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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渐生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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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冶与莫倾顾在春阁小坐,进了春阁对和尚而言已经是困难,小坐一会儿,慕冶更是犯难。莫倾顾拉着不放,反而叫来乐妓表演,慕冶更是不愿待下去。
“怕什么?我这也是以防万一。”莫倾顾知道刘帝的眼线到处都是,叫来乐妓他才好说话。
“阿弥陀佛。”慕冶心中愧疚。
“不过,你除了那名册,是否还知道什么?”莫倾顾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问问北司南苑的旧人,他最好奇,也就是刘帝与北司南苑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怨。
慕冶只是轻声说道:“北司南苑被如今圣上当作眼中钉,又是被先帝宠爱有加,自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仅仅如此,刘帝何必杀人灭口?只是不满,大可剥去官服,赶走就是了。”莫倾顾想不通这道理,何况北司南苑并未参与九子夺嫡之事,怎么会招来记恨?
慕冶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北司南苑似乎是做了什么事情违背了如今圣上的意念罢了。”慕冶也是仔细回忆过北司南苑被设计的过程和其中缘由,唯独这刘帝杀之而后快的行为找不出理由——北司南苑那般受先帝爱护,怎么刘帝敢违背先帝遗愿而除掉肱股之臣。
“我只是不明白真相,否则如何沉冤昭雪?”莫倾顾心里急切,他抓不住刘帝把柄又该怎么为北司南苑洗白这一切?
“当年——似乎左相也参与了谋划——或许皇后也知道此事。”慕冶提醒。
这的确是个法子。皇后一直是默默无闻,在后宫不争宠,也并不参与前朝之事,一心做那一国之母,却在北司南苑的事情上有了动作,的确可疑。莫倾顾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若是能接近皇后的确是能试探点什么——但如今微生遥只是御前的人,身为男子,后宫我们根本进不去——”他如今反倒是与文贵妃比较熟悉,若是借助文贵妃之手,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正想着,岁青从外面进来:“莫大人,似乎是有宫里的人来了。”她方才看见了几个带着剑的人进来,才赶忙来说一声。
“不必惊慌,若是找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莫倾顾早就习惯了被刘帝的人跟着。
“莫大人——”岁青走上前倒酒,小声说,“若是岁青能到宫里,就能打探到消息。”
莫倾顾一愣,慕冶也是眼里惊慌。两个人看着岁青异常平静,心里都是一怔。岁青继而说道:“若是女子,想进后宫那是异常简单的事情。想要见皇后,那也是走着就能去。”
“刘帝怎会随意让外边的女子进宫。”莫倾顾说。
“只要莫大人将我献给刘帝,就可以了。”岁青说。
莫倾顾愣住。他从小便认识慕冶,也是认识岁青,要他将自己的友人送进后宫,他真是下不去手——刘帝那般警惕的人,万一看出什么,丧命都是可能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岁青笑,“如今郡主在外,没有熟知的人再能进入后宫,那只能创造一个接近刘帝的人,才能顺理成章。”
“你是春阁的人,此事应当问清郡主。”莫倾顾说。
“郡主说过,对于我,她不会过问一切,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岁青笑着,将手里的荷包塞到慕冶手里,“如今,以前的慕冶已经不在,岁青也毫无挂念了,还请您,将这荷包里的银子,当作香火钱,让岁青点一盏佛灯,也是了却人世间的姻缘。”
岁青此举便是明白地告诉莫倾顾,她必然会入宫,也不再在乎这外头的一切,只要安心将她安插在刘帝身边就好。
那晚的月亮也是那样的明亮,能看见更远的远方。这一生的执念,也从此化作一盏灯燃尽便是下一世了。
在大漠之上,微生莲与刘之陌骑着马在一处沙丘上,燃着篝火。微生莲也是许久没这么仔细端详过天上的星星,大漠的夜晚,比京城的更美。
“那位阿嫣,就是刘帝的执念吧?”微生莲问。她心里是恨极了刘帝,却知道阿嫣的可怜。
“阿嫣,也是我的执念。”刘之陌苦笑,“这些年,每到沙场,总是能想起阿嫣,如今来这大漠之上,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当年阿嫣如此怀念大漠生活。”
微生莲转过头,看着这人们口中传说的战神,说着北平王是那般冷血无情,现在看来,并不全是。刘之陌的脸上还有一道疤痕,这身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伤,在沙场征战不就是为了能保护这城里的人吗?微生莲看着这月光下一脸柔情的刘之陌,忽然觉得好笑,那个勇猛善战的将军,怎能有这样的神情,那眼神里都是天上的星星——她闻见一阵大漠的晚风,吹起刘之陌的碎发,仿佛梦境。
