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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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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砸门,走了进来的王令然,从抛下包包和琴盒的动作,可见她的焦躁。对着许宁摩拳擦掌想问她和江函谈恋爱的事,抢先开了口:「张楚儿是谁?」
天真的到了今天才知道有这麽一号人物,亲自发掘这麽大的漏洞,直到如今还能想得起那标准乖巧的脸容。
谁知许宁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随意掀开眼皮,说道:「不就是个大一新生,不碍事。」
又挑着眉笑她:「这麽普通的,你也要防?你们没在一起以前,江函每次都跟她保持至少五米距离以上。」
「她一个大一的,怎麽来跟你们大二一起读?大一不还在读先修课吗?」
许宁点点头,应道:「就是心机呗。除了必修课,还找死的选了别的课,没人认识她,分组的时候就主动找上我,说想要跟我一组,可是真成了组员呢,就变成了向日葵,天天只向着江函,把我当透明。」
不是第一天知道,虎视眈眈江函的人实在太多,讽刺的是,许宁总说他们相配。然而她只想问,假如真的相配,真的有那样的底气,为甚麽总是免不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她飘着眼神,说话的时候,不是打算出卖自己,「现在的人都这麽主动的麽?」
而对面的许宁翻了个白眼,直白地反问她:「你在江函面前也没有被动到哪裡去。」
但是,总会有人出卖你。
「放心吧。」许宁笑得豪爽,又说:「就算有千千万万个张楚儿,我都会帮你严格把关,确保没有异性近得了江函身。」
王令然低头笑着,皆因脑海裡想像许宁以一敌十的模样,不做学生,变成了保镖,大概仍有震慑力的,离不开那三寸不烂之舌。
「还笑。」不知她心中所想,许宁瞪她一眼,板起一张脸厉声质问:「说!你是怎麽跟江函表白的?」
谁料,那双澄澈的双眼透着无辜:「谁说是我表白的?」
「难道……是江函主动跟你表白的?」就算再见惯场面,此刻,许宁依然不由自主的惊讶地抬手掩唇。
那个总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和司徒骏恋爱的人,那个总是把所有向他表白的人都置之不理的人,那个总是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来鄙夷天下众生相的人,把自己的异化当作出类拔萃,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主动表白了?如今许宁极是懊悔,错失一个世纪画面,没有证据,等于没有发生过。
「很稀奇麽?」王令然反问着。
谁料自己的好友大方坦承:「是挺稀奇的。你没看他平时多看不惯我和司徒骏,好像我们有多世俗一样,现在他不还是殊途同归。」
大概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用殊途同归这个词彙来解读她和江函的恋爱
「他怎麽跟你说,说了甚麽,我要细节。」许宁轻轻甩肩,准备就绪的姿态也是典型的。
王令然想了想,才答道:「相比起司徒骏跟你表白五次,拿着汽球捧着花又洒花瓣点蜡烛甚麽的,他真的是逊色很多,非常普通。」
「那他到底说了甚麽?」许宁歪着脖子,甩着手腕打了几个指响,示意耐心将尽。
正打算认真回答时,旁边的手机却震动了一下。王令然迅速拎起手机,从瞥见上面写着江函两字的短信后,便对许宁不管不顾。
点开的信息,看见他写着:「星期六晚上去听音乐会?平夏斯·祖克曼。」
电话屏幕上的光源点亮了王令然的脸,她惊讶地抬头,望着失去兴致的许宁,问道:「你跟江函说过我想听祖克曼的演奏会?」
许宁还没反应过来,愣着歪了一边嘴角,皱眉问:「甚麽曼?」
「祖克曼,我喜欢的那个小提琴家,上个月让你帮我一起抢票,后来抢不到,你忘了?」许宁荒唐的神色,有如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着名的小提琴家祖克曼要带着太平洋交响乐团来办音乐会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已大肆宣传,可主办单位吊高来卖,售票分成一轮一轮,限时又限量,结果几次预售都被抢光了。后来官方发佈消息,把最后一轮订在上月,王令然势在必得,叫上了许宁一起抢票。
结果是,刷新按键被她按烂了,电脑随即当机抗议,两人都没抢到,让她伤心欲绝好一阵子。
脑海裡「叮」的一声收取到了相关信号,许宁恍然大悟,无灵魂地接连「哦」了几声:「记得了,那会一边上课一边帮你抢票,我还叫上司徒骏呢,可还是没抢到。江函在旁边看我们两个像傻子一样手指抽搐,疯狂刷新页面,让他帮忙还袖手旁观呢。」
王令然皱了皱鼻子,问道:「所以是你告诉他的咯?」
如今回想就像太遥远的过去,她怎麽可能还记得对话的细节。只是按着情理逻辑推论,关于王令然很喜欢这名小提琴家的资讯,她应该有提及的,而当时他明明是一脸的冷漠,写着事不关己的眼神,却已有了实际行动。
