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迁徙》素昧平生丶

24、第 24 章

　　天亮了，官道两边遍地尸体，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野草，像是人间地狱。

　　突然路边一具尸体动了一下，接着被掀开，浑浑噩噩的老财主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他睁着混浊的眼睛茫然四顾，小孙子就在他脚边静静的躺着，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昨晚叛贼来时马蹄裹着布，声音很小，只领头的点了火把照路，到了流民歇息的地方，就息了火把，又踢灭了所有的火堆，开始了黑暗里的屠杀。

　　幸亏他逃难以来养成耳朵贴着地面的习惯，马蹄声听的真切，因此早就悄悄带了孙子趴到路边草地里藏了起来，后来又爬到尸体下装起尸体。

　　孙子还小，叛贼开始杀人时的惨叫惊醒了他，张嘴就要哭闹。他又紧张又惊惧赶紧捂上了孙子的口鼻，叛贼并不点火把，杀人都靠听力，只要悄悄的不出声就可逃命，奈何这些流民猛然醒来就被杀，都吓得魂飞魄散的张嘴哭嚎喊叫，哪还有判断力？

　　等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他才发现，怀里的孙子没了动静，晃一晃，脑袋软软的耷拉着，竟被他活生生捂死了。

　　他想起来从家乡跑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他在妻妾儿媳哭嚎咒骂中把她们踹下马车。后来马车翻了，傻儿子瘫在地上满头冒血的叫着爹，他抱着孙子头也不回。昨晚他明明感觉到孙子窒息时剧烈的挣扎，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松手。

　　原来自己想活着的欲望这么强烈吗？

　　现在他活下来了，只有他自己，七老八十断了烟火，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成全吗？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啊！！”

　　他状若疯癫又笑又哭，步履蹒跚漫无目的走着，对他来说现在每一秒都是折磨，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同是死里逃生，有人绝望，也有人充满希望。

　　有了太阳能看清四周了，刘老头就让刘成章爬树上打量下他们所处的方位，不远处已经能看见连绵不断的山峰，他们应该快到黑熊岭了。刘老头听镖局的人说过，若是迷了路只要一直往东走到有高山出现就对了。

　　刘成章下了树就过来扶着他爹，刘老头的脚又肿了起来，昨晚混乱中又挫了同一个位置，动一下就疼的他脑门上都是汗，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刘平远给他脚踝涂上草药包裹上，扶他去上车躺着休息，刘家找了个离溪水近阳光也好的地方停车，就是离众人远了点。

　　“官道上那些流民恐怕一个都没活下来，那老财主也是了，逃命的消息都能憋住不说，还换干粮，死了也罪有应得。”

　　刘成章给刘老头抱起往车厢里挪动，这一抱心里就酸，他爹这阵委实瘦了不少，又见疼的脸色发白，禁不住心疼起来恨声抱怨。

　　“行啦！”刘老头有气无力。

　　“说起来我们也没好多少，昨晚还不是一个没等跑自己的吗？”

　　刘平远知道爷爷这是看到朝夕相处的乡里乡亲伤亡大半心里还是难受了。

　　“那爷爷，要是再来一次，您会等吗？”

　　“自然不等……唉……”

　　刘老头知道孙子意思，他只是起了常人都有的恻隐之心罢了，但要舍己为人还是算了，谁不想活着呢？

　　“孩儿他爹，再去提两桶水来！”

　　外面赵氏叫走了刘成章，刘平远看他爹下车了，趁没人从空间拿了个煮鸡蛋扒了给刘老头吃，刘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孙子凭空手里多个热乎乎的鸡蛋，塞进嘴里还下意识嚼了嚼，浓郁的土鸡蛋味儿，竟是真的！赶忙镇定下来嚼了几口咽下去，喝了刘平远递过来的水漱漱口，又小孩子一样用袖子扇了扇车厢里的味道，看的刘平远直笑。

　　“咱家的东西都在……田家也是，昨晚趁乱收的。”

　　刘平远附耳悄声说道。

　　刘老头见多识广，也听过神仙志怪的故事，觉得可能是孙子有机缘学了仙家手段，真是老天厚待他刘家啊！心里十分激动：

　　“可还学了什么？缩地成寸会吗？”

　　要是孙子会这等手段，那就赶紧先逃去黑熊岭吧，否则这一路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和昨晚一样危及性命的时刻。

　　刘平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原来他爷爷以为是仙法。

　　“我要是会这个，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艰辛了，只是储物手段罢了。”

　　刘老头有点失望，随后又笑自己贪心，远哥儿能有储物的仙法就是莫大的机缘了，“这个给你收着。”他把贴身衣物的夹层拆了，从里面掏出一些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些指头大小的金叶子，还有房契地契。

　　“这房契地契怕是没用了，这天下将来谁当家还不定，很可能不被承认了，但留着就当个念想吧。这金叶子你都收着吧，银两什么的都在你爹那，等我要回来都给你装着，这是咱家最后的家当了。”

