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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兴国大业(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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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敏被叫去侍疾这两三天,太子宫中果然是不得安宁。周生黎连着两晚上去了新来的奴婢那儿,如今也是给了格格的位分。而于娇听着这新来的奴婢竟然如今也是格格,心中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晕了过去,吓得身边的人赶忙叫了太医来。
“娘娘,那新来的陈格格来了。”冬秋说。
“请进来。”微生莲点点头。她就等着这格格来,想必也是太子妃好生嘱咐过的,来找她就是为了一件事。
那陈格格走进来便是磕头谢恩,冬秋赶忙上前去扶,没想这陈格格也是个倔脾气,非要磕完头再起来:“奴婢谢娘娘赏识。”
“这几日于格格也是给了你不少脸色——”微生莲提到于娇,便见这陈格格脸上颜色变了变。她知道刘敏早就说过将她提拔来的目的,只是这于娇跋扈,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陈格格也是苦笑:“这几日于格格是找了不少麻烦,但也都是些小事——不提也罢。”
“你倒是会忍让。”微生莲将手边的花摘下来,递给陈格格,“你长相清秀,这百合花适合你。”
“多谢娘娘。”陈格格早知道这太子侧妃是个神奇的女子,能只身来到兴国已经是胆大包天,如今看来如此古怪的性子竟然能让太子这般宠爱,也是颇有手段。她小心翼翼接过百合花,又簪到头上:“娘娘的心意倒是让奴婢不知道怎么报答。”
“你我都是太子宫中的主子,不必自称奴婢。”微生莲脸色清冷,让这陈格格好不自在,“太子妃将你找来也不只是为了讨得太子欢心。”
果然是说到点子上了:“妾身知道。妾身只是没找到机会。”
“于格格嚣张跋扈不假,但心性不高,又是善妒的千金小姐脾气,你也不必刻意。”微生莲说完,身边的冬秋便是要送陈格格出宫殿。微生莲自顾转过身去了内殿,不再理会陈格格。
陈格格赶忙跪安,急匆匆地走出去。她可是一秒都不想多呆,这侧妃的宫殿太过清寒,简直比冷宫还要冷上几分,恐怖得很。但她得到提点,便也是想明白了,如今这侧妃,太子妃都是她的靠山,得罪了一个于格格也是没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这般出人头地,将来能成为后宫娘娘,何必惧怕这一时?她想到这儿便是扭着身段,走去于格格的宫殿门口给她添堵。
果不其然,当夜周生黎又去了陈格格处,陈格格便立马让人去给于格格报信,还在自己宫殿中笑得好大声,一声一声“太子爷”叫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这于娇的宫殿就在隔壁,听得是又气又恼,便一下子气晕了。
“娘娘,于格格昏过去了,太子爷也是没去瞧。”冬秋禀告。她在微生莲身边这些时日,早就学会了微生莲那般清心静气,也是性子淡漠几分,从不多讲废话。
“明日,便请太子爷来宫里吧。”微生莲忽然说道。冬秋也没多问,只当是主子又要套话,便下去告知太子身边的公公了。
微生莲在榻上跪坐着,喝着茶,心里却是在琢磨。今日刘敏派人来报,从太后那儿听了几分前朝的闲话,这于老是越发变本加厉压制太子的作为,太后心里不快,皇帝还用说吗?只不过这面子上的事情总是要做的,何况于老虽然对太子不满,但对于兴国的大势还是鞠躬尽瘁的。微生莲知晓于老是个功臣,只是不知为何会与季云归牵扯,又为何派人结果了友兰,就算是友兰知道了什么,为何要杀一个元国人?微生莲想了许久,只想明白这兴国的朝廷比元国混乱,更是比元国更加举步维艰。如今,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元国,莫倾顾等人赶忙去了商部结果正巧碰见这何生身边的小厮在搬东西,一看见镇宝祭堂的人来了一下子变了脸色。拔腿就跑,却是被莫倾顾又给拦下了:“跑去哪里啊?”这个小厮可是眼熟得很,平日上朝都是这小厮赶得何生马车。
“大人饶命啊!”这小厮一看自己跑不了赶忙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跑什么?”厉盛源在一旁插着腰,看着这小厮汗流浃背,“可见是有多心虚?”
“我只是跑腿的啊!”小厮更是心里害怕了,这何生让他来搬东西看样子就是要跑路,如今他倒是被逮个正着该如何是好?他眼睛在那儿转,脑子里还盘算着,就听见边上的人开口了。
“带回镇宝祭堂吧,我在商部再找找线索。”微生遥开口说道。他不擅长审问之类的事情,厉盛源与莫倾顾如今也是劳心劳力许久,该回去歇歇脚,自己在这儿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也好还彭将军清白。
那小厮一听自己要回镇宝祭堂,立马就腿软了,他虽然是不知道镇宝祭堂的手段,但是耳闻这北司南苑的事情,心里还是打鼓:“大人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何大人是让我来搬东西的!”
搬东西?微生遥看见了边上放着的一个大箱子,沉得很:“就是这个箱子?”
