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演绎》沫九叶

5、水落石出

　　这天夜里，楚枫来到了张延的家中，两人很久未见面了，本应是老友重逢的温情，却没想到张延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质问：“好好的你抓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人家招你惹你了？怎么还玩起非法拘禁这一套了？”
　　楚枫看着张延这护犊子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是她带了个手铐，一上来就把我铐住要带我回警局，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放她回去吧？这样的话导致任务失败算谁的？你的吗？”
　　“你……”张延被楚枫的话噎住，‘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轻声叹气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你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我跟你说啊，这小姑娘聪明机灵，做起事儿来也比那些个所谓的前辈勤奋多咯，你可别把人家吓傻了。雪域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人父母交代啊……”
　　“我都把这小姑娘当祖宗供起来了！”楚枫立马拍着胸脯做保证，“再说了，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你还不信我？人送外号‘正人君子’啊。”
　　“哼，当年我是信的，可现在呢，你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待了十一年，是不是早被那风气腐蚀了？”张延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楚枫做卧底也是组织安排下来的任务，自己这番话倒像是在指责他了，暗骂一声自己乱说话之后，慌忙解释到：“呃…我不是那意思……”
　　楚枫不再嬉皮笑脸了，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而又惆怅地说到：“是啊，我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大好的青春啊，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有的只是逢场作戏，自始至终只有自己是可信的。无人陪我一起战斗，出了事也不知找谁诉说，想对着空气倾诉吧，又害怕隔墙有耳。”
　　楚枫顿了顿，继续说到：“也不知道组织为什么敢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我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我从小就是个几乎被穷怕了的，看到做这行交易的人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我承认我有一瞬的心动。但是之后我就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些破玩意儿，当年霁影山市每家每户都被贫困笼罩。他们的钱真脏呐，脏得令我恶心。”
　　窗外刮起了大风，似是听到了楚枫的话，‘呜呜’地吹个不停，张延伸手在楚枫的肩头拍了拍，“选你自然是因为你样样优秀，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你都完成地那样出色，19岁，少年老成的心智啊，你比同龄的任何人都成熟，甚至比稍长你几岁的人也有过之无不及。”
　　“少年……少年一去不回了啊……”楚枫的语气无比惆怅，却未曾流露出一丝后悔，“说真的，我也只是感叹年华逝去，惋惜才俊少年如今变成这般模样，但我从不悔。接到任务暗杀那一任市长时，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从此，这座城市将会有一派兴兴向荣之景，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黑暗了。”
　　张延点头，“却没想到下一任也是那副德性。”
　　“对，下一任也变成了罪恶的保护伞，事情愈演愈烈，终于到了足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地步。”楚枫递给张延一支烟，又掏出打火机来。
　　看着楚枫点燃自己手中的那支烟，张延放轻了声音，“说点开心的吧。”
　　点点火星出现在烟草前端，每吸一下便更加明亮一些，张延向他公布组织的决定：“上头也知道你这十一年不容易，像个过街老鼠一样……”
　　“诶？这话不对，我怎么着也得是个孤狼吧？”楚枫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孤你个头啊，要不要听我继续说了？”张延打趣到：“这个任务结束之后，你就来局里上班，堂堂正正地做回当年最想做的工作，而且这立的功可不小，没准回来之后你的职务压我一大头呢。”
　　楚枫还在谦虚着，“别别别，我会个啥啊？这十一年尽学会跟人演戏了，你们这些高端工作啊我玩不来。”
　　张延不理他耍贫嘴的心，仍旧说着：“回来之后，雪域就由你带着吧。”
　　“真的啊？”楚枫的眼中突然就明亮了起来，“诶对，我还想问你呢，这姑娘怎么被你教得那么鲁莽啊？单枪匹马冲过来找一个杀人犯，不是找死呢吗？”
　　“嘿？”张延不愿意了，“什么意思啊你？质疑我的教学成果？得了得了，您自个儿来教，行吧？”
　　一看老朋友皱眉头，楚枫立马就狗腿起来了，“哎呀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别生气别生气！这姑娘被您带的可好啦！可机灵了呢！被我抓了以后哭得可惨了，但是眼神里的精光可逃不过我的眼睛，这演技跟我有的一拼呢！”
　　“可拉倒吧你，夸我还带上你自己一句，你还真是不吃亏啊？”张延也终于展露笑颜了。
　　……………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花错时常关注着雪域那边的情况，雪域的生活质量倒也不错，有吃有喝的，闲来无事还偶尔有楚枫和她一起谈笑风生，让花错都有些怀疑雪域是不是光明正大的带薪休假了。
　　五月四日中午，楚枫今天格外安逸，一天都陪雪域一起待在这里，雪域躺在床上看书，他就坐在沙发上也拿几本书读读，偶尔交流交流，点评几句。
