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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

  •   “刚才关于袁佑愉的事,谢谢你。”
      从御书房中退出来后,拓祯送承郡王出宫的路上,王爷如是说。
      “举手之劳而已,何来‘谢’字?王爷您太客气了。”
      这次承郡王前来请示皇上答应袁佑愉所提出的条件一事,是做了充足地准备的,因为湖都已经在袁佑愉面前保证过了,那么他这个作父亲的说什么也要让女儿不失信于人。所以他来朝见皇上之前,先找了拓祯商议此事,只要得到同程参与营救湖都事件的拓祯的认同,那么与他一起说服皇上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
      于是,二人联手,在皇上面前如此这般地权衡利弊一番,还真的将皇帝给说动了,当即下诏,将这件事全权交由水务司办理。
      “还有一件事,本王同样要谢你。”见左右无人,承郡王再道。
      拓祯以眼神询问。
      “是关于你和湖都的婚事,本王听闻是你执意令太后她老人家改变心意的。”
      拓祯了然地垂下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扯了下唇角,才缓缓地道:“湖都还小。”
      “是啊,还小。”承郡王叹气,可是这个理由还能用多久?
      “拓祯,你和湖都从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本王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有些心里话,本王就不与你见外了。”
      ……
      夏夜的风没有丝毫力度地搔着耳畔,仿佛情*人间的轻声软语。
      拓祯手拿一只上等的雕工精细的羊脂和田玉镯坐在星空下,湖都被绑架的时候,她腕上戴着的镯子碎了,那是他送给湖都的十三岁生日礼物,所以湖都很在意,于是,他昨天去了京城最大,也是信誉最好的宝玉阁。
      当宝玉阁的老板拿出各式各样最上成的镯子时,他一眼便看中了这一只……湖都细白的手腕戴起来一定漂亮极了,而且大小刚刚好,他想,湖都也一定会喜欢的。
      他反复看着手中的镯子,仿佛怎么也研究不够似的,却不知寂寞寥落的背影已经毫无保留地泄漏了他心底的秘密。
      从小,拓祯就对承郡王有些畏惧,在王爷的面前,他会变得小心翼翼,心里也曾默默地祈盼过王爷会喜欢他多一些,因为会生怕王爷哪天一个不高兴,说出以后都不许他再见湖都的话。
      而直到他长大,明白了更多之后,他才终于放弃了心中那一点点无望地祈盼,身为湖都的父亲,承郡王是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他没有本事给湖都一个幸福的未来,他连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会忽然消失都不知道,却总是紧紧抓住湖都不放……
      他是何其自私啊?
      拓祯闭上眼睛,苦笑了下,强压下自胸口腾升起的一股满满的酸意。
      其实他早就猜到王爷会开这个口。
      湖都有一个好父亲,他为她高兴,他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女儿身处湖都的境遇,他也绝对有可能会做出和王爷一样的决定。
      也许,他还该庆幸,王爷到现在才说出来。
      虽然承郡王的表达宛转到几乎不落痕迹,但是,他一个自小就在宫闱中磨砺的人又岂会听不出来?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镯子不知怎么的竟脱了手,拓祯惊觉,下意识地抓住,还好,还好,镯子没有丝毫损坏,拓祯仔细查看了片刻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直到此刻,他才发觉,左胸口处竟隐隐地传来了丝丝痛意。将手放上去,慢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掌心下,是他那一颗可怜的、不健康的心脏在缓缓地跳动着,轻得仿佛随时会停摆也似。
      “爷,是不是不舒服?”刘悦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紧走两步来到拓祯身边,低声关切地问。
      “没事。”拓祯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莫要大惊小怪。”这家伙站在这里多久了?他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爷,”刘悦的脸上满是忧虑,顿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奴才听说今儿个承郡王同您单独说了好一会子话?”
