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硫硝

13、曾经

　　自那天和祁殷说完话，祁渊看向严刃的目光总是充满了探寻的意味，而且只要没事的时候，视线就会在严刃的身上转来转去。

　　他总觉得祁殷那些话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模模糊糊间又好像觉得自己发现了点什么，他开始有了点想法，但又不是很确定。

　　这个想法折磨的他这几天都有点神经错乱，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就譬如今天，严刃刚从外面回来，祁渊就开始在门口盯着他，那眼神里不可描述的神情，好像一头饿了好久却没有胃口的猛兽在对着一只猎物发呆。

　　又想吃，又不想吃的样子。

　　严刃觉得有点浑身都不太自在。

　　他在餐桌旁拿着水杯抬头看向二楼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的祁渊，语气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祁渊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对着严刃问道：“我从来都没见你上过班，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严刃听到这句话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过了一会他冲祁渊开口说道：“我以前是个刑警，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辞职不干了。”

　　“你以前是刑警？”离猜测近了一步，祁渊伸手摸了摸下巴，眼里深深藏着某些意图，他继续问道：“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严刃狐疑的看向祁渊反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些？”

　　祁渊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辜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都还不了解你，问一下不过分吧？”

　　严刃打量了一下祁渊，抿了抿唇，之后道：“我父母都是教授。”

　　“你说你父母是教授？”祁渊语气里透着些许探究，表情十分古怪。

　　这表情，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祁渊的诡异反应让严刃莫名有点心里发虚。

　　“我父母是教授……怎么了？”

　　祁渊勾了勾唇，语气难得温和道：“没事，教授挺好的，书香门第。”

　　严刃严重怀疑祁渊疯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祁渊没等严刃再问他什么，直接冲严刃挥了挥手，心情复杂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刚进屋，手机忽然来了一个电话。

　　是陌生号码。

　　祁渊随手接通，懒洋洋的说了声：“喂。”

　　听到祁渊的语气这么好，对面的人十分诧异的说道：“怎么？心情不错？”

　　是祁殷的声音。

　　祁渊唔了一声，语气也颇为奇怪道：“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当然是不想打给你的，没办法你是我的弟弟，所以得提醒你一下，最近小心一点，有事及时告诉我，这是我手机号，电话打不通就用道术给我飞一个消息过来。”
　　“哦？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给你推演了一下，看你最近不是很太平，敲打敲打你，这几天不要乱跑，死了不管。”
　　“……”

　　祁渊兀自翻了个白眼，翻完又把电话拿到耳边道：“我问你，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暗示我，我之前喜欢的严刃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人？”

　　祁殷那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没这么说过。”

　　“那你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之前经历的都是假的？如果我之前经历的都是假的，那你说你之前是在民国，那岂不是也……？”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明明……”

　　“祁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人告诉你一个答案的，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

　　“……”

　　嘟——嘟——嘟——

　　祁渊把自己扔在床上，感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半晌，他起身，目光定定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面墙。

　　其实祁殷说的没错，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人告诉你一个答案的，所以那就要去自己找。

　　他转过头看向墙角那一摞道术和咒书，若有所思。

　　最近整个别墅里静的可怕。

　　祁归和祁殷都不在家里，也不知道跑去了哪，祁渊又闭关了，天天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练道术和咒术，锁着门严刃怎么敲也不给开。

　　严刃这些天过的十分无聊，仿佛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一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老地方，速来。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严刃曾经无聊的时候，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会去的一家咖啡厅，那家咖啡厅很小，但是里面很干净，也很安静，离他原来住的地方只有几步远。

　　他抬头看了看祁渊的房间，暗自思忖了一会，接着披着他那身万年不换的风衣，走出别墅。

　　那间咖啡厅离别墅有些距离，严刃开了一个小时才开到那里。

　　推开门，他看到自己经常坐着的落地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人，他两三步走过去，坐在了那个人的对面。

　　那人回头，赫然是前些天还和祁渊厮混在一起的司淮的脸。

　　此时此刻，司淮并没有像在祁渊面前那样嬉皮笑脸，反而是面色阴沉沉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晦暗极了。

　　他对着严刃开口问道：“喝点什么？”

　　“还是冰美式吧。”

　　“服务员，一杯冰美式。”

　　“好的先生，请稍等。”

　　接着是许久的沉默，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

　　“你好先生，这是你的冰美式。”

　　严刃对着服务员点头致谢，捏着精致的咖啡勺在咖啡杯里晃来晃去。

　　看着这样的严刃，司淮开口道：“我不是叫你过来闲坐的。”

　　严刃抿嘴勾起了一抹颇为意外的笑，应声道：“那你是来叫我做什么的？”

　　“进度怎么样了？”
　　“你是指哪方面？”
　　“你说哪方面？跟我装傻？”

