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祁语晨音

8、女巫[八]

　　预言家死亡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流传开来，即使关着门，你也能听到窗外那些惊惶不安的躁动。
　　一时间人心惶惶，仿佛每个人都在害怕。
　　预言家和艾丽娅果然遵守了对彼此的承诺双双死去，尽管这在你看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在那种时候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显然更加愚蠢——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偏执的狼人会对你和小丘比特做些什么。
　　占有欲爆表的狼人啊，你真的应付不来。
　　你在天亮前回到那座小屋，将他们的尸体埋葬在一起，然后趁着天黑离开了那里，勉强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
　　预言家老先生说的没错，你已经无从探寻他们之间的过往了，更无法仅凭自己所见去界定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不论他们做的了什么，你都不过是个局外人，说到底并没有立场去评判什么。
　　你只是有些惆怅——
　　明明准备好一起殉情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给他们料理后事的人到底会有多麻烦呢？！
　　真的是任性得够了！
　　是的，你完全没预料到对魔药完全免疫的你，竟然会因为一晚上的折腾直接病倒了，甚至轻而易举地发了高烧。
　　开玩笑的吧！明明就连弱不禁风的小丘比特现在也还是活蹦乱跳的啊！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女巫，你甚至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能让自己迅速退烧，只能依靠自己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免疫力……
　　真是糟糕透了！
　　你摸了摸拥塞的鼻子在窗边郁闷地靠了一会儿，刚收拾完魔药关上窗，转身就发现小丘比特端着制作完成的退烧药，正一脸深不可测地站在你身后。
　　你顿时感觉不妙地眼皮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因为不小心撞倒柜子险些摔倒。
　　“你是幽灵吗？”你冷着脸说。
　　他及时地扶住你的手臂，脸上却顿时一扫阴鸷阳光灿烂地笑起来：“女巫大人真是太任性了呢，您明明已经发了高烧，应该在床上好好地躺着才对，这样到处乱跑是会加重病情的。”
　　他说着过来牵你的手，试图把你拐上床。
　　唔，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神经短路的你暂时失去了梳理逻辑的能力。
　　“……我躺了很久了。”你干巴巴地说。
　　“唔，您总共睡了三个小时二十七分钟，是挺久的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到底跟谁学的？
　　你感觉自己烧得更难受了。
　　他很快转过身来，鬓角的头发耷拉下来，垫着脚用手背测了测你的额头：“您现在穿着单薄的睡衣，并且没有穿鞋，甚至拒绝吃药。”
　　“……”真是有理有据的说辞！
　　头晕脑胀的你一瞬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张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那些药即使你吃了也没有任何效果，可话到嘴边却又因为他的眼神乖乖咽了回去。
　　这种话说出来应该会让他更加担忧的吧？
　　想不明白啊，这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明明是强大的女巫，而他只不过是个小不点而已嘛……
　　“请不要把我当成身娇体弱的人小家伙，我是一个健康的女巫，发烧纯粹只是一个意外，我并不需要总是窝在被窝里……哈嚏！”
　　他笑眯眯地把你按坐在床上，但你敏锐地感觉到他在发脾气：“但是您现在不仅发烧了，而且感冒了呢健康的女巫大人。”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把你咽得够呛。
　　你试图和他讲道理：“小捣蛋鬼，你得知道正常人发烧往往都会伴随着感冒的。”
　　他却不由分说地把你裹成一团，有条有理地开始说教：“可是，早晨您躺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感冒。现在您已经开始鼻塞，并且打了好几个喷嚏了。”退烧药被他推到你嘴边，你怎么也推不开：“女巫大人，您的病情加重了。”
　　“你这样无理取闹是会被我扔出去的！”
　　小丘比特愣了一下，眼底的惊惶一闪而逝，却再也没有像最初的时候反应那么大：“您真的舍得抛弃一个关心您的丘比特吗？女巫大人，您也只会吓唬吓唬我了。”
　　“……”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跟这个不仅没有学习过药理还固执得无可救药的小屁孩讲道理！
　　你一边无可奈何地吃下他喂你的退烧药，一边浑浑噩噩地思考着将这个跟你抬杠的小捣蛋鬼丢出去的可能性。思考了一会儿，你又理智地把这个念头摁了回去。
　　这个小家伙大概紧张过头了，那种小题大做的感觉非常微妙，你竟然觉得自己有一种终于把孩子养大了的错觉。
　　你总是一个人，还从来没有在生病的时候被人看得紧张地看护着呢。你恍惚地想，怪不得说小孩子都是上帝赐予的珍宝，这样的小家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呀！
　　“女巫大人……”他突然呢喃道。