“还是头一次见到战神这样的神情。”微生莲说。她将边上的袍子递给刘之陌,让他穿上。
“这些年,都是靠着意念在打仗。”刘之陌忽然说起自己的心境,“这么久了,皇兄没放下,我也没有。我知道皇兄一直记着我对他女人的那份情,才会总是要我出征在外。”他也瞥见微生莲眼里的哀伤,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痛心。他一直以为微生莲这个女人是个冷漠的只为自己而活的,没想她也会有这种模样。
“也真是幼稚。”微生莲嘟囔。晚风逐渐大了,吹起她凌乱的头发,也将她的面纱吹走了。
“你不是也想着,年少倚梦。”他失笑。微生莲的弱点,无非就是那个她忘不掉的少年郎。他将披风披在微生莲背后,没多说什么。
微生莲只是一怔,便只是莞尔一笑,看着刘之陌:“我觉得,你比刘帝好些。”
见她脸上扬起的笑,刘之陌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多少年,沙场总是寒冷,能见到如此的一个笑,正是难得:“未必——若是在那个位子上,或许还比皇兄更加心狠手辣。”
“能爱上别人的人,都不会一直心狠手辣。”微生莲清楚,刘帝亦是如此。刘帝的弱点已经消亡,却仍然是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微生莲,你真是个神奇的女子。”刘之陌看向她那有些疲惫的脸庞。
“你也是神奇的男子。”微生莲这句话倒是由衷的。
两个人没再多说,只是一同抬头看着一轮孤月,高高的,冷冷的。
世间的遥远,只在人心。
次日,副将派人去查看了敌方的动静,夜袭已经过去一天,敌军并未再有行动。刘之陌皱着眉,他竟然有些摸不清这轩辕昊的心思,想着刘敏的书信更是心烦意乱。几位将军都在营帐里,微生莲从外面端来茶水,见这些人都愁眉不展,便看向刘之陌。
“你若是执着于刘敏的书信,那才真是中了轩辕昊的计。”微生莲淡淡地说,“想也知道,那书信,以及刘敏的一切,都是轩辕昊安排好的。”
“敏儿并非随意的人。”刘之陌说,“她也只是顾虑自己的丈夫,想着缓兵之策,也并非不对。”
“可你如今已经不能将轩辕昊当作敌人了——”微生莲说,“你被那书信搞得寝食难安,总想着如何能不伤到轩辕昊而制胜,对敌人,有这种想法,便不会是敌人了。”
刘之陌叹了口气,起身去吹冷风:“可刘敏,我也没法不顾及。”
“这便是你与刘帝的区别。”微生莲走上前,将茶水递到跟前,“他能够舍弃亲情,把你送上战场,让你去与自家的妹婿对峙,只是为了自己;而你,却在这里犹豫不决。轩辕昊了解你是因为刘敏了解你,刘敏早就不是当年的郡主了,她这些年能在兴国皇室摸爬滚打成了有实权的太子妃,那便是早已舍弃了对元国的念想。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刘之陌接过茶水,便没再说话。
微生莲知道这个北平王比刘帝比刘敏更重情重义,才会被扰乱心思。将军心思乱了,将士又能怎么办?
“王妃。”副将张合见将军如此,也是担忧不已,“王爷还好吗?”
“应该无碍。”微生莲笑,“将军不如先去布防,若是敌军又来,还是措手不及。如今敌军摸清了咱们的人数,更是会肆无忌惮了,夜袭弄得将士们有些心虚,才更要鼓舞士气。”
张合行礼:“是,臣马上去办。”他打心眼里对北平王妃是敬佩,能在战场上临危不乱,还去独自见兴国太子妃,劝说王爷——真是少有的奇女子。
“如今也不好总是蛰伏,若有机会你便同王爷说说,也去扰乱敌军的心思。”微生莲笑着说完便走开了。她知道自己虽说是王妃,却终归是女子,刘之陌未必会仔细思索她说的话,但若是张合这位副将,刘之陌或许会仔细考量。
“流心。”微生莲回到自己的帐子,便喊来流心,“你收到兄长回信没有?”她都有些后悔,告诉了兄长此事,是否会有不好的影响。
“未有。”流心说着拿出一封信,“只是有春阁来的信,是岁青姑娘。”
微生莲接过,仔细读起来。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这满纸的离别之意,说尽了对曾经的念想和放下这些年的执着,似乎是没了以后,岁青从不曾写过这般伤感的话语,如今说起,恐怕是有大事发生。微生莲赶忙回信,问清是何事如此伤心,叫流心急忙送去。
她总是担忧京中的事情,却顾不得。
京中,已是快要入秋的季节,莫倾顾被刘帝关在自家府邸受罚,而微生遥一直在御前,自从知道了刘帝残害北司南苑的缘由,心里倒是有些变化,见到刘帝总是会不自主地仔细端详。他今日也在御前,却没想这左相来到,刘帝也没叫他回避。
“陛下,粮草已经如期送到,只是这路上遭遇风雨,粮草受潮,怕是放不久。”左相说。
“送到就好,想来北平王也不会耽误太久。”刘帝心满意足,他如今与兴国开战,每日便是关注军报,就连南边的边关受到汉国干扰都没动怒,只是派人镇压罢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左相稍微看向微生遥,微生遥心里一怔,总觉得不对。
“直说了。”刘帝示意,并未让微生遥退去。
“臣要弹劾镇宝祭堂堂主莫倾顾,与北司南苑旧党会面,密谋造反。”左相此言一出,刘帝的茶杯便被扔出去,碎了一地。
刘帝勃然大怒,他最忌讳,便是北司南苑与造反,这下两个倒是都有了。微生遥急忙跪下,他心里是慌了,他并不知道莫倾顾与什么北司南苑旧人相见,便只能求情:“陛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莫大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何况臣也并不知道什么北司南苑旧党!”