　　刘平远心里感动，爷爷对他是真的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好。

　　“爷爷，你感觉下脚还疼不疼了？”

　　他这一说，刘老头才感觉到，这一会儿脚就真没再疼过，试探着转了转，竟是好了。

　　刘平远笑着冲他眨眨眼，刘老头心领神会，心里老大宽慰，觉得他刘家果然福缘深厚，竟连仙药都有了，却不知刘平远给他喝的水里才有‘仙药’。

　　爷孙俩在这蛐蛐咕咕，不知道赵氏也再跟刘成章一边熬着野菜粥一边说着他们。

　　“咱爹真是把远哥儿放心里疼，你看看，指不定又偷着给啥好东西呢。”

　　她嘴上假装语气酸溜溜，脸上都要乐开了花，自远哥儿下生后，公爹就满心满眼的大孙子，啥好东西都给孙子攒着留着。她这心里不知道多舒坦，而且远哥儿自小孝顺，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这样的孩子以后能差的了？给公爹哄的一高兴大手一挥把家当都托付给她。

　　村里能有几个把家底儿都给儿媳妇透漏的？都是老人紧紧攥手里把着，亲儿子都不信，唯独她家老爷子眼明心亮办事大气，这样的老人谁能不敬重？

　　刘家的一大笔家当都握在手里，不少人都嫉妒的说着酸话。她也不图刘家的钱，反正以后都是她儿子的，就这日子过的着实顺心合意。

　　这傻婆娘，刘成章心里笑她，这些年就这么大咧咧的容易满足，也不想想刘家能这么点家当吗？正要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成章啊，你家可能匀出些粮食？咱村剩下这些好些人家什么都没了，好歹咱们几家凑凑也让他们撑到地方……”

　　粮食谁还嫌多？老里正也是没有办法了，好多人家这一夜奔逃什么都丢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啊，只好富余的人家帮一帮，等进了黑熊岭，只要长手长脚就饿不死，那时候谁都不用管谁。

　　赵氏熬着粥的手停下来了，怪不得刚才公爹让熬糙米，帮忙是肯定会帮，但是你吃肉别人干看着你还吧唧嘴就不厚道了。人家吃不好的，自家吃好的，三分人情也得比成一分，那多亏？

　　“那……我去问问我爹。”

　　刘成章憨厚的挠了挠头，他知道村里对他印象都是好说话，好说话可不代表蠢。他爹早就嘱咐好了，现在不同以往，粮食就是命，可不能好事做了还落个埋怨。

　　田里正眼巴巴瞅着，眼前递过来一碗热乎乎的野菜粥，赵氏给他盛的，

　　“里正爷，您喝点吧！”

　　田里正感动，摇摇头推辞，“不喝了，我家也做了，你们刘家人呐就是厚道。”赵氏笑了笑。

　　刘成章过来把一小袋子糙米递给他，“让他们混着野菜喝吧，我家也丢了不少粮食，不够咱们再凑着，我爹说顶多再有两三天就到地方了。”

　　“这可真的？”老里正急声问道。

　　“嗯，按咱们现在的方向走算是抄近道，前边山路难走一点但是安全，就是得防着点野兽下山，另外可能遇不上村镇了，等到了黑熊岭脚下才能补充粮食等物。”

　　这也是刘老头的一点私心，粮食够吃，其他家不够满地野菜，何必走官道赌命？就算倒霉碰到野兽，这么多人胜算更大些，总比碰到从战场上下来的叛军强。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遍地野菜，又没到吃观音土的时候，怎么也撑到地方了。”

　　老里正喜不自禁的就要往回走。

　　“我去告诉大家伙这个消息，让他们都振作振作，不打扰你爹了，让他好好歇歇吧。”

　　刘成章看他拄着拐棍脚下生风，心里也挺感慨，不得不说，这老爷子也是个有福的，村里挺多和他差不多岁数的老人说啥也不走，就留下来等死。就他一天生龙活虎的，折腾这么久还精精神神，平时为人公正又不迂腐固执，让人信赖的很，难怪当了那么多年的里正。

　　“走了？”

　　刘平远过来给他娘一纸袋牛肉干，

　　“娘，把这个切碎了放粥里吧，吃了有力气。”

　　赵氏疑惑的打开一看，连忙捂住，虽说杀牛犯法，可也不乏有的是人私下里就爱吃这个，就是价钱很贵得有路子才能弄到罢了。

　　“哪来的？”

　　“出发前在集市上收的。”

　　才不信呢，不过儿子大了，当娘的也不好过问太多，白了他一眼看看没人注意，简单撕了撕就扔进锅里埋在了粥下。

　　等薛先生从粥底下舀到牛肉干，还诧异一下，赶紧不动声色的吃了，这种牛肉干平时也几乎吃不到，这等时候却有，这刘家也是能耐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