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七日生

70、第七十章

　　江函迅速把合约处理完毕，五月初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告诉王令然随时可以入住。

　　虽然是当事人，但她也有点讶异地和许宁说：「我找到房子了，在江函住的那小区里。」

　　许宁「切」了一声，眯着眼：「他该不会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吧，怎么我们找就找不到，他一找就有了？」

　　「那个业主他刚好认识。」王令然甜甜一笑，眼里的星星太耀眼，猝不及防闪瞎了好姊妹的眼睛。

　　「别晒了，我不想在宿舍里还要戴墨镜。」

　　王令然走了过来，讨好地问道：「你说我甚么时候搬过去比较好？他说随时都可以入住。」

　　「明天呗。」许宁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王令然一愣，没想到许宁竟然如此不在乎，洒脱到了这个程度。她一直良心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半途把自己好姊妹抛下，重色轻友的罪名难以撇清，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爽直的放她走。

　　「我明天就搬，把你当甚么了？」

　　「你不搬，你才把我当甚么呢？这里剩我一个人的话，司徒骏就可以常常上来啦。」她眨了眨眼，撞了撞她的肩膀，俏声说了句，你懂的。

　　那些愧疚都是白费的情绪，太泛滥了反而免不了显得廉价。王令然不好意思的老觉得自己抛弃了许宁，而事实却是，许宁无时无刻都在等着她走。

　　「我明天就搬，那不就显得我很急么？」

　　「急甚么急？肯定是房租都付了才可以随时搬进去啊，晚一天就亏一天，给我的话，我今天就搬进去，房租一天都不能浪费。」

　　王令然点着头，可是蓦地想起，那天看房子的时候，被江函耍了大半天的，现在心情还是有点儿愤愤难平，讲了给许宁听，听得她大笑不已。

　　许宁想了想，眼神忽然狡黠得很，说道：「那不如说，今晚吧。」

　　王令然偏过头来瞅着她，更加不明白了。她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刚才故事的重点？

　　许宁回头对上那清纯少女的眼神，嘴角压不住笑意，掩着半边唇：「你说今晚去，你猜江函是不是也会二话不说跟着你去？」

　　她应了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然后，你别去，耍他一回，甚么仇也报回来了。」至于后果会怎样，江函会不会放过王令然，她也就不言明了，反正她觉得那种「不放过」，也是某种扭曲意义的亲昵。

　　对方皱着眉：「那我甚么时候去？」

　　「明天吧，耍他一晚就够了，多一晚可能会玩脱了。」还算良心未泯。

　　王令然心跳颤着，似乎能窥见某些下场，但又心痒痒想试一试。忘不了那天他眼神里的戏谑挑逗，笑了她半天，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扳回一城。

　　于是，她不怕死的回了江函短信，说自己晚上就搬过去。

　　才一会儿，江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这么赶？来得及么？」

　　她马上答道：「不急了，不能浪费租金。」学以致用，许宁的说话总能摘取一二，灵活运用。

　　「我等下练完琴就去，你甚么时候搬？东西多吗？」

　　「我也今天搬进去吧，我等你？」

　　「不用了。」她下意识捏着拳头，听见自己几乎是抢着回答的。站在旁边偷听的许宁忍不住窃笑。

　　「我练琴没那么快，你……先去打扫收拾一下房子，可以吗？」最后三个字刻意放得又软又绵，连许宁听了都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你确定吗？我看你东西挺多的。」小提琴是前菜，而那些数之不尽的衣服和化妆品，才是主菜。

　　「可以，就一个行李箱吧，我不会全部搬走，不着急的下次再拿也行。」说着说着，好像连自己也说服了。听着是情理之内，毫无破绽。

　　「好吧，那我在家等你。」

　　听着他最后那句，顷刻间她的心就软了。尽管她很清楚，这房子最多就租四个月，不过一个暑假，看似漫长，但她知道其实短暂得很。

　　然而听见他亲口说，那是他们的家，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地方，有个人在等着她回去，不管多短暂，她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拥有。

　　许宁抱着胸，瞧着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忙不迭提点两声：「你看你，就这么点出息，这么容易心软，难怪他吃定你。」

　　王令然皱着眉，口不对心的辩驳无力得很：「我哪有……」

　　「要心软也得等明天，我保证，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然后又一脸故弄玄虚的模样：「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这五个字她是懂的，可总隐隐地觉得，此「小别」非彼「小别」，她无法找到关联点。