「这江函的手段也是俗不可耐,没啥资格笑司徒骏。」
「看在他讨好的是我,不是别人的份上,你别骂他了。」王令然对许宁眨了眨眼,手指在屏幕上不住地点击,后来许宁叹息一声,说了甚麽,她都没有留神。
信息来回交替着,整个过程都会不由自主地翘着嘴角。她大概不敢太认真去想像,自己的生活会有一天,因为江函而起了天翻地复的改变。同时,她也不敢去问自己,在这样的时刻,儘管她跟谢盼薇并非深交,但却罔顾死去的灵魂,只专心在自己的幸福上,算不算自私。
午夜关灯以前,许宁一边刷手机,一边说道:「那个董浩搞失踪了你知道吗?一整天没出现,他室友和同学都找不到他。」
王令然不吱声,许宁继续侃侃而谈:「谢盼薇肚子裡的孩子,应该是董浩的吧,他怎麽这麽不负责任?出事了就不见了人。」
她叹了口气,关于他是否负责任这类的话题,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和经历,实在不是想落井下石,但也真的无法给出正面评价。
自言自语的许宁,说到没趣又睏顿,只马虎地道了晚安,便关灯睡觉了。
渐渐熟悉这黑暗裡的景象,对于不太容易入睡的王令然,独自在床上目不交睫是常有的事。她的记忆有如一条迂迴的小道,从起初的第一步开始回忆细节,江函的声音举止和样貌,过了多少个弯路,竟成了她的安眠药。
不曾想,这一觉能睡得这麽沉,疲劳轰炸的闹钟叫不醒她,反倒骚扰了正在亡命赶报告的许宁,后者毫不客气的按掉闹钟,来到床边好心提醒:「江函在楼下等你了。」
昨晚的安眠药,今天成了她的阳光,比闹钟有效。王令然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这空间从此不再安宁。
许宁回头望了一眼,睨着她在背后脚不点地的忙碌着,自己也不免慨歎,女人太不容易,不管是否天生丽质,到头来还是女为悦己者容。
化过妆的王令然,瞥一眼时间,手忙脚乱地套上深蓝色修身短款毛衣,搭配黑色高腰紧身牛仔裤,仓卒地在罩上一件驼色长开衫,抓了包包就往楼下跑。
隐约间,许宁像是听见王令然说了句「拜拜」,匆忙的话音伴着门关上的声音,整个过程像打仗,而她只是个及格的观众。
女大不中留,这是她的观后感。
王令然推开玻璃门,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江函面前。相比起他的随性,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挑剔了。先不提化妆,她天天穿不同风格和颜色的衣服,搭配各样配饰,而江函却总是那从头到尾完美防备的黑色,昨天是黑色卫衣,今天是黑色毛衣;昨天是黑色牛仔裤,今天是黑色运动裤。
除此以外,在他身上再找不到别的色彩。
跑得太快,外套衣角在空中飞舞,挂在肩头的肩带也往下滑落。王令然忙抬起手臂整理仪容,试图挽回形象。可裡面穿的衣服太短,一抬手便露出了扁薄的纤腰。
江函不动声色的皱了眉头,问道:「不冷?」
上海的秋天,从不讲道理,说降温就降温,现今只得十二度。头上早已颓败的枝桠,成了灰白天色的影子。树叶落尽了,而她穿得如此单薄。
王令然吸了吸鼻子,笑着答道:「还好,我穿了两件针织呢。你才穿一件,你冷吗?」
「你觉得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低下头来,伸出右手牵着她。他的手心温热,碰上她冷冷的指尖,沉着声说她:「还说谎?」
「没有说谎,真的不冷,我的手一向都这样。」
典型爱美不爱命的人,都是这样强词夺理,她懒得理会,只伸出手来,两三下手势便把外套钮釦扣上了。毛衣材质柔软,这颜色看起来像冬天裡的一杯热奶茶,冒着热气,甜度有点高。他一向忌甜,但现在却又不愿缩手。
被如此偏爱,她撇撇嘴,抬眸问他:「你怎麽每天都穿一身黑?你的衣柜只有黑色衣服吗?」
她的眼睛像打磨精细的鑽石,装饰得闪闪发亮,不是那麽容易移得开视线。他声线低沉,答道:「差不多。」
「那为甚麽总穿黑色呢?」
「不好吗?方便你一眼认出我。」他轻笑。
「你不穿一身黑色我都能一眼认出你。」话说得那样甜蜜,好像天生就有哄人开心的能耐,毫无犹豫凭着本能般回答的姿态,使他根本找不着破绽。
这措手不及漫过心头的暖流,使人心变得柔软,透着晃人眼的光线,像极了严冬裡盼望已久的暖阳,照亮了不为人知的角落。
江函牵过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只有寥寥几人的小道上。
「你怎麽会买到票的?」她的手臂贴着他,即使隔着层层衣服仍能感觉到身体的轮廓。「我抢了几次票都抢不到。」
「我二哥有认识的人。」江函侧头看她,对上了她的视线。
王令然迎着头上每分每秒都在移动的阳光,耀眼的光线叫她不自觉微眯双眼。她的皮肤带着透明感,细緻无瑕,此刻,他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
她微怔,盯着他,不说话。脑袋一片空白,强行压下心跳,等着他靠近。
而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却在下一秒,回归常态,一脸平静地说:「髒了。」
可是,她根本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