“混账!”刘帝将自己的砚台扔过去,砸到微生遥身上生疼,“镇宝祭堂就是这么办事的?粮草之事办不好,又来个造反?”
“冤枉啊陛下!”微生遥只能跪着,他也并不确定莫倾顾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但是他相信莫倾顾并不是傻子,此时掀起波澜并无好处。
“来人,命刑部仔细严查,必定给朕查清楚!先将莫倾顾给朕关进天牢,仔细盘问!那个北司南苑的旧党给朕带来!朕要亲自问!”
微生遥心里慌乱,他却不想,刘帝还让他去抓什么乱党。
“微生遥,朕给你机会,你去将乱党带来!”刘帝看向他。
微生遥知道,这是真的想要看看他是不是个忠心的,北司南苑若是两个人都背叛了刘帝,那必然是难逃这一劫,如今微生莲还在关外,家中又只剩下老人——他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臣遵旨。”
关外大漠,果不其然敌军再次偷袭,但此时却是跳进了刘之陌安排好的陷阱里。刘之陌听取微生莲的建议,与其被动防守,还是应当放下虚假的亲情,刘敏终究还是兴国太子妃。
“将军!敌军俘获二百人!”张柳来报。
“先看守起来。”刘之陌说。他心想,若是能用这些俘虏逼迫轩辕昊退兵——那便是皆大欢喜。原本这次的仗就是刘帝执意要打,他并不是非打不可。
微生莲见刘之陌对俘虏只是看守,她便知道刘之陌是想放过轩辕昊。
“王爷。”微生莲趁着副将都不在,来找刘之陌。她心里担忧京中之事,也明白刘帝对刘之陌的感情,也不过是利用他对阿嫣最后的一点点怀念去杀了轩辕昊,满足刘帝自己的那份愧疚。
“你怎么来了?”
“王爷真的要这样吗?若是刘帝知晓,王爷又该如何?”微生莲问。
刘之陌苦笑:“难不成随着皇兄的心意就能如何吗?看着如今的大局,分明就是不该开战。若是仅仅是为了阿嫣,我也不愿拿整个元国去赌。”
微生莲倒是刮目相看,刘之陌倒是挂念着元国上下,如今战争只会伤害元国元气,百姓困苦,得不偿失:“但倘若刘帝只是为了报仇而坐上皇位,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刘之陌说,“我会上奏,与皇兄细细说明。若是能劝解当然是最好。”
微生莲看着外头将士们欢快的样子:“如今士气大振,你当真要讲和?”若是此时不攻,便会错失良机。将士们正是好斗之时,而敌军溃败正是追击之时。
“是。”
忽然,微生莲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刘之陌还真是与刘帝完全两个模样,没想到他更是顾全大局,放得下儿女私情,更愿意为国为民,若是当年是刘之陌坐上皇位,或许全然不同。
“王爷想要赌,那便赌吧。”微生莲笑。
而京中,莫倾顾被关进天牢,严加拷问。被刑部的人绑在柱子上,施以鞭刑。
“还是不肯说吗?莫大人?你与那乱党到底都谋划了些什么?”刑部的王晓是左相手里的人,自然对莫倾顾不会客气。此事就是左相谋划,还真是被他逮到了。
“我什么都没说——”莫倾顾嘟囔。他被绑在柱子上已经三天,实在是没力气再多说。他心里只是想着别害了微生遥,如今在天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只是怪罪自己没有小心。
“莫大人还是不肯说吗?”王晓笑,“这外边儿,微生大人可是都抓住那乱党带去给陛下问话了。”
莫倾顾心里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微生遥并不是那种人,就算是他莫倾顾背叛了,也不会是微生遥。微生遥这个人看起来是比较圆滑处世,却实际上脾气倔强,怎么会真的伤害?他只是笑,笑得王晓有些发讪。
“若是外边儿招了,那莫大人可就真是走到头了!”王晓说着,将一碗辣椒水从莫倾顾头上浇下来。
“嗯啊——”莫倾顾没什么力气再叫唤,只是这灼烧伤口的疼痛的确难忍。
天牢里头审问没有结果,在大殿中,微生遥真的将慕冶带到了刘帝面前,面无表情地将慕冶按到地上,跪在刘帝跟前。
“果然啊——还真是熟悉面孔——”刘帝看着慕冶的脸,眯起眼。
“贫僧见过陛下。”慕冶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只是行礼。
“当了和尚了——”刘帝知道这可不好办。成了出家人,他不好动。
微生遥开口:“陛下,该如何审问?”
“审问?”刘帝笑,“朕对出家人从不为难,若是做了这种事被佛祖记恨得不偿失。”
慕冶看着刘帝的样子,心里也是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