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硫硝

4、木棺

　　黑。

　　彻骨的冰寒阴冷。

　　冰寒阴冷中还夹杂着桃木的味道。

　　黑暗中，祁渊一脚踏空，整个人都在往下坠。下面深不见底，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颤栗的黑暗。他奋力挣扎，想拼命逃离这种无法控制的下坠状态，可身体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动弹不得。

　　不知坠了多久，祁渊仿佛落到了什么地方，周围一片荒寂，地上流淌着黑色的长河，无端勾起了他心底埋藏最深的恐惧。他浑身一个抽搐，猛然在梦中惊醒，满身都是冷汗，额头钝钝的疼。

　　是梦。

　　祁渊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他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两边的木板牢牢的挤着他。

　　这是....棺材？他这是被人关进了棺材里？！

　　头皮在一跳一跳的发麻，到处都渗着阴冷的风，那种冷意刺入骨缝再蔓延到全身，甚至冷到他产生了一种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的错觉。

　　祁渊无意识的颤动了一下右手的指尖，右肩上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直让人想咬掉自己的胳膊。他闷哼一声死咬着牙，强忍着痛意用左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右肩，他摸到了一手粘稠的血，还有一根硕大的木锥钉在他的右肩上。

　　shit！他不会是被那只鬼搞死了，然后被钉在棺材板里又活过来了吧？从此以后他就要在棺材里无限重复着被憋死——活过来——被憋死——活过来的流程？

　　祁渊有一种食了一吨屎之后恶心的吐出来，又被人强行将呕吐物塞回嘴里的感觉。

　　原谅他除了用这种比喻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词，还能更生动的来形容他现在这种日了狗的沧桑心情。

　　正在祁渊自己给自己讲冷笑话聊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棺材外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动声，接着他头顶上方的棺材盖挪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光线顺着缝隙照射进棺材里，晃的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小缝被越推越大，最后挪棺盖的人拼着一股狠劲，直接把棺盖推到了地上。

　　棺材口冒出了一张人脸，看模样大概20岁上下，圆圆脸，大大眼生得极为可爱，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辣手揉搓。

　　“祁哥！我来救你了！我现在就帮你把桃木锥弄掉，你忍着点疼。”

　　说着，那个少年伸脚就往棺材里爬，许是因为棺材太高，少年平衡性又太弱，刚爬上棺檐就啪叽一下栽到棺材里，左手好巧不巧的居然按在了桃木锥上，强行又将桃木锥往祁渊的肩头拍进去一寸。

　　祁渊疼的眼前一黑，他想杀人。

　　那个少年悻悻的挪开手，贱兮兮的问了一句：“祁哥，你没事儿吧，还活着吗？”

　　“把它拔出去，少废话！”

　　那少年咽了口唾沫，将手背到身后从衣服下抓出绑在后腰上刻着咒文的匕首，一边提醒道：“祁哥，我动手了，你忍着点。”
　　一边高抬起手，狠狠将手中的匕首刺进祁渊的肩头，匕首上的咒文接触到血液开始渐渐变亮，发出血红色的光。

　　少年操着匕首绕着锥头剜了一圈，血液顺着祁渊的肩汩汩流下，那根桃木锥在匕首的剜动下开始变得嗡鸣震颤，似乎是在拼命的挣扎反抗。

　　最后仿佛终于是耗尽了力气，锥身自动退出了祁渊的肩头，倒在旁边，与棺壁撞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祁哥祁哥，它出来……了。”看着桃木锥出来了，少年松了一口气，却在扭头看向祁渊，毫无防备的被祁渊的眼神憷了一跳。

　　祁渊的眸中泛着红，盯着少年的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看到了生肉，野性难驯，暴虐贪婪。那感觉就像……下一秒就要撕咬上来活吞了少年一样。

　　少年紧紧抓着手中的匕首，声线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是祁哥还是阴灵？”

　　祁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尖牙，对着少年眯眼反问了一句：“你猜我是哪个？”

　　少年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叫了一声：“祁……祁哥？”

　　祁渊兀自轻嗤一声，伸手捂住肩上的伤口，对那少年道：“还不下去，等着我把你也钉进来吗？”

　　“啊？噢！我这就下去”那少年慢半拍的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坐在祁渊的身上，他慌忙的从棺檐爬出去，不出意外的，在爬出去的时候，又摔了一个屁股墩。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回身对祁渊道：“祁哥，快走吧，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

　　祁渊没有理会少年的催促，他撑着棺底坐起来，单手脱掉了身上的衬衫，两只手一左一右扯着衬衫两端狠狠一撕，硬是将衬衫撕成了两条包扎布。
　　之后又忍着疼将包扎布缠在破了一个血洞的右肩上，最后肌肉紧绷双手发力，凭着一股狠劲撑着棺檐一个侧翻就翻出了棺外。