“是是是!”小厮说,“都是商部的废折子,没什么别的!”
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商部这近几年来的废折子,不是被驳回就是没递上去的,微生遥皱着眉想了片刻,心里狐疑。这何生跑路还要带着这些废折子?微生遥蹲下去仔细看了几本,没说什么大事,都是些弹劾小官或是些大臣家的琐事——微生遥见那小厮眼里慌张,便嘴角一笑:“把人带走吧,我看看这些折子。”
“大人!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啊!您要看也得去商部里看那些东西啊!”小厮笑的勉强,这额头上还留着冷汗。
微生遥装作明白,只是将这箱子踢到一旁,便头也不回走进商部了,商部门口的书童都看在眼里也不敢拦着,直接带去了何生的位置。莫倾顾瞧见这小厮似乎是松了口气,心里发笑,君落果然是聪明人:“咳咳,那你便跟我们走吧!”说着示意厉盛源将这箱子看好,便拽着小厮,也不给回头的机会,直接拖走。
在商部里面,微生遥看着何生这凌乱的桌面便知道还真是匆忙,不过他是跑路了但账册有一本是在镇宝祭堂手里,也不怕找不到这个人。商部是朝廷直属的管理行商交易的部门,里面都是些跟着师傅学习的书童和白了胡子的老学究。微生遥也没大动静,还真就是静下心来翻看何生这些留下的无关紧要的账册。
说是无关紧要,无非是何生觉得与自己贪污受贿无关的账册,不带也就不带了。但微生遥心里明白,只是何生自认为没关系,谁知道会不会漏了一处小差错,反倒是牵扯甚广。边上来了个书童,是平日给何生端茶送水的,见这边有人,便端来茶水:“先生请喝茶。”
“我不是何生何大人,你还给我送茶?”微生遥看向这个书童。
“凡是能进来商部的,都是大人物,也都是一样的大人。”书童低着头,也没多说,直接走了。
微生遥若有所思看着这茶水,端起来喝了便继续看这些账册。账册都是平日里分给何生管理的大账册,是京城交易市场的明细账册,每家每户的生意都记着在,想要看完要费不少时间。他仔细查阅了许多门户的账册详情却只是发现这何生倒是与京中的于氏一门关系颇近。这于氏是前几年才入京的商户,做的是丝绸买卖,赚了不少,甚至是今年还接了宫里的单子,乍一看是因为生意兴隆料子好被宫里看重,可再细看却是毫无道理。原先负责宫中织料进贡的是京中绸缎大商王家,可这于氏商铺才几年便打通了这层关系,实在说不通。微生遥有些了然,这于氏想来是和何生这受贿有些关联,但是账册明细也并没有问题,直觉所指,恐怕那箱废折子有些问题。
见天色渐晚,微生遥也没再多留,悄悄回到镇宝祭堂,又将那箱子打开,翻找有关的折子。
“还没找到?”莫倾顾从外面走来,身上有些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可脸上却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怕是一时半会没有证据。”微生遥还在翻找,“何生与京中的丝绸铺子有关联,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折子是关于京中商铺的。”
莫倾顾思索:“这商部的折子关于京中商铺的颇多,但是刘帝必然是会看的,怎么会是废折子?”
“若是他根本就是没递上去呢?”微生遥说,“何生为人胆小怕事,想要上奏表彰于氏的铺子打通与宫中的关系必须忌惮着刘帝的意思,想来是没敢递上去。”
“那怎么于氏还能与宫中有关联?”莫倾顾灵光一闪,“他——”
“是有人先一步成就了于氏的铺子。”
“这样便是说得通了。”莫倾顾说着也帮忙翻找。
微生遥又说:“但是仅仅是一个没递上去的折子,想来不该让那小厮这般害怕才对。只是一个商铺举荐的折子,怎么会让他一个赶马车的小厮知道?”
莫倾顾摇摇头:“那小厮审问半天硬是交代了不少何生后院里的辛秘,商铺的事情或者其他只字未提。”
“倒是聪明。”微生遥喃喃。
两人翻找着,莫倾顾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可有什么头绪联系兴国?”
微生遥手里动作一顿,面露难色:“没什么头绪,想要联系兴国皇宫,必然会引起掀然大波。”
也是,元国的大臣联系兴国的皇宫,一看就是有什么谋逆之心,若是让左相趁虚而入,怕是镇宝祭堂就要灭了。可是派人去兴国寻找更是引人注目——莫倾顾也是苦思不解,毕竟这琉璃灯可不会一直在镇宝祭堂手里。
“你们怎么还不去歇息?”厉盛源走来。看着这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心里发笑。
“没找到证据,歇息什么?”莫倾顾没好气地说。
厉盛源顺势坐下:“我可是问了点东西出来——那小厮根本就不是何生的小厮。”
什么?微生遥顿时心里有了想法,若不是何生的自己人,那便是他同党——
“那小厮是左相府的人。”
果然!
