止了下来，玄衣人从这副水墨画中走了出来，来到伽罗面前，伽罗这才看清，原来就是下午在门外偷看过的那个俊秀男子，慌忙想拉陶敏的衣服，这才发现陶敏竟然睡着了。
　　“不用叫醒她，她是不会醒的，珍珠殿下。”男子温和的笑道。
　　“你什么人？为何要在陶府？”伽罗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知道她前世的名字。
　　“在下华山萧史。”男子做了一个揖道
　　“萧史？”伽罗似乎听过，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听过，脑海里不停地在搜索这个名字。
　　男子依旧温和道：“珍珠殿下可曾听过‘萧史弄玉’的故事”
　　“你就是那个萧史？”伽罗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这个玉人般的男子，真没想到原来是仙人萧史，但是她又心存疑虑，传说中的萧史早跟着弄玉公主神仙眷侣去了，怎么会出现这里，陪着一个将死的人？
　　萧史仿佛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一样，于是开口道：“殿下一定在问为何我不和弄玉一起隐居在世外吧。”
　　“是啊，传说中，有一龙一凤接你们去了世外，神仙眷侣。”伽罗说道。
　　“是啊，传说中，我们成了神仙眷侣，一起到世外生活，一段佳话。可惜啊，故事后面还有故事。”萧史凄惨的笑了一下：“我们正如人们所想，去了世外，可是弄玉毕竟是凡人，凡人总是会死的，而我因为配了凡人做妻，被王母责罚，虽未消除仙籍，但是不能再上天庭，只能世世代代去寻找她的来生。”
　　“你说弄玉死了，你世世代代去找她？”伽罗电光火石一下子想明白了：“也就是说，陶大姐姐是弄玉的今世？”
　　“是的，我在三年前找到了她，可是也晚了，要不是我用自己的精气帮她驱赶身上的寒气，三年前她就死了。”这时萧史忽然一连串儿的强烈咳嗽声道：“可惜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这三年，我耗尽了法力，寒气入体，如果不再回华山疗伤，恐怕魂飞魄散了。”
　　“那你还不快回华山？”伽罗焦急道
　　萧史又惨笑一声道：“还有几天的阳寿了，我想多陪她一会儿，有今生或许没来世了。”萧史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伽罗道：“殿下，请回吧，这位陶二姑娘待会儿就会醒的。”说完，又走进了那幅水墨画中，一阵风吹来一片乌云，伽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陶敏睡在床上，好像没有出过门一般。

　　第二天一早用过饭，傅家就派了老蒋头和秋妈妈来接伽罗，伽罗再看看陶敏，她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一般，笑盈盈地与她挥手告别。

　　又过了些许日子，陶敏传信来说，长姐病逝了，由于本是宫里备选的贵人，所以宫里封了一个淑人便过去了。三日出殡，伽罗设了一个简单的路祭，也算是对最好朋友的一种安慰。只见辰时一刻，一行简单朴素殡葬的队伍走了过来，打前头走着的是陶家大哥，随后两个小弟以及一些旁亲，丫头妈妈们也一起走在后面。
　　遥遥望去，只见在棺材旁边，有一个俊朗玄衣男子默默的跟随着，神情落寞，脚步蹒跚。在一行人走过清波门往狮峰山去，玄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伽罗，微微一笑，继续前行直至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