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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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这张脸不笑的时候稍微有点可怕呢。”
女人歪在榻榻米上，用手支着下巴，脚边散乱摆着书册，童磨还记得那时木格窗外灿烂的早樱与午日阳光，映衬着姐姐白皙的侧脸。
在她身后的铜镜中，少年时的自己少见地面无表情，不是因为生气或是吓唬人而故意为之，只是一张被技巧高超的人偶师雕刻出的面具似的脸，俊秀而空洞。
然后那个木偶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唇角向上扬，露出精心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温柔微笑。
“……笑起来好恶心。”姐姐嫌弃地说。
镜子中的木偶瞬间换了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
“姐姐大人这样说我好伤心哦！明明街上的女孩子都说我的笑容好看呢！看到觉得这个梅雨季都明媚了起来！”
姐姐毫无诚意地道了歉。
接着她朝着自己挥挥手，那镜中的少年便顺从地俯下身子，从室内的暗处侵入那片樱花与日光的光影中。
女人像对待孩子似的揉了揉他的头，“不过嘛，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用笑。觉得累了的话，也不用笑。”
她眼底摇晃着的人偶，咧开了嘴，语气轻快。
“好的，我都听姐姐大人的，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啦。”
“阿胧姐姐？”
“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乖很听话，所以我是好孩子吧？”
女人可有可无地应答了一声。
“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他撒娇道。
玻璃一般冰冷而剔透的眼珠之中，阿胧坐在彩虹色漩涡的中央。
童磨闭上了眼。
……
最近教里收留了一个名为琴叶的无处可去的女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殴打而逃了出来。
居然能对这么漂亮的脸下得去手，她的丈夫真是个暴殄天物的男人呀。
不过她没有阿胧姐姐好看，姐姐的美是疏离的、冷淡的、高高在上的，从前信徒说她是天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那股气质。诚然，她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也喜欢和小孩子们玩耍，但大家都觉得她从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阿胧大人就像仙人一样呢。”信徒们这样说。
比起风中荻花般的琴叶来，姐姐也更加坚强聪慧，能让人不自觉信服她的话，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能坚定地走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但奇怪的是，童磨隐隐觉得脑筋不太好的琴叶和完美的阿胧姐姐有某种相似之处。
是什么呢？
真让人搞不懂啊。
童磨歪着头，莲台下的女人抱着婴孩唱着童谣。
小时候阿胧姐姐似乎也给他唱过什么歌，用的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她把自己抱在怀里，一只手指着太阳，一只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是什么呢？
太久远了……久远到阿胧对他那虚假的“爱”的模样都快要遗忘了。
“你很爱你的孩子呀。”童磨笑着说。
琴叶因为他的打断一愣，旋即羞涩地笑了笑，“是的。如果不是伊之助，可能我还无法下定决心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吧。”
“为什么有了孩子才逃走呢？”童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孤身的女人带着孩子不是更难存活下去吗？
“为什么呢……我也不太清楚……”琴叶苦恼地想了想，“就是觉得，不能让伊之助也在那种环境下生活吧。”
“我希望伊之助能在温柔的阳光下长大，有一个明亮的人生。啊！我在说些什么呢！’明亮的人生’听起来很奇怪吧？我没有读过什么书，让您看笑话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啊啊，那种相似的感觉又来了。
——“小童磨，我们逃走吧。”
说到底，“爱”是什么呢？虚假的，伪装出的“爱”和真正的“爱”的区别是什么呢？
阿胧给予他的，到底是哪个呢？
