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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此时距刘平远他们二十里处某一灯火通明的营帐,常己正与手下制定作战计划,就见一副将掀帘而入。

      “将军,刚才斥候来报前方十里官道有流民百十人!”

      “夜袭稽县不容有失,务必保证不留一活口。”

      常己头也不抬专注的看着沙盘,仿佛就像随口一说。

      副将略有些迟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将军,光凭这清隽文雅书生般的外表,谁能想到他就是连屠八县的常己?杀孽太重啊,然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终是低头抱拳:“末将听令!”

      副将的眼光常己自是感觉到了,但是他并不在意,屠城,是为了震慑昏君治下的这些尸位素餐的狗官,只有足够血腥,才能让那些怕死的蛆虫们望风而逃,或是尚有良心的官员为顾惜平民的性命而大开城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下一城,这才是他想要的,但这些并不需要与手下解释。

      “醒醒!平远!”

      刘平远这段日子难得睡了个酣畅,就感觉有人十分焦急的晃他肩膀,是薛先生。

      “怎么了?”刘平远还懵懂着。

      “快起来!我听着远处好像有哭喊声,是不是反贼打过来了?”

      薛先生睡的正沉,就被一阵阵心慌意乱给硬生生折磨醒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带着女儿逃离都城的时候,他记得只有危及性命时才会这样,他一直认为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这次也是,立时睁开眼睛下车绕着走一圈,没发现什么。心悸的感觉却不缓解,让他坐立难安,还一度怀疑是不是众人震天响的呼噜声吵的,然后就隐约听到有嚎叫哭喊声。

      刘平远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赶紧爬起来摸着下了车,在一片漆黑里静下心仔细听着,果然有厮杀声,感觉是官道方向,要不是差不多离那三里地,他们现在都成刀下亡魂了!

      霎时间冷汗就下来了,赶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先生,咱们快叫人!”

      两人分开行动把人纷纷叫起来,叫一个就告诉噤声,有些人累的狠了,雷打不动,不得已只能上脚踹。眼瞅着屠杀要开始了,能跑一个是一个,还不知道官道上没跟着下来的流民会不会暴露他们,若是这些反贼当真残暴嗜杀,哪怕来几个骑兵他们这百十来口人都得伤亡惨重。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你撞我我踩你磕磕绊绊,找不到亲人的慌乱的叫着亲人的名字,不懂事孩子哭闹,牲口受到惊吓嘶鸣,心力憔悴的妇人绝望的哭声,暴躁的男人又吼又骂,一时间乱成一团。

      黑暗里刘老头闭了闭眼,这些人怕是活不了多些了。

      “不要慌!只要我们不点火把,一时半会儿他们发现不了!现在立刻找到自己家人,能跑的尽量跟着跑,跑不了的就坐车!”

      “跟上队伍!万一被追上了就分散跑开!实在跑不了的就趁着夜色躺地上装死!”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官道那边连个火把都没有,可能那些反贼有什么打算不敢暴露行踪,既然如此,他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刘家的人几乎都睡在了车上,又不用套车,因此都被叫醒后就可以立刻出发,刘老头最后确认自己家人都在车上坐好了,一咬牙也不再等村里人,甩鞭子就率先冲出去了,田老头家和另外几家紧随其后。

      有些贫困的人家没有车马睡在地上的,这时候也只能胡乱捡了铺盖扔车上或者背身上,拎着仅有的粮食或者,也不管还丢下落下什么,叫着自己的家人,跌跌撞撞跟着跑。

      “等等我们啊!不要丢下我们!”

      “快跑!快!”

      刘平远现在只庆幸给自己家的老牛和骡子喂了体力药剂,车里也都坐的下,要不都不知道拉着这些人能不能跑的起来。

      紧随刘家后边田家的男人们几乎都跟在车边跑,野地地势高低不平,又没有照亮的,哪怕摔的头破血流也得立刻爬起来,这时候要是掉队失散了,不是一辈子再难相见就是阴阳两隔了。

      “要追来了!快跑啊!”众人惊叫着魂飞魄散拼命的跑着,后面被杀的人死前凄厉惨叫声让人心惊胆战。

      刘平远什么都不敢想第一次这么惊心动魄的在黑夜里逃亡,有时车辆颠簸的都要飞起来,他得牢牢抓稳才能避免自己被甩飞出去,车里家人围着被子都被甩着咣咣的撞着车壁,有时还要避开树林灌木深坑,刘家又是在前面开路的,惊险可想而知。

      刘平远握着鞭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必须稳住自己全神贯注的跟着前边爷爷的骡车,才能不掉队翻车。

      黑夜里也没个方向也不知道他们会跑去哪,去黑熊岭最近的路就是穿过稽县,但稽县现在肯定是不能去了,他们这些难民都知道叛军打来了,稽县县令能不知道?怕是早已城门紧闭,不管偏离多远,现在最重要的是甩开叛军。

      一夜奔逃,也不知失散多少人,期间刘家的棚车还翻了一回,好在人,牲口和车都没有大碍,赶紧把车正过来继续跑。

      天蒙蒙亮时,确定没有被追上众人才放心停下了来。

      就着微蒙的晨光,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人们坐在地上沉默的互相看了看,细细的啜泣声就慢慢响了起来,渐渐连成一片,劫后余生和失去亲人的痛苦让这些人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刘平远第一次亲身经历了战争的残酷,他们从家乡出发时,二十几户人家将近百来口人,这一夜就少去一多半,就剩十来户了。各家还有失散的,被杀的,田家大儿媳何氏的亲娘就不见了,她弟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招人讨厌的李家就剩了大儿媳和丑丫,娘俩畏畏缩缩的搂成一团儿。田老三胳膊软软的耷拉在一边,像是骨折了,此时他木着脸满头冷汗咬牙硬撑着。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行李也几乎都丢失了,几乎每一张脸上都是痛苦绝望。

      这支队伍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刘平远沉默的起身上了薛先生的车,从车座下拿出一口铁锅几个木碗,带了飞秋飞原去捡了干柴,架个泥灶,停车时看见附近有条小溪,取来水悄悄放了半管体力药剂,倒锅里烧了满满一锅热水,给众人分着喝了。

      面对人间惨事,他没办法无动于衷,这是他仅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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