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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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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进入仲夏,距离雾灵峰天雷罚已经过去了大半月,天气越加炎热,尤其南方,一进六月便多雨,又热又潮,山中倒是清凉些,但是近日阴雨连绵,山路很是难行,这种天气便是猎户也要在家中偷闲两日的。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人冒雨穿行在山林中,这人身穿蓑衣,头上顶着斗笠,四处翻找着,偶一抬头间,露出掩在斗笠下的脸,却原来是位姑娘。
这姑娘姿容清丽,明媚灵巧,眉目间带着丝英姿,很是讨喜,只是此刻,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
唐夏叹息着抿了抿唇,有些郁闷,这种鬼天气,她要去哪找干树枝生火,低头瞅瞅抱在怀里的几根,找了大半日才这么一些,心情更是不佳了,根本不够熬药的。
一声叹息,认命的继续翻找起来,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唐夏发现了一个山洞,好不容易终于勉强够了。
她熬药的地方有些简陋,一个破败的茅草棚子,四面透风,旁边紧邻着座屋舍,不像寻常山中猎户搭建的临时落脚地,倒似山下民户一般,整整齐齐盖了三间,周围还用竹墙圈了院子。屋舍墙壁上布满厚厚的青苔,颜色深一块浅一块斑斑驳驳的,房顶的草长势茂盛,甚至开着几朵小花……在雨中摇摇曳曳一副被遗弃多时的光景。
这屋舍虽看上去有些不堪,但遮风挡雨不成问题,勉强尚可住人。
“吱呀……”
唐夏双手小心端着熬好的药汤来到屋门外,一只脚抬起将木门轻轻踹开,然后就势迈了进去,脚跟刚落地,就听到了久闻的声音。
“唐姑娘?”
清正的嗓音带着丝讶异,唐夏不由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果然看到昏迷良久的人醒了,他盘膝坐于榻上,棕色的眼眸正看着她。
这人面上仍有些苍白憔悴,唇无血色,但端的清雅俊逸,品貌非凡,一身白衣更显仙人之姿,见之忘俗。
唐夏定了定神,想到父母弟弟的死,心中一恸,不由抿了抿唇,也不答话,只默然端着药走到榻前,将碗递给榻上的人。
“喝药吧。”面无表情丢下一句话,然后垂眸离开了。
榻上之人看着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手上的药碗,没说什么。
他知道,他和唐夏是很难再做回朋友的,尤其唐夏亲人的离世和他多少有些关系,唐夏怨恨他讨厌他也是应当,虽然不知道一直以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唐夏为何会冒险出手救人,但如今他是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这个时候唐夏牵连进来,只怕就算是千化宗也不能容她了,他不能再连累人……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恢复伤势离开,唐夏救他的事才能不被旁人发现。
这男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坠落悬崖“身死”的玉华君——明飞飏。
接下来的数日里,唐夏每天都会送来一碗汤药,每次送完就走人,连“喝药吧”几个字都省了,倒是明飞飏次次都会道上句多谢,有劳唐姑娘。此外,两人则毫无交流,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相处的比陌生人还不如,日子过得平静,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明飞飏自觉好了许多,除神魂伤势外,其他地方都已无大碍,正值天朗气清,于是便出门,在附近随意走了走,很快找到一处瀑布溪水,于是选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
在雾灵峰时,他也常去这样的地方修炼,雾灵峰上瀑布很多,清溪幽潭更是遍布各处,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日,二师兄神秘兮兮得说在瀑布下修行会事半功倍,于是拉着大师兄和他找了个最大的瀑布,按照二师兄的方法,三个人在水里被瀑布垂砸了一天,然而却不见丝毫效用,大师兄抖着青紫的嘴唇问,“这方法是谁告诉你的?”
