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石我心》四塘

63、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帐子内还是昏暗的时候，外面又是闹哄哄的，温零睡不好，索性翻身下床，撩开帐帘就看到营地上架了张香案，上面摆着几盘子的供，身着黄袍的道士手持木剑，绕着香案左右走了几圈，而温零的父母也一脸疑惑地盯着那道士脚下生风般在移动。
　　“大哥，江道长赶来就是专门为此次看矿瞧日子的。”
　　温石林跟江道士一起上的山，近凌晨才追上队伍。
　　温父咳嗽了几声：
　　“此前并没有这个规矩啊，勘测的事情都是咱们亲力亲为，单单这件事就用不着请道长来吧。”
　　温石林看了眼江道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说道：
　　“这也是宫里面的意思，说是怕扰了山中神灵的安宁，请来驱驱邪，大哥，到这节骨眼咱们也只有从命的份儿。”
　　温母轻轻为温父抚背：
　　“我也并没有听娘娘们这样说过，那……会不会是皇上的意思。”
　　温父若有所思，只得让那江道士挥舞着继续做法。
　　温家世代熟悉各地山脉，对勘测之术有专门的研究，此秘术代代相传，很受朝廷重视，近日更是奉了宫中之令来勺山勘矿，温父听说勺山有一块圣地，在此地长出的植物入药后可以祛除病灶，甚至延长寿命，家中正好有人患疾，于是温父索性带着全家来了勺山，一是散心，而是寻寻传说中的神药。
　　“大哥，这江道长之后也需同我们一道行走。”
　　温石林道。
　　“让他跟着做什么，这场法事做完还有何事？”
　　温父使劲抖抖衣袖，他对这个江道长没来由的厌恶。
　　“江道长大有来头，宫里对他很信任，大哥，咱们这么些人，多一个也不多不是吗？”
　　温石林对这个大哥很是恭敬，自己未建功立业只能依附于他，而这次密令不止他大哥一个人有，这让温石林惊讶之余更多了几分野心。
　　温父勉强同意了让江道士留在营地，今日他就领着众人一同带着器物往山谷更深处探寻。
　　勺山至今出过许多传说，山中奇珍异兽让历代帝王都派遣过人来寻求，大部分都无功而返，过路的人都敬畏山中神灵更不愿意随意踏足深山。
　　温零与母亲和哥哥们都在队伍当中，她对父亲的勘探之法感兴趣，对昨天那位“恩人”也充满好奇，环绕着的成片的树木高立，最前面的人手握砍刀在粗壮的草茎里开辟出路径，马铃和着鸟类的鸣叫，惊扰了山中陈旧的宁静。
　　“停——”
　　前方有人高喝一声，后面的人也互相传递停下的消息，温零将撑开的伞移开了一些，这时候太阳正大，地上的一切都被炙烤着，好在繁茂枝叶组成的树荫够大，所有人一齐遮阴都不会显得拥挤。
　　“叫到的人随我先行，其他人原地待命。”
　　温父等人整理好几样器物，领着几个人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逼近正午时分，太阳底下多了几个青年汉子，都敞着怀扛起锄头，都连喝了几大碗水。
　　“娘，他们要做什么？”
　　原本安静的队伍又开始骚动，围着看那几个人拎着锄头对着一块空地开挖，没等温母让儿子们去瞧瞧怎么回事，温石林已经来解释缘由了，他一面擦汗一面笑着：
　　“道长说这块地下面有要紧的东西，要是能找得到送进宫，可是大功劳啊。”
　　“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怎么知道在这个地方的？”
　　“大嫂，我哪能知道这么细致啊，都是道长的功劳，您瞧，这天闷热，咱们这人多，冲撞了可就坏了，暂且回避吧。”
　　温石林将嫂子和侄子们都往回赶，他自己则没坐多久又找借口去了那坑边上。
　　温零悄悄跟在叔父的后面，见其一门心思都盯着那坑，于是也靠近了许多去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人举起铁锹高喊：
　　“有东西！有东西！”
　　那道士反应极快，迅速挤到坑边上，就地而坐，手上掐了几次诀，从细绸包袱里抽出一件道袍抛给挖坑的人：
　　“将那东西用衣服盖好再弄上来。”
　　干活的人都应下来，温石林轻快地搓着手，也在坑边坐下，专注地盯着坑里面的东西。
　　随着泥土的剥落，那东西露出原本的样子，看模样是尊青色的石兽，圆滚滚的脑袋上光秃秃的，背部雕刻了许多叠加的鳞甲，爪子一只立着一只抬起，腹部有几行凸起，像是字迹，随着衣物的包裹，也没人再能好好端详石兽。下去了三个人给石兽套上绳子，想往上扛的时候却发现那石兽仿佛在坑底生了根，任凭怎么摇晃推拉都纹丝不动。
　　“愣着做什么，下去人帮忙啊！”
　　温石林冲着围观的人命令道。
　　“都别动，没用的。”
　　江道士把想要下坑的人喝退，站起身来，绕着那坑走了几圈，突然将一人的手揪过来，用木剑迅速一划，那人的手掌就出现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木剑往下滴，一股子腥味就弥漫开来。
　　“你这是做什么？”
　　温石林用劲抢过那人的手，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了起来。
　　“爹……”
　　原来这人是温石林的亲儿子温独，凑热闹的他站在坑沿，手现在是火辣辣的疼。
　　道士没回话，只是将木剑上还在往下滴的血引在石兽的底部，也是奇了，让那几人铆足劲再抬时，石兽就没那么沉了，最终颇为费力地从坑底抬出来，道士见状终于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将木剑上的血迹抹尽。
　　石兽被搁置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内，四周还让人守着，很难不引起温零的注意，守着的人都是温家的帮工，当然不会拦着东家的女儿，温零很快就将石兽看了个仔仔细细，除了模样丑一点，她看不出其他有趣的地方，不过她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这尊石兽被她叔父这么宝贝地看起来，除了要奉给宫里这一理由之外一定有其他用处。
　　接近傍晚的时候，温父一行人才回来，除了一脸的疲倦之外还带了点懊恼的情绪，他面色凝重：
　　“在山中走了大半日，并没有发现能够开采的矿石，若是明日再没有发现，那咱们这一趟必定是无功而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