      拓祯的眼中闪过寒芒,皱眉不屑地道:“刘总管消息挺灵通嘛。”其实想也知道,一定是下午随侍在侧的小铁子告诉他的。
      “奴才不敢。”刘悦忙道,虽深知有些话已经超出了身为奴才的本分,但是小主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不是为了死去的兰若格格,他也见不得小主子受半点委屈。
      “扑嗵”一声,刘悦跪倒在地,伏在拓祯的脚边,哀求地道:“奴才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求贝勒爷您千万别再委屈了自己个儿。”
      一股热意猛地冲上眼眶,刺痛刺痛,却硬撑着没让其滑落,知他如刘悦,岂会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你起来,不要再说了。”拓祯放软语气,起身,却不得不将手支在石桌上,微紫的唇在轻轻地颤抖,握着镯子的手,指尖泛白。
      “不,奴才要说。”刘悦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小主子心里的苦。
      “虽然奴才打小便净了身,从不晓得情爱为何物,但是奴才仍是知道,湖都格格离不开您,您也离不开格格,格格与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贝勒爷您从小失去了太多,格格就是您的全部,如果您连格格也放弃,您……您……”刘悦再也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因为他不敢想……
      失去了湖都的拓祯会死去,慢慢地心碎而死。
      夜风吹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看似热闹,却是一地的寂寞。
      好一会儿后,拓祯才离开石桌。
      长身而立在夜空下,抬头看远处的点点繁星,星光照亮了他看似淡漠的容颜,玉琢般的美丽……
      垂在身侧的指尖穿过莹白的镯子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却是无知无觉。
      一主一仆,一站一跪。
      整个庭院,悲伤与绝望弥漫,在夏夜里竟笼罩着一股莫名的萧瑟。
      直到踏入房门之前,拓祯才猛然想起,冷冷地,丢给仍跪在那里的刘悦一句话:“如果你和小铁子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
      ***
      翌日午后。
      湖都的闺房。
      “格格,门口有个卖各式胭脂水粉、各样首饰的小姑娘,奴才瞧着货都不错,要不要奴才叫进来给您瞧瞧?”齐总管恭立在门口,请示着湖都。
      湖都刚刚睡完午觉,正坐在梳妆台前让翠儿为她梳头,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便道:“好,带她进来。”
      齐总管得令退走了,不大一会儿,带了个小姑娘进得门来。
      湖都转身一看,不禁张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好美的人儿啊……
      湖都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盯住面前正低着头,细心地为她选配小饰品的自称言儿的姑娘,从头欣赏到脚,最后下出结论——此女娃真真的是无一处不完美,反观自己……唉,算了,还是别反观了,湖都对自己摇摇头,第一次有种挫败的感觉。
      “格格,您不喜欢吗?”诺言手拿一支珠钗,眉尖轻蹙,贝齿咬着粉嫩的下唇,柔媚的大眼睛,汪着一池清泉也似的望住湖都,像是生怕她说出半个“不”字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别提有多招人疼了。
      这不,湖都就立马举双手投降了,“没,没,没说不喜欢啊,谁说不喜欢啦。”
      “可是您摇头了……”低低地控诉,细若蚊鸣,小嘴儿嘟着,那汪清泉眼瞅着就像是要掉落下来似的,更加惹人心折。
      “啊?我摇头了吗?”一定是刚刚想得太投入了。
      诺言望了望她,怯怯的。
      “好,好,我是摇头了,那个,我为什么摇头呢?那是因为……”让她在这个小美人儿面前承认自己自惭形秽?杀了她也不干。
      “那是因为赞叹,对,就是赞叹,这些个小首饰真的都是你自己亲手设计制作的吗?真的是太漂亮了。这小手啊,巧的哟。”拉过小美人儿的手再仔细欣赏一番,柔若无骨,细白如瓷,光这双手就好看得让人嫉妒,唉,老天爷偏心呀。
      小美人儿的脸颊微红,手任由湖都握着,也不敢挣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随侍在侧的翠儿咳嗽了两声,湖都不理,再咳两声,再不理。
      加大音量再再咳——湖都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美人儿,斜瞟了翠儿一眼,不耐烦地道:“染了风寒就请个郎中来瞧瞧,灌上几大碗药汤子治治好,别跟我这咳个没完。”
      翠儿咧嘴,心说,格格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奴婢要不是怕你被人当成登徒子,我费这劲儿干嘛呀?当然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是绝不能如此说的,只得煞有介事地矮了矮身,道:“奴婢省得,谢格格关心。”
      其实三人都知此一玄妙之处,却是谁也不会点破就是了,只不约而同的均有意无意地勾了唇角。
      自从湖都带着诺寒逛过夜市之后,诺寒就对市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隔三差五地就央着湖都陪他穿梭在各大市集之间,那架势,分明誓要将汇集在京城的各色美食一网打尽才肯善罢甘休一般。
      于是,这一天,诺寒又从老夫子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来,拉起湖都就跑到了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咦?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一来到大街上,诺寒就变成了好奇宝宝,连手里的焦圈都忘了吃地问着。
      湖都当然也注意到了,因为身边好多的老百姓都已兴致勃勃地向那边跑去。随手拉住一位老大爷,湖都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家都瞧什么去?”