　　你精神一震，疑惑地望着他。
　　彼时的小丘比特年少老成地趴在你的床头，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你的头发和脸，那触感就像清风一样温柔：“上帝说任何做了坏事的天使都是会得到惩罚的。对不起女巫大人，是我昨天的不理智导致您遭受这样的苦难，如果不是我怂恿您去救他，您就不会生病了……”
　　这个懂事的小家伙，似乎越来越温柔了。
　　你毫无意外地再度心软了：“别多想了，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而且我只是发烧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他抱住你的脖子轻轻蹭着：“女巫大人，上帝大概是在警告我，原来惩罚有时候不一定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受到伤害。”
　　你觉得自己烧得更厉害了，脑袋愈发昏昏沉沉的，浓重的睡意开始翻涌着袭来。
　　小丘比特说的对，你的病情大概加重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软弱的女巫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收留你……”脸上烧得很厉害，你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试图转移话题。
　　你想起那个传说：“对了，不是都说爱情是诞生于丘比特之箭下的吗？你对预言家和狼人也使用过吗？”
　　“唔，您是说丘比特之箭吗？”
　　他呆呆地抬起头望着你的眼睛，近在咫尺的声音却朦朦胧胧的，仿佛隔了一层膜：“女巫大人也相信那个传说吗？”
　　“不是这样的女巫大人，爱情是始于智慧生命的独特情感。人类之所以认为我是个爱捣蛋的家伙，是因为丘比特之箭可以促使爱情诞生、膨胀或者消逝。他们认为那些糟糕的爱情故事都是我搞的鬼，但即使没有它的作用，爱情也是会发生的。”
　　他停顿了一秒，低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你：“我喜欢您女巫大人，和魔法无关。”
　　“唔，我有点困了……”
　　他的声音模糊得越来越听不清楚，你感到十分困倦地闭上眼，沉入梦乡前的瞬间，你似乎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温柔得近乎不真实的目光。
　　“我会一直守护着您的。”
　　“做个好梦吧女巫大人，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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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吗？
　　你疑惑地打量着四周想，身处梦境中的人也可以有除开视觉以外的知觉吗？
　　此时的你已经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游走了很久了，四周是没有边际的刺骨的寒冷，就像是锋利的针尖一样钻进你的皮肤，缓缓吞噬着你的知觉。这个地方的能见度非常低，你裹紧外套尽量保持温暖，收紧外套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黑得连自己的手脚都看不见。
　　周围弥漫着古老而又腐朽的味道，像是陈年的古迹遗址。你听见耳边有蛇虫鼠蚁窸窸窣窣杂乱无章的叫声，在这片漫无边际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虚无缥缈。
　　这里的空间一定非常大，你遗憾地想着，要是能把这里所有的蛇虫鼠蚁全都抓起来就好了，你制作魔药的材料都不用愁了……
　　作为女巫的职业病又犯了，你冷静地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开，心想幸好你是一个早已习惯于身处黑暗的女巫。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这下子会不会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呢？
　　譬如那个总是跟在你身边的小丘比特。
　　这地方的确有些古怪，你已经走了很久，在完全看不见路的情况里，你一路摸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竟然始终没有碰到任何阻挠你前进的东西。
　　直到黑暗的远方隐隐约约露出一团亮光。
　　你甚至来不及警惕，光团映入眼帘的一刹那，你立刻听到自己身体中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啪地裂开一条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抓住，突如其来的疼痛顿时痛得你冒出一层冷汗，四肢瞬间无法支撑地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怎么回事……
　　你死死按住心脏，紧咬着牙关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你越是挣扎，掐在心脏的力量就越是强悍，强悍到仿佛只要再增加一点点，就能把你的心脏整个捏碎。
　　远处的那团光迅速向四周展开，颜色也渐渐由浅变深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唔，还真是接近于死亡的感觉呢，做梦的时候能够体验一次也真是难得了。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又摔倒了好几次，才跌跌撞撞地向光团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