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祁语晨音

7、女巫[七]

　　你做梦都想不到，预言家小屋的门竟然会是被一只狼人踹开的，感觉就像铁树开花一样不可思议。
　　彼时十一点的钟声刚刚敲响，整个村子都安静得可怕。那一声巨响骤然打破夜晚的宁静，猛烈的撞击声几乎使整个小屋都跟着震了三震，活像是在昭告着罪魁祸首隐忍的愤怒。
　　蓦然转头的刹那，你恍然发现预言家眼底隐约闪过一丝类似紧张的神情。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你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和小丘比特那时正偷偷躲在书架后的阴影里，大门倒下的一瞬间，你条件反射地抱起小丘比特往角落里一闪。刚刚站定，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忽然塞进你的嘴里。你下意识舔了舔，有些意外地看着小丘比特。
　　那是一颗圆圆的糖果，橘子味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他的食指轻轻碰了碰你的嘴唇，小声说：“嘘，别说话女巫大人，会被发现的哟。”
　　你微微皱眉，今晚的狼人的确如约而至，但这一切又似乎和你预想的不一样——
　　你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只见门板已经被踹得倒在地上。一只身形高挑的雌性狼人从门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眼风好似不经意地扫过你们藏身的书架，顿了顿一哂，随即用尾巴随意勾过一把躺椅躺下。
　　狼人的长腿交叠格外自来熟地搭在桌上，她妖妖娆娆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卷，尾指顺着烟火一挑，迷蒙的烟圈就在半空中缠绕成一团——
　　简直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肆无忌惮。
　　你不禁看得有点愣神。
　　小丘比特扯了扯你的衣襟，笑眯眯地说：“狼人发现我们了，但她似乎对我们不怎么感兴趣。”
　　他说的显然没错，但这比起她的出场方式给你的震撼简直不值一提。
　　你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低头看他一眼：“或许连预言家老先生也早已发现我们了，不然，我们也无法躲藏得这么顺利。对了，你的糖果从哪儿拿来的？”
　　他吐了吐舌头，剥了一颗丢进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地：“多亏预言家先生的款待。”
　　“……”好吧，所以说果然早就暴露了你们到底躲什么呢？
　　你无语地盯了小丘比特一会儿，转而继续盯着那只狼人。
　　那是一只如同罂粟一般妖艳的雌性狼人，她笑起来的时候会不自觉舔舐自己的獠牙，不经意的动作将她的烈焰红唇衬托得极致魅惑。显然在这只狼人身上，野性与妖娆的魅力融合得恰到好处，她浓艳的妆容衬出眼角隐而不露的戏谑，看起来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那是你绝对学不来的妩媚，你有点欣赏。
　　小丘比特拉扯着你的衣角，他示意地指向预言家先生。彼时预言家老先生正好似无奈地望着那只狼人摇头，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只放下了她一个人，眼底显而易见地带上一丝宠溺。
　　狼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抬头回望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眉毛一挑妖娆地舔了舔嘴唇。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你不由自主地想。
　　狼人努努嘴指了指被她踹倒在地上的门：“我的小心肝儿～你把防御魔法阵给拆了，万一被我们那帮小兔崽子们先挠死，姐姐可是会很困扰的。”
　　小、心、肝、儿？？
　　你下意识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老预言家，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一个面瘫，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狼人似乎是在生气的，你发现预言家老先生很显然地皱了一下眉毛，这让你想起之前发现的木门上被毁坏的魔法阵。的确，破坏已经成型的魔法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狼人话里的意思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你根本想不到那个魔法阵竟然预言家老先生自己毁坏的？
　　可是为什么？他是在期待她的到来吗？
　　预言家老先生的话很快回答了你的问题：“假如没有提前毁掉魔法阵，这扇门会将你拒之门外的。”
　　你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特立独行的狼人，但预言家对她的到来显然毫不意外。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甚至十分好脾气地将她踹倒的门扶了起来，这才回过头来温声提醒：“欢迎回家艾丽娅，今天有客人。”
　　“回家？”艾丽娅？
　　哦上帝，预言家的意思是这只妖艳的狼人其实是这里的女主人？开玩笑的吧？
　　你险些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却因为太过惊讶而不小心撞到了书架，而这让你们终于掩饰不住，乖乖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顺便不小心地撞倒了三本厚重的魔法书，还好被小丘比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你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打扰了。”
　　“对于美丽的生物我总是很热情的，欢迎我可爱的小客人们。”狼人仿佛才意识到一般地抬眸望向你，她深红色的瞳孔中映出一丝兴味盎然，指尖暧昧地在唇边一贴向你们丢了个飞吻，尔后意有所指地望着小丘比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客人呢，小可爱，这里所有的东西你们都可以随意享用，但是……”