　　双脚落地的时候，祁渊肩头的血前赴后继的涌了出来，那块缠在他肩头的包扎布瞬间被染成了血布。

　　棺材外是一个封闭的像暗室一样的地方，在祁渊的棺材周围，还横竖摆着几十口棺材，每一口棺材表层上都覆满了血，看那血的样子像是从棺材里面浸湿棺木之后溢出来的。
　　有的已经干涸成了红黑色，有的还是鲜艳的红，血浆滴滴答答的顺着棺檐往下流，落到地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迹，十分诡异且触目惊心。

　　再把视线向上移，头顶上，对应着每一口棺材的位置，都悬着一盏盏阴绿色的鬼火。有的鬼火燃的正旺，有的仅剩一点微弱的火苗，就像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人，宁死也不愿咽下那一口气。

　　祁渊眼底倒映着那些绿色鬼火，表情晦暗不明，叫人摸不透他对着这些奄奄一息的鬼火，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现在带我出去，路上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一遍。”祁渊面无表情的对这个少年命令道，看向少年的视线里满是淡漠，没有任何其他的多余情绪在里面。

　　总觉得他祁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太一样，难不成壳子是他祁哥，里子是那阴灵？

　　那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祁渊一眼，心下有些犹疑，试探的问了一句：“祁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祁渊斜睨了那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祁王八？”

　　没错，这是他祁哥。

　　祁归放下了心口高悬的那块大石头，随即眉头一竖，炸着毛愤愤道：“我叫祁归！你才是王八。”

　　祁归？祁龟？还是祁王八。

　　祁渊哂笑，屈起手指狠狠敲了祁归的额头一下道：“少废话，办正事。”

　　祁归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对祁渊道：“好啦，带你出去。走这边，我们走小路，大路有人守着。”

　　说着就想回身拉祁渊的胳膊，奈何……祁渊的右胳膊碰不得，左手正捂着右肩，衣服还没了。祁归上上下下看了一会，最后实在无处下手，只得无奈作罢。之后径自走到暗室深处在墙上摸了半天，找到一块砖敲了三下之后才匆匆忙忙对身后的祁渊道：“抓紧我。”

　　祁渊闻言速度极快的伸出左手圈住祁归的腰，刚把祁归固定在自己的胳膊内，就感觉大地一震，脚下的砖忽然被抽开，他抱着祁归噗通一声就朝下栽了进去。

　　这是一条砂石甬道，从上往下挖通的密道，密道的空间不是很大，甚至挖的越来越窄，导致祁渊和祁归滑到后面只有挤在一起才能不被卡在半路上。

　　趁着这个机会祁归语气急急的对祁渊解释起了事情的始末：“昨晚有个男的联系祁家，说你出事了，祁家连夜派人过去将他和你带了回来。本来那阴灵是很安静的在你身体里沉睡的，你也晕着。后来到了祁家他莫名其妙就醒了，开始占着你的身体发疯，老爷子压不住，就把你关棺材里用桃木锥封上了，还说要封几十年呢。”

　　祁归的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两人的视线就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裹着两人的甬道瞬间变成一个很小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一个被掏空出来以供通向别处的封闭空地，是正正方方的四边形，四面墙都打着一扇门，门上绘着复杂的咒文。

　　就在两人即将狼狈滚落到石地上的时候，祁渊十分及时的抬起右脚在墙上用力一蹬，身姿矫健的在空中翻了个圈，最后稳稳落在地上。

　　祁归看的目瞪口呆，缩在祁渊怀里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他傻了半天之后才神情恍惚的惊叹道：“你还是我那个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祁哥吗？”

　　难道……阴灵入体还有这种优秀的副作用？

　　祁渊直接忽略祁归的调侃，伸手囫囵的抹掉头上的冷汗。刚刚的动作有些大，牵动他肩头的伤口简直疼到令人想要发狂。他靠在墙上，急促的喘息带着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他掀了掀眼皮对祁归问道：“昨晚那个联系祁家的人现在在哪？”

　　祁归嗫嚅了一下，最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他……他被关到了软刑监。”

　　软刑监？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祁渊长吁了口气，想到那张和他前世的爱人长的一样的人现在可能正在被人欺负，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他冲着祁归问道：“软刑监在哪？”

　　祁归闻言匆匆忙忙道：“祁哥，你不能去，软刑监现在都是人，他们都在审他，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趁机跑出来救你的！好不容易出来你不能又回去啊！”

　　众所周知，祁渊他生平最烦有人跟他没完没了的废话。

　　尤其是在他心情很差的时候。

　　他闭着眼睛在墙上靠了一会。

　　三分钟后，他抬脚起身缓步走近祁归，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幽幽的凶光。他抬手比了一个枪的手势，轻轻的挨上祁归的额头，启唇轻轻念了一声‘砰——’。

　　就像一只野兽缓步走近了一只兔子，眼里闪着凶恶的光，对着兔子张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带我去找他，别再跟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