莫倾顾忽然笑起来:“倒是让我给逮到了左相的尾巴。”
“动不得。”微生遥开口,“左相的人暂时还动不得。”
“那——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厉盛源心有不甘,毕竟这是好不容易问出来的有关于左相的东西,若是轻易放过,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左相根基太深,动不得。若是此时借由一个小厮之言去动摇左相的地位,实在得不偿失。”微生遥说。他自然也是觉得舍不得,可如今实在是不宜如此。
“那琉璃灯怎么办?”厉盛源问。
是了,如今还有彭将军深陷其中,还有琉璃灯的事情尚未解决,如何与左相抗衡。微生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春阁去送消息吧。”
果真还是要扯上镇宝祭堂的关系去送信吗?莫倾顾算是想明白了,大不了他便是借助南平王的势力暂时保住镇宝祭堂半分——
而兴国皇宫中,周生黎算是彻底被于老激怒了。气恼着从外面赶来,一来便是黑着脸的周生黎现如今正是恼火地坐在椅子上,边上的陈格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混账东西!”周生黎顺手砸烂了一只茶杯,手扶额靠在桌上。
“殿下——”陈格格知道这太子殿下是被气着了,可她并不知道太子爷平日里跟谁关系这般不好,现下是手足无措。
边上的宫女识趣地悄悄退出去给微生莲宫里送消息,想着能帮帮陈格格这边。
听了消息后,微生莲倒是不着急,这已经是预料之中了。先前太子妃送来消息,太后那边都知晓了这于老是极力反对太子爷插手赈灾之事,甚至有于老的党羽弹劾了太子。这便是触动了太子心里的那根线——微生莲将手中的梅花插在那青花瓷瓶里,便放下了剪刀,起身更衣。
现下正是劝解周生黎,助周生黎在周生大帝心里留下一笔的好时机。微生莲换上了一身素雅大气的鹅黄色长裙,挽上簪花发髻,粉嫩的冬梅在乌黑的发髻上光彩明媚,周生黎平日总是见她清冷的装扮,如今竟然是些许暖阳沁身的温暖。微生莲刚进屋便是看见周生黎气恼地坐在那儿,而陈格格手足无措,只能跪在一边哭哭啼啼。
“下去吧。”微生莲淡淡地说了一句,陈格格如释重负,赶忙是跑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周生黎抬眸便是看见一身鹅黄色大袄的微生莲,白皙透亮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淡漠,心里顿时是有些难堪。自己可从未在微生莲面前这般失态。他低声:“你来了?”
“是。”微生莲自顾走到跟前,坐下后看了看这桌上的狼藉和地上的碎片,“殿下这般动气,想来是真的被触碰了逆鳞。”
周生黎没多言,只是紧锁的眉头不难看出心中的烦乱。微生莲淡淡开口:“殿下当真以为陛下不知道你的抱负吗?”
“知道又如何?不还是夺走这太子的实权担个假名。”周生黎说着,想着喝口茶冷静,却见茶杯已然碎在地上,更是心里憋闷。
“殿下想喝茶,便到臣妾宫里喝。”微生莲说着便起身离开,而她断定,周生黎必然会跟着去。
果不其然,周生黎一听这微生莲头一回请自己去宫里,这心里顿时是开朗不少,即便是那于老欺人太甚也是怒火压了下去。他跟着进了微生莲的寝殿,忽得就闻见一股梅花的香味,再看这殿里烧起的炭火边上,更是有清茶放在炉子上热着。一阵暖爽的感觉倒是安抚他心里的火气。
周生黎坐下,看着桌上摆好的茶具与梅花,神色也是放松下来。
“殿下不愿去揣摩圣意自然是好的,但不去揣摩父亲的意思,如何能做好一个儿子?”微生莲开门见山,今日,她便是要劝解周生黎真正与于老抗衡,随了周生大帝意愿。如今的周生大帝虽然年迈,却也是一代明君,怎会不知道这朝堂已经快是他人天下,只是未曾明说,见周生黎一味忍让,怕是心里也对这个自己选出来的太子心生间隙。
“自古以来,臣子就不可随意揣测君王圣意。”周生黎无奈,“我如何能违背父亲的意思?帝王家中哪里来的父子之情——”
此话不假,微生莲却不认为周生大帝是这样的人:“大帝一代明君不假,顺从古意也不假,但殿下,终究是兴国太子,是未来的君王,怎能被一个臣子压过一头?”
“父皇他忌惮于老,也忌惮我。”周生黎道出实情。这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可如今却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一向敬重长辈彬彬有礼,但聪明竟然是让父皇忌惮起来——
“陛下虽是明君,但总有不明事理的时候。”微生莲也丝毫不避讳,“忌惮殿下,是因为殿下才学胜于陛下,但忌惮于丞相,却是因为外姓之人有了取代之意。”
周生黎眼中清明,他是明白微生莲口中所指,但是他却是没勇气去做。
“殿下终究是陛下的孩子,没道理陛下会为了外人而断送自己孩子的前程。”微生莲说。
太子之路,不是成,便是败,再无第三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