　　她顿了顿，微微收敛神情吐了一个烟圈，话里却终于带了些锋芒毕露的意味：“但是今天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属于我和预言家之间的私事，可爱的小家伙们可要记得不能随意使坏，不然……姐姐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女性的直觉告诉你她在警告你，那是野兽近乎可怕的独占欲。她显然并不希望你对预言家施以援手，事实上你也的确做不了什么，而你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预言家老先生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忽略外貌上的不般配，他们何其相似的两个人！你其实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暧昧，但他们两个长得实在不像是一对情侣，一个明艳动人的美女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不管是谁都会感到违和吧。
　　——尽管他们似乎都无视了这一点。
　　仿佛看穿了你的疑惑，预言家老先生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却说着最令你意外却情理之中的话：“请允许我向二位介绍一下，艾丽娅是我的妻子，也是……”
　　“欺骗是一种糟糕的品格呢亲爱的！”
　　预言家的话忽然停住，只见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忽然从身后环过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向后一揽将他抱住。
　　老先生僵硬了一瞬，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必须要纠正一下，是相爱相杀的前妻才对哟亲爱的。这负心汉可是想着明天把我送上绞刑架的呢，这黑心肠的可真是该死透了，所以今天呀……”
　　狼人一顿，笑眯眯地用食指勾过他的下巴。你看到预言家眉毛微微一颤却没有躲来，纵容地让她在自己嘴角索取了一个吻：“所以今天，姐姐可是来找他殉情的。”
　　你已经惊讶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将这样残忍的话题说得好似情侣间的浪漫一样。
　　“……您真的打算杀了他，您的丈夫？”
　　艾丽娅愣了一秒钟，她很快掩着红唇笑出了声：“当然，如果他活着，我的族人们会相继死在他的预言之下。族群里那些小兔崽子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我的小心肝儿，我不会魔法也保护不了他。但让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姐姐可是会嫉妒的，所以能取走他生命的只能是我。”
　　她整个身体都趴在预言家的肩膀上，老先生无奈地坐下来，剥了两颗糖果塞给她。
　　“作为交换，我当然也会陪他一起死的。对于狼人而言预言家必须死，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不如我自己来，所以千万……不要插手哦。”
　　艾丽娅高深莫测地弯了弯唇角：“收好你的毒药小可爱，它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你有你的小宝贝儿，别来觊觎我的小心肝儿哟～”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天知道你在来这里之前到底怀着怎样沉重的心情，你想过自己可能会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甚至因此受伤。可不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想到，迎接你的居然是一份加量版的狗粮套餐？
　　开玩笑的吗？！
　　无论是杀手还是被害者，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拒绝你的帮助！再智慧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个村子里第一个拥有正常名字的狼人，竟然是预言家的妻子？而这一对夫妻表面看起来明明异常和谐，说的话却是要在今晚要分别将对方置于死地。
　　他们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将这样天方夜谭似的剧情展现在你面前，让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其实也对，这是他们两厢情愿的事，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好好吃狗粮就好了。
　　你郁闷地想着，这都算什么事呢！
　　“我记得我们并没有离婚，艾丽娅。”
　　“但我们分居很久了宝贝儿。”
　　“……”
　　预言家老先生的耳朵有点红，狼人的毛发披在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唇角一寸一寸地摩挲着，仿佛带着极致的诱惑：“万一让那帮小兔崽子先动了手，你猜猜我会做什么？”
　　她嬉笑着捏他的头发，尽管笑得格外好看，却让你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占有欲极其恐怖的疯子。
　　预言家笑了笑，无奈地将对方的手从头发上抓下来：“别闹了艾丽娅，我知道今晚来的只能是你，但你也需要考虑一下女巫小姐的感受，她还带着丘比特先生。”
　　“……”
　　艾丽娅一怔，瞟了一眼小丘比特，终于意味深长地松开了手：“好吧，小朋友。”
　　然后小丘比特的脸就黑了。
　　预言家老先生依然维持着他宽和而又疏离的笑脸：“女巫小姐，您可以随意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对的，又或许所有的猜测都是不正确的。但请您不必感到任何的伤感，这是我和艾丽娅一起选择并且都愿意接受的结局。”
　　“已经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他回头望着躺在椅子上剥糖果的狼人笑笑，眼底倒映着漫天的星辰：“我想，不需要了。与其死于恐惧和寂寞，不如选择一种让自己最满足的方式。”
　　“这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