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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父子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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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粱章安回到粱府,安顿好阿翠。
父子二人促膝长谈,却见父亲双目紧锁,道:“越家已有不少门生贬出京城。”
“皇上确是打算整治越家。”
“恐怕接下来就是我们。”
粱章安仍不死心:“爹,东宫一事,没有回缓的余地了吗?”
梁成碧摇了摇头:“废黜储君,也没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这真是本朝头一遭。”
又说:“皇上是要把元谨成母家的势力一点点拔除。今日早朝,更是当朝训斥越大人,说他骄奢淫逸,纵子行凶。”
越大人是三朝元老,也是元谨成的外公,越家的主心骨和顶梁柱。
“十多年前的案子,不知怎么的,又翻了出来。”
“当年皇后虽被皇上厌弃,但太子之位还在,这案子当时已是定案,越家公子无罪,如今是有人从中作梗,我没想到这事居然还和王远有关。”
粱章安奇道:“我一回来,王家父女都不在家中了。”
梁成碧回忆。
前两日他在家中看文书。
王远携着女儿进了书房,说道:“老师,当年越家打死的原是我亡妻唯一的胞弟,他死后,我亡妻的父母伤心过世了,而我妻子也忧思而亡。听闻近日有人提出这案子有古怪,我人微言轻,老师能否助我一臂之力。上书请求陛下重审。”
梁成碧说道:“这桩公案我也听过,当时是大理寺卿楚玉审理的,这人素来刚正不阿,我得看看当时的卷宗。”
王远听了,便退下了。
梁成碧对粱章安说:“后来,王远便告辞了,说是另有谋生路,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粱章安说:“他能去哪儿呢。”
“他去投奔陈相了。”
“什么?”
“这桩案子现在牵扯的是废太子的母家,即使要审,也得确有问题再要求重审,这几日我调了文书出来,并没有疑点。我自知这只是皇上要敲打越家的幌子。王远见我迟迟不肯答应,便投奔了陈相。今日早朝,便是陈相弹劾了越家,要求将此案重审。皇上也答应了。”
“看来就是奔着越家来的。”粱章安说道。
“当年我因诗文犯忌,被下狱,越大人曾经仗义执言,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被贬银州。”梁成碧说道,这事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皇上素来不喜欢臣子结党营私,因此,梁成碧从来不敢多和越家有任何私交和亲近。自己也是和越大人君子之交,点头之谊而已。
“越家倒台,他岂不是日子更艰难了。”粱章安说道。
“爹不该让你去东宫,当时想着为报越家当年一言之恩,况且能在储君身侧日后也能有个靠山,却不成想。”梁成碧摇摇头:“他们是对的,没有大臣愿意送人去东宫,恐怕也是知道太子和皇上不睦,我本以为东宫无论如何都能稳固,没想到竟是如此。”
粱章安说道:“爹,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皇上对我还行,他还夸过我的画呢。我这次这么大的事,也只是被赶出来了,又没缺胳膊少腿的。”
梁成碧喃喃道:“也是,人生沉沉浮浮,日后的仕途倒也说不准。”
粱章安见父亲还在担心自己的前途,说:“我本志不在此,要是日后能做个闲散之人,平日画画写字,有学生教一教,倒也不错。”
“教书匠有什么好的,京城中哪家公子比得上你的画、你的诗文,若是日后被埋没了,那才是没天理呢。”
“知道知道,生晋太傅,死谥文正。”这确实是一个文臣最高的待遇了。
“这段时日,切不可再出风头了。”梁成碧说道,“这次成王爷真是待你不薄了,你私闯招提寺,究竟是为了什么,犯了宫里的什么忌讳。还需得成王爷亲自给你担保。”
“爹,这事我真的不能说,但我确实和招提寺的命案无关,我去只是带阿翠去见个朋友。”
“我告诉你,别再越界了。上次废后的事就够你喝一壶了!招提寺里不管什么事,不许节外生枝了!”
粱章安不答,却问道:“爹,太子怎么办,能不能退到南岛去?起码能保住一条性命。”
“现下时局未定,他贸然消失,更不行。”梁成碧说道:“你糊涂啊!私去南岛,这是摆明了分庭抗礼吗?”