二师兄讪讪,道:“话本子里是这么说的啊,谁能想到竟然没用……”
大师兄当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按在潭里一顿教训。明飞飏也是一阵无语,默默上岸,那时候他好像三天没和二师兄说话,并且暗暗决定,从此再也不轻易跟着二师兄胡闹,倒真的避过了几次无妄之灾。
明飞飏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眼前的瀑布露出个清浅的笑,又很快消失,随后他将身上的玉佩摘下,拿在手中端详了两眼就又抬头看向前方,思索着什么,剑眉微微蹙起。
他手上的玉佩通体光泽莹润,质如羊脂,颜色白中微微泛青,玉佩中间有个宽大的梭形缺口,正中雕着镂空的太极图,玉佩上方拴着一鸽子蛋大小的同色玉珏,下坠有蓝色的流苏,简单别致,煞是好看。
这玉佩他佩戴了好些时日,竟不知来历如此之大——玄天玉佩,邪魔天目老人的得意之作。
明飞飏默然,玄天玉是极为罕见的天才地宝,他也只从书里看到过一点信息,此物可引灵,不管是灵气还是神魂,均可受其牵引控制,而修士金丹乃炼化之灵气,自然也在其牵引范围内,若用于正途,本是极好的可助修行的宝物,却被天目老人炼成了夺人修为的邪器,还落到自己手上,成了他无可辩驳的罪证……
正想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明飞飏的思绪,他转头看向一侧,没一会儿,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山石拐角处。
疾驰的脚步在见到他时骤然停下,脸上的担忧也随即收敛起来,来人张了张口却没说话,最后气恼似的轻抿了抿唇。
明飞飏站起身来,颔首道:“唐姑娘,”
唐夏看了看他,板起脸悠悠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出来散散心……”
明飞飏垂了下眼帘,也不说破,见她说完就转身要走,于是出声唤住,“唐姑娘……”
闻声,唐夏止住脚步看了过来。
明飞飏不自觉握了握手中的玉佩,问道,“不知,可有我师兄的消息?”
他知道唐夏这几日时不时就会下山,也许会听到什么,这才相询。
对面的人怔了怔,神色有些不好,明飞飏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当日,在他坠崖前,二师兄就已经为救他身死,死在他眼前,每每想起二师兄气绝的样子,他便心如刀绞,本以为只要他死了,大师兄便能安然无恙……
难不成,如今连大师兄也……
明飞飏本就撕裂的神魂瞬间动荡,伤势即刻发作起来,令他头痛欲裂,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扯开……刹那间,他脸色苍白的可怕。
强自压下身体的不适感,明飞飏神情越加凝重,目光不由紧紧盯着唐夏不放,清淡的声音此刻也多了几分冷肃,“唐姑娘,可是出了何事,我大师兄……”
唐夏见他脸色不对,忙摇了摇头,“林公子没事,他被人救走了,只是,如今下落不明。”
听到大师兄无事,明飞飏提起的心这才又落了回去,身体一松,伤势却有些压制不住了,“哇”的呕了口血出来,身形跟着晃了晃。
“明飞飏……”唐夏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明飞飏轻轻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无力的道:“无碍,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唐夏蹙起眉,并不放心,素手直接探上明飞飏的手腕,随后奇道:“你的伤势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何会头晕?”
伤势尚未完全恢复,情绪激动下呕点血不算什么,可是头晕成那样显然不正常。
明飞飏倒也没有隐瞒,坦然回道:“天雷罚时伤了神魂。”
唐夏恍然,然后扶着明飞飏重新坐回石上,又问道:“魂茱萸可否疗治?”
明飞飏看了看她,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神魂的伤势极重。”
他知道唐夏身为千化宗弟子,即使还不能参加重阳盛会,也会得到一些魂茱萸,只是应该不多。
魂茱萸是唯一可修复神魂的天材地宝,虽然的确对他有帮助,可若要治疗他的伤势,需要的数量太多了。
唐夏闻言,思索片刻,大概明白了明飞飏的意思,于是又问道:“需要多少?”
明飞飏微怔,没想到唐夏如此坚持,只是他真的不想再牵累于她,便说道:“我的神魂天生有异,魂茱萸对我作用不大,唐姑娘不必费神,飞飏自会想其他办法治疗伤势的。”
“其他办法?”唐夏瞥他一眼,“魂茱萸是唯一可修复神魂的灵药,若不用魂茱萸,你还能用什么,等着神魂自行修复么?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四十年?”
“作用不大,也就是说多少有些作用,既然有作用,为什么不用?我这里的魂茱萸的确不多,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找沈师兄问问,他是去年茱萸榜的第二,又有宗门的分例,手上存货想必还有不少,师父那也可以问问,还有云师姐……”
唐夏自顾自筹划起来,明飞飏默然,心里不无感动,郁结的心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轻松了些许。
能有幸结识这样的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他又怎么能再让唐夏因为自己陷入危局。
“唐姑娘……”明飞飏出声打断她,“你该知道,非大奸大恶不落天雷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