　　“小丫头，明天一大早你就可以离开了。”楚枫开心地告诉雪域，并且期望雪域露出开心的表情。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愿，雪域突然一脸高冷地说到：“由于成绩优异，19岁的你已然在警校毕业，被分派做任务。你的年龄小，阅历不足，你的投诚不会引起犯罪集团的猜疑，或者说会引起怀疑但你想方法化解了。你结果了那两任市长，不但没有受到犯罪组织的通缉，反而让他们更加信任你，说明这两任市长正是犯罪组织和警察共同想处置的目标。照理说就算再怎么信任你，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让你自由活动，所以郭某、林某是和你组队一起行动的人，你们互相监督，出了什么异常便可通风报信。你了结郭某，在茶几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是为了向警局里和你一同做事的张延前辈传递抓人的信息，毕竟只有警局才会光明正大地检测指纹，但没有把检测结果传出去，所以你也不用担心犯罪组织知晓动手的人是你，林某先是与郭某争执，案发时他又正好去过一次郭某的住处，所以可以嫁祸给林某。我猜……林某早就被抓到了，但是张延前辈没有透露这一点，也好让你那个犯罪组织仍然认为林某杀了郭某，把目光转移到林某身上。”
　　楚枫先开始是惊讶，后来则是一脸玩味的表情静静听着。
　　雪域也不问是否正确，继续说到：“能让犯罪组织不顾一切下手杀市长，就证明市长是很重要的一环，前两任市长十恶不赦，帮了他们那么久，他们都忍心对前两任市长下手。而这一任呢？兢兢业业，清正廉洁，怎么可能不成为他们的目标呢？如果要对目前这一任市长下手，那有过两次经验的你，肯定是被他们看好的。你迟迟不动手，用郭某之死让他们把目光投向林某。乍一听有些自相矛盾，那可是市长啊，市长的重要性肯定比一个无名小卒林某的重要性大啊，但事实是目前来说，林某更为关键。林某身为物流公司的管理层，享有职务上的便利，可以轻松把货运到海外，并且犯罪集团应该还在筹划着近期搞些大动作吧？毕竟他们还不知市长是敌是友，自然对市长有所防备，但一直把林某当下属，信任有加，他若突然反水，投靠了警方，那对犯罪集团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损失。”
　　楚枫的眸子里透出欣赏，虽说雪域的观点有挺多错误的地方，但也差不离了。
　　雪域最后说到：“这个大动作的时间，应该就是明天了，明天是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大多数旅游者返程，可以趁着混乱达到目的，而我，明天也可以获得自由了，因为明天之后，楚枫，将会是引起举国上下轰动的大英雄。”
　　雪域终于表达完了自己的观点，楚枫开心地把水杯递给她，“很聪明嘛。”
　　“不用客套，你只需要告诉我哪些地方说的不对。”雪域连连喝了几大口水才缓过来。
　　楚枫伸手抚上雪域的头，轻声说到：“小错误蛮多的，但那些细节我们可以之后再说。唯有‘成为大英雄’这一点……”
　　雪域没有排斥楚枫抚摸自己的手，她放下水杯，问到：“有什么不对吗？你本来就为了这个社会牺牲了很多啊。”
　　“是啊……但我若想平平安安地活完后半生，必须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低调啊。”楚枫苦笑着说到：“亡命之徒，他们都是疯子，断了他们的财路，送他们进监狱的我，将受到他们无穷无尽的报复哇。不过我孑然一身，倒是不会拖累什么亲戚朋友。”
　　雪域沉默了，面前的这个人，他承受了太多太多，这些事情自己以前从来都不敢想，骤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有些不知如何回复了。
　　“十余年时间里，经过我们的努力，终于一点一点地捣毁了这个集团的窝点，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块难啃的骨头，明日便是最终收网了。”楚枫的喜悦溢于言表，“任务结束后，我要在家里睡上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
　　雪域听着他爽朗的笑声，看他这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好！”
　　这天晚上，楚枫躺在了沙发上，雪域躺在床上，两人相隔不远，轻轻地聊着天。
　　“所以那个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死亡的，是林某做的？”雪域询问到。
　　“所有结果在我手上的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梦，因为死因都是幻觉。”楚枫回答到：“正如我所说的，他们都是疯子，林世豪气他妨碍自己赚钱，于是在他濒死之时………我也不好出面阻止。”
　　“我明白，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他们本就罪大恶极，你是警察，理因制裁他们。”雪域手上的锁链早就被解开了，但她现在不想走，还想再和楚枫聊些什么，便打算再住一晚了。
　　“这次算你蒙对了，下次遇事可千万不能这般鲁莽了。”楚枫语重心长，“换作任何一个恶人，你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雪域瘪瘪嘴，“那我也猜对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楚枫继续到：“这个工作忌想当然……”
　　“哎呀好啦我知道啦。”雪域打断了他的话，“大不了我认你做师傅，以后你教我。”
　　楚枫一愣，没想到雪域这么直白，瞬间有些脸红，“好……好啊……”
　　两人沉默了许久，雪域突然谨慎地问到：“明天…会有危险吗？”
　　“担心我？”楚枫轻笑着说到：“也是，这人很贼，但他的举动应该都在我掌控范围内。明天睡醒后就自己回去吧，等任务结束了我再认真向你赔礼道歉。”
　　雪域摇摇头，温柔地说到：“不用道歉，我这几天过得很舒服啊。对了，你记得把手机还给我啊，我目前的工资还不能买一部新的呢。”
　　“好……”楚枫看着蜷缩身子的雪域，“冷吗？”
　　“不冷啊，温度刚刚好。”雪域回答到，似乎不解楚枫为什么这么问。
　　楚枫疑惑到：“那你把身子缩起来……”
　　“哦这个啊……习惯了，”雪域毫不在意地说：“我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三岁时父母就不让我跟他们一起睡了，我挺害怕的，只能缩成小小的一团，以防被黑暗吞噬。”
　　楚枫叹了口气，“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过劳死，那阵子我正在备战高考。”
　　雪域出声安慰了几句，却被翻涌上来的睡意掩盖，逐渐进入了梦乡。
　　“安心睡吧，我在。”楚枫帮雪域把被子盖好，自己又转身去沙发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