　　于是王令然硬着头皮去练琴了。练到七点多，回去宿舍的时候已经八点。江函没有打过电话来催，只发了两条短信——

　　「如果东西拿不动就打给我。」

　　「你晚上想吃甚么？叫外卖还是我煮？」

　　看到后面那条短信的时候，她眼神微动，甚么报复，她就是没出息的想算了。只要想像他在那家里等着她回去，那烟火气息飘向窗外，在等着她。等着她。

　　可偏偏，许宁守在宿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慎防她反悔似的，贴心的连外卖也早帮她叫好了。一盒一盒摊开在小桌子上，引诱着她走过去。

　　「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过去好了。」短信她还不敢回，也不敢看第二遍，因为她无法相信自己的指尖。

　　许宁拉着她的手，把她牢牢的按回餐桌前：「记不记得我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要势均力敌，不能一方总被一方吃得死死的。」

　　她点点头，后来又嘀咕着：「有是有，可司徒骏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那不一样。」她抱着胸，权威上身，像饶舌一样：「女人吃男人吃得死死的，那可以接受，可如果男人吃女人吃得死死的，男人大多犯贱，你越在乎他，他越跟你走相反的路，最后就是自作自受。」

　　「所以，欲摛故纵，是万年不变的定律。」她睨着王令然：「才一晚而已，又不是一星期，又不是一个月，你这么不舍得干嘛？你应该是被他捧在掌心的，而不是把他捧在掌心，懂不懂？」

　　她点点头，强行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低头吃外卖。

　　「听我的，他越抓不住你，就会越爱你。明天你就懂。」说完后，又止不住的唠叨：「亏你之前恋爱那么多次，一碰上江函就破功，患得患失的，像甚么样子？」

　　王令然不敢吭声，默默地吃东西。先说要报复的人是她，现在又心软反悔，的确有点可笑。就像许宁说的，一个晚上而已，她明天再哄哄他就好。

　　吃过晚饭后，她不敢打电话给江函，怕自己的声音和反应太心虚，于是发了一条短信：「我练琴晚了，今天就不来了，明天来。」

　　大概江函一整晚都在等着她的消息，一瞄到短信，立刻打电话进来。

　　「……」王令然按了接听，手指有些发软。

　　「不来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没有识穿她的计划。

　　「嗯……」这边厢，她不安地咬着手指，被旁边的许宁一手拍开，眼神凌厉的训示她，甚么都可以玩，拉小提琴的人，手指不能玩。

　　「好像来不及了，我明天晚上再来吧。」

　　「明天星期六，也要晚上吗？」又没有课。

　　「喔……」声线虚浮，配合着她额角细细的冷汗，心里默默庆幸，还好只是打电话，假如面对面的话，绝对是逃不了的自杀式行为。「我陪许宁去买点东西，所以要晚一点。」

　　如果明天要死，今天得先拉一个人来陪葬。

　　在一旁冷不防被出卖的许宁黑着脸，时已至此，脑海里默默盘算，下个学年江函上课还会不会带着她，可能他会只带着司徒骏吧，然后她和男朋友就会是一对被拆散的鸳鸯。

　　或许也会成了一对怨偶也说不定，因为司徒骏跟着江函肯定能拿到好成绩，而她有如被流放边疆，被逼在合格线边缘苦苦挣扎。

　　电话那边的江函，好像察觉到了甚么，问道：「你今天练琴练到几点？」

　　她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练到七点多，回家拿东西走还来得及，然而她最后选择了坐下来和许宁慢慢吃东西。

　　不敢说，不能说。

　　「刚刚吧……」

　　这样的语气，其实哪里骗得过江函？加上许宁在一边窸窸窣窣的，说没有鬼他也不会信的。

　　「行，那我明天来接你。」

　　「不用！」她干瞪着眼，着急得很：「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在家等我吧。不说了，许宁叫我了，我挂了啊。」

　　没有荒谬的装作信号不好，已经算是省下了一出戏。

　　切掉了电话，一颗心脏还在呯呯呯的狂跳，说谎的代价有可能是心脏病发，需要慎重，她终于懂了。

　　「行啊，把我给卖了。」许宁盯着她。「你明天开心了，别忘了也要回头说说我的好话啊。」

　　「我觉得他听出来了，我想我明天还是不去了。」她焦急地来回走动，手撑在腰后。「我不敢去……不，还是算了，我不出去住了，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看你怂的，他会对你怎么样？你明天晚上就去，他对你好还来不及。」然后对她无语的抛了个媚眼，示意她要相信自己的好姊妹，虽然你刚才坑了我，但我是不会坑你的。

　　这个晚上，注定了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流逝过好几个小时，终于想到了折衷的办法——明天见到他，他要是真生气的话，她就主动献吻吧。

　　许宁是对的，他不会舍得生她的气。

　　许宁是对的，爱情心理演绎家说的话，一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