　　听到司淮说出这句话，严刃微微扬了扬下巴，面色嘲讽道：“从你将他在祁家棺材里偷出来，又用咒术给他的灵魂造梦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他喜欢的永远都是他幻想中的那个严刃。”

　　司淮阴着脸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道：“那不都是你吗？有区别吗？”

　　严刃轻轻笑了一声，用手支着下巴道：“你觉得，没有区别吗？”

　　司淮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有区别，那你就把那点区别抹掉。你现在跟我这是什么态度？你可要记得你当初是为什么答应我，怎么，这就不想干了？还是说……你喜欢上他了？”

　　严刃啪的一声将咖啡勺扔在桌上，冷笑道：“你以为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爱上另一个人有那么容易？我告诉你，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你要是真想让事情办成，就快点把你手底下放出来的那只苍蝇收拾掉，不然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剩下的可就不是我这个凡人能控制的了的了。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呢。”

　　说完严刃起身就将司淮丢在原地，开门走出咖啡厅。

　　时间还早，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严刃暂时还不想直接回别墅，于是他出了咖啡厅之后就开始在路上闲逛。

　　他知道这件事的部分始末，当然，也仅限于对于他来说的始末。

　　事情发生于三年前，三年前的时候，这个城市的晚上还是安全的，他还是个刑警，那个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会失踪。

　　后来就在那一年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突然就出现了失踪事件。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失踪，当时正好是他接手这个案子。

　　后来失踪范围开始慢慢扩大，扩大到整个城市，甚至连晚上出去找人的警察都开始失踪。

　　他用了各种办法去排查，但是没有任何效果，该失踪还是失踪，最后简直到了一种完全控制不住的程度。

　　再后来严刃的父母在外面做研究的时候，某一天晚上，也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很多和他父母同在一间实验室的学生和其他教授。

　　这个时候严刃发现事情开始朝失控的方向发展了，他开始大范围的禁止市民夜间出行，并且迅速上报，调动全市的警力开始彻查。

　　当时严刃想的是，既然他父母是在晚上丢的，那他就晚上出去找，说不定能让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虽然是有点危险，但这是目前最有效率的办法了。

　　但说来也是奇怪，所有人晚上出去都有失踪的危险，可严刃那几天天天晚上往外跑，却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碰到。

　　夜里的城市空无一人，经常会让他产生一种他在一座死城里面游荡的错觉。

　　找不到，始终都找不到自己的父母。

　　一直到两年后，严刃找的精疲力竭心力交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找上了他要和他做一笔交易，说是能帮他找到他的父母，但是他必须要完成一件事才行。

　　这个人就是司淮。

　　严刃同意了，他不得不同意。

　　司淮当时和他说：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要你去骗一个人爱上你，然后在他爱你爱到死心塌地的时候，再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只需要你去做这些，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只要你完成了这个，到时候我就帮你找到你的父母。

　　严刃皱着眉，不太理解这个交易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这个人的意思就是让他去骗别人的感情，之后再消失，接着这个人要利用被他骗的那个人对他的感情做些什么？

　　他真是没想到，正直如他，一个刑警，有一天要做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去骗人。他当时是很抵触的，但是没有办法，他不得不去做，为了父母，当时甚至还辞了职。

　　但是做归做，他也不是什么特别老实的人，在拿到那个人的身份之后，他就开始调查起这个人来。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人叫祁渊，是祁家的天师，听说是两百年前生下来的，身上还带着诅咒，几年前尸体丢了，刚被找回祁家。

　　为了早点完成这个任务，本来严刃还打算胡编乱造点撞鬼的事，好和这个祁渊产生交集的，结果他还没去，这祁渊突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说是他身上撞了阴灵，他是过来捉阴灵的。

　　这结果当然好，还没等找，人就送上门来了，简直让他喜闻乐见。他发现这个祁渊不仅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偷偷进他家里，穿着他的内裤睡衣躺在他的床上睡起了觉。

　　他假作不知，但心里其实是开始犯嘀咕的，不会是这位先对他产生了什么兴趣吧？那他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战略了？贸然贴上去是不是会不太好？

　　严刃从来都没有追过人，也从来都没有对谁动过心，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个弯的，喜欢男人，但他脸皮薄，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看出身边的人谁直谁弯，所以一直单身到现在，这个秘密也一直藏着。

　　本来他还只是猜测，但是当那天早上他走进房间里叫祁渊起来之后，在看到祁渊的那一瞬间，他几乎笃定了，这个人喜欢他，因为这个人看向他眼睛里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占有和浓郁的爱意。

　　除此之外，好像还带着一些……怀念和伤感？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但是表面上却又是满满的乖张和顽劣，看起来十分矛盾，让他有些看不太懂。

　　他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