      老大爷来不及停稳身子,便急急地道:“听说太后她老人家要去承德行宫避暑,现在辇车刚刚出了紫禁城,正往这边儿来呢,大家伙这么急着跑去,自然是想一睹太后天颜,沾沾贵气了。”不等说完,人已跑出好远,惹得湖都与诺寒齐赞叹,老当益壮啊。
      湖都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是看到诺寒一脸希冀的模样,只好拉起他跟上一众老百姓的脚步了。
      站在人群里,远远地便可瞧见大街的尽头处涌来一队十分壮观的出行队伍,御林军统领端坐马上,气势威严地在前方领队,指挥着身后数百人的随行军,不敢有丝毫懈怠地保护着居中的几辆华丽的皇家马车。
      皇家辇车本就宽敞、庞大,再加上正值夏天的关系,为了通风,所以几乎没有多少遮拦,于是匆匆赶来的老百姓便有了一睹天颜的机会。
      不过老百姓们的心里虽是如此想,但是面对着手拿武器,一脸严肃的御林军,当然谁也没那个胆子有半点放肆——别再贵气没沾着,一个不小心,怒了天颜,惊了这位老祖宗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远远地,老百姓们都跪倒在地,伏低头,只敢拿眼梢子偷偷地瞄辇车上的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在他们的心里只是想着能瞧个轮廓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太后出巡的排场摆得可是十足十的,宫女、嬷嬷、太监、大厨一样都不能少,就连衣服、首饰,各式各样的、太后平时用惯了的小物件就装了满满的两大车。
      湖都与诺寒并排跪在百姓中间,为了不被认出来,也为了不发生没必要的麻烦,所以湖都选的位置比较靠后。但是,依然阻止不了身旁那个活宝的好奇目光,左瞧瞧,右瞄瞄,时不时地还要发出几声赞叹……如果不是湖都紧拽着他,他直要蹦起来看个仔细了。
      “哇,那辆车里一定装着很多好吃的,嗯~~好香啊。”
      这都闻得到?真是败给你了。湖都翻个白眼,不欲置评。想来那辆车里备着的应是晚膳吧,可能以冰块保着鲜,否则就以这车辇的摇篮速度,还不得饿肚子?后半夜能到下一个镇就不错了。
      “咦?那是……”诺寒只嗫嚅了下,便没了声音,这倒引起了湖都的好奇心,因为如果他唠叨个没完的话,属正常,换言之,是什么事物引起了他不正常的表现呢?
      湖都抬头,几乎是一瞬间,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辇车之中,与皇太后、皇太妃两位至尊的老者共乘一辇,那辇车中唯独他一个小晚辈,所以尤为显眼。
      随行的晚辈中还有三、四位小阿哥、小格格甚至都没有这份殊荣,均坐在后面跟随着的一辆辇车之中。
      “与太后她老人家同辇的是哪位小阿哥啊?真真的是仪表不凡,人中龙凤啊。”旁边有位老大娘耐不住好奇的小声地问着身边看似有些学问的老伴,反正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得较远,守护的御林军也懒得把他们当成碍眼的目标。
      “看年纪应是六阿哥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太后最喜爱的拓祯贝勒爷。”老者拈着胡须从以前听到的市井小道消息中过筛后得出结论。
      “拓祯贝勒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老太太的好奇心依然不减。
      “这位小爷嘛……”老爷子继续卖弄着从茶馆里听到的,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确切信息。
      湖都自然无心听这对老夫妻聊些什么了,因为她的视线,她的所有心神,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拓祯吸引了去。
      他居然随皇太后去承德避暑,却为什么没有让她知道?
      皇太后每年去避暑行宫,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小半年的不回京,那她岂不是有好长时间都看不到他了。
      他何其忍心,何其狠心,何其率性,就这么说走就走,甚至都没有差人来知会她一声。
      他是认为没有必要吗?还是……
      湖都咬紧下唇,几欲喷*火的眼睛望住豪华辇车中的那个着一身水蓝色长衫的淡雅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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