“不是,我是说最坏的打算。万一。。。。。。”其实不是万一,这已经几乎是事实,皇上没有给他翻身的机会了,只等着日后另立太子,那到时候元谨成性命就是拿捏在他人手里。现下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还能有立身之本。
“孩子!”梁成碧思索片刻,说道:“你听我的,你今后不要管废太子的任何事,任何只言片语,哪怕打听他的消息,都不要有。”
“不行!”
“爹不是让你忘恩负义,但是形势不明朗,先别有任何明面上的举动。”梁成碧皱眉,“你是东宫唯一在外头的人,有多少双眼睛在你身上。你先稳住。有时候不是主动出击才会赢,面对刀剑只要稳住了,撑住了,就是赢了,大可比比看谁耗得久。何况太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这朝中有人比我们心急多了。”
“明白了。”粱章安说道:“我太莽撞了,这次无意间闯入招提寺,我真是,只怕会害了他。”
梁成碧说:“是。”
直到深夜,他才回房间休息。
他在烛光下坐着,拿着纸笔,想给元谨成寄过去书信。
抬笔许久,等墨汁都滴下了,却还是不知道写些什么。
思来想去,轻轻画了几笔,却是元谨成的相貌。看的也是哑然失笑,拿起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
却听得一个声音。
“你在烧什么?”
粱章安吓了一跳。
一看,正是了凡,他叼着跟草看着他手上的纸。
见粱章安不答,径直的走去他的床,把被子一掀开,见里面空空如也。嘟囔道:“我还以为你和阿翠一起睡呢。”
粱章安怒道:“你怎么来的?”
了凡吐出草:“我在旁边吃了个面,就来了。钱只够我一个人吃,所以就没叫你们。”
“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以为我能看到什么香艳画面呢。”了凡冷冷的说道。
却听得粱章安“啪”拍在桌子上。
“你回寺中吧,我要睡了。”
了凡挑眉:“我怎么看到你刚刚在画废太子啊?”
粱章安呛声回去:“招提寺自称佛门清净地,怎么宫里的事这么熟悉?”东宫储君的容貌连寺中的一个和尚都清清楚楚。
“我就不信东宫对招提寺一无所知。”
粱章安本就不会撒谎,他也确实知道一些招提寺的秘密,只得说道:“东宫熟悉与否,和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大半夜,作为东宫伴读,在画废太子的画像。”了凡摸了摸下巴,笑起来:“挺有意思。”
粱章安看着那片灰烬,说道:“你看错了。”
“啧啧,我还以为你是个爽快人!”
粱章安不理他。
“你倒是和我说说,太子都被废了,你还眼巴巴的指望着什么呢?”了凡奚落道。
粱章安仍是不搭理他。
“这废太子本就没有仁德之名,你们这些文人墨客不是最爱编排他的吗。怎么你当了一年伴读,本心都不要了。他许了你不少好处?”
“如你是故意来说这些的,说完了你可以走了。“粱章安说:“废太子品行如何,我自然知道,并不用旁人提醒。”
了凡本见他颇为俊俏,又举止不凡,因此生了好奇和亲近之心,此时见他处处维护东宫,心里自然不太舒服。
他自己钻进被子里,直视粱章安,说:“天色晚了,我也要睡了。”
粱章安也管不了那么多,吹了灯,直接也掀开被子,在一旁侧着身子睡了,还把被子抢过去了大半。面对不讲道理的人,只能比他更不讲道理。
了凡却吓得跳起来,在床边瞪着他。
粱章安双目紧闭,了凡夜色中看他一眼,见他丝毫不避讳,竟然也准备酣然入睡。他长而黑的睫毛微微卷曲,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挺秀的鼻梁下是微微翘起的嘴唇。
了凡心道,这人生的真是俊俏。又想,真是可惜了。即使在招提寺,这么多和尚全是男的,也有俊秀的,但是还真没有他这么俊的。
不过片刻,了凡听得外头有他人呼吸之声。
他忙推了推粱章安,粱章安此时也被惊醒,却被他示意不要动弹。
果然门外走廊上有脚步静悄悄的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