“所以，琴叶是因为对伊之助的爱才逃出来的吗？”童磨望着轻哄着孩子的女人，用玩笑般的语气问。
琴叶的脸微微红了：“这样说有些肉麻呀……不过确实是伊之助使我下定决心的……”
“……大，大人？”她秀气的眉拧了起来，担心地问，“您、您饿了吗？”
想吃些什么，想抓住谁的手，想把什么撕碎，想感受什么从喉咙滑下，想紧紧抱住什么。
——那是翻滚的食欲？
不不不，他暂且还不想吃了这个女人。
他还没搞清楚为什么她总让自己想起阿胧姐姐，为了姐姐，他能暂且忍耐一会儿。
年轻的教祖施施然起身，挂上一如往常的亲切笑容，“是有些饿了，我先去吃饭了。琴叶你也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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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水滴形的灯盏晶莹灿然，辉煌的巨大水晶吊灯之下，弦乐团优雅明快地奏着交响曲，有栖川洋馆内奢华的生日宴会才刚刚开始。
被众星拱月围在中心的纤细少女无疑是这场宴会的主角，那袭茜色的洋装如把天边瑰丽的晚霞织在身上，脖颈间一串祖母绿辉光浓艳，而这样堪称夺目的妆扮却一丝一毫不能分去本人的光彩，因为仅仅注视她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令人忘了呼吸。
——即使是讨厌这个便宜姐姐的无惨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己千年来的记忆中都算得上保三争一的美人。
男童被少女强行牵着手，穿梭于贵族名流之中。
胧姬的手柔嫩温暖，但活了千年的鬼王唇边却浮现一抹冷笑——“有栖川月彦”不过是这女人展示自己爱护幼弟的美好品德的一个工具。
在那副美丽至极的皮囊之下，栖息着一个虚伪狡诈、心胸狭窄的卑劣灵魂。
替代“有栖川月彦”后，无惨发现这女人当着父母的面对弟弟可谓是好极了，温柔亲切无微不至，而一转脸就会对身体不好的幼弟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并且除了日常的栽赃陷害，他甚至有几次差点被这女人从阳台上推下去。
以为杀死了弟弟，自己就是有栖川家族的继承人了？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
无惨冷眼看着同贵妇人们交谈的“姐姐”，她几乎是完美无缺地回应着所有人，遇到难缠的问题也会用巧妙的笑言轻轻带过，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谈话的方向和氛围，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善良，为他人着想，气度雍容，又稍稍有些活泼”的贵族小姐。
对，有栖川大小姐的品格同她那惊世美貌一般无可挑剔，所以就算他去告状，说出这女人的真面目也没有人会信。
想到这个，无惨不禁有些气闷，等他找到了传说是收藏在有栖川家的“那东西”后，他一定会狠狠折磨这个“姐姐”后再吃了她。
各色香水脂粉气中，清淡却好闻的香气从身侧传来，无惨的眸色暗了暗。
“怎么了月彦，身体不舒服吗？”叶月稍微弯下腰，伸手去摸男童的额头。
——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表情，我好怕哦。
无惨退后一步，属于男童的声音软糯糯的：“没有。”
“我知道你不想打断姐姐的生日会，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勉强自己呀。”叶月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说道，“你看你，脸色这么苍白。”
无惨：老子没有！
“抱歉了各位，我得先带月彦去休息一下。”叶月对各位夫人小姐们歉意地说，“这孩子不让女仆哄，喝药睡觉都粘我。”
无惨：老子没有！
任谁也无法怪罪这么一个为弟弟操心的好姐姐，更何况是那样的美人。
无惨微弱的反抗声淹没在贵妇们对有栖川大小姐的赞美和对小少爷“任性”的质疑中。
叶月一回到房间就把侍女赶出去倒茶，自己躺倒在软软的橡木大床上。
她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因此弄乱，反正到时候把锅推到“有栖川月彦”身上，说他缠着自己不让姐姐下去就能不参加后半段的宴会。
开这种宴会真是累得要死，她脸都要笑僵了。
不过比起一周目的情况要好很多，她至少是个贵族大小姐，不愁吃穿。一周目时，不仅要自己想办法赚钱维持和臭弟弟的生活，还要应付被美貌吸引来的狂蜂浪蝶，是真的操心个没完。
侍女上了加了蜂蜜的红茶，叶月已经决定鸽了自己的生日宴所以开始拆礼物玩。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扯掉红色的缎带，瞟了一眼一旁的无惨。
“等你来哄我睡觉啊。”无惨冷笑，讽刺地说，“姐姐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