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祁语晨音

14、小女孩[三]

　　“乌鸦可以比你的箭更快，你可以试试。另外我也很想知道，传闻中的爱神之箭是否可能存在那么大的杀伤力，足够杀死一个大活人？”
　　理论上是没有的吧？你心里默默地回答。
　　这个村子里的力量似乎是计算了平衡的。小丘比特诚然是一个优秀的射手，他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但如果将丘比特之箭作为普通的箭矢来用，那杀伤力应该是非常惨不忍睹的。可是在那个梦境中，他确实也曾用箭重新封印过厄洛斯……
　　守墓人说的听起来是一句震慑施压的话，尽管你对乌鸦能否能够超越弓箭射出的速度依然表示怀疑，但这些话显然意味着对方已经看穿了你们的身份。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守墓人一定不简单。
　　你转头看了看小丘比特，原以为他至少应该失措一阵的，却发现对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却只是一愣。他的眼睛眨巴着轻轻咦了一声，接着却反倒像是冷静下来般地打量了一眼那只大乌鸦。
　　一声轻哼，他目光跳跃忽然挑了一下眉。
　　然后下一秒，他竟然松开了你的手。
　　“守墓人先生，您是这样想的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绷了这么久，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你简直无法理解。
　　尽管依然紧贴在你身边，你却发现他全然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反倒有一种危机已经解除了的放松感。据你所知，小丘比特对危机的反应非常敏感，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放松的状态，可是守墓人说的分明是挑拨气氛的话……
　　还是说那些话有什么被你忽略的含义吗？
　　小丘比特笑起来，头顶的因为紧张而竖起来的呆毛却服服帖帖地落下去：“丘比特之箭当然是杀不死人，即使成为堕天使，神箭的力量能伤人也已经算是极限了。”
　　他找到一块空地拍干净灰尘，然后抱着你的手臂坐下来：“我们坐下来和他慢慢聊吧，以后想起来至少也不那么遗憾了。”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
　　他调皮地冲你眨眨眼，却让你不明所以。
　　小丘比特没有回答，转而继续说了下去：“我总算是想起来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很多年前我们就应该见过面了。不过有些话您说得太隐晦了，没头没尾的话女巫大人可是听不懂的哟。”
　　“……你们在说什么？”
　　这两个人看起来有什么事瞒着你。
　　守墓人看了看你，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兀自盯着乌鸦扑腾着翅膀发呆：“了解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比如老预言家，他本来可以随心所欲地远走高飞。”
　　这种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糟糕了，你忍不住打断道：“虽然听不懂，但是你们的话题与我有关，对吧。”
　　小丘比特没说话。
　　守墓人浑浊的眼睛对着你，沉默了一阵：“已经被遗忘的东西，不需要记起来。”
　　“既然与我有关，我应该有知情权。”
　　谁也没有回答你，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你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一个局外人，分明是谈话的焦点，但这件事却仿佛与你无关。这种情况下焦虑也没什么用，你只能听着。
　　“我原本以为你猜不到，堕落的神明。”
　　“牛奶工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小丘比特微微侧过脸，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这个动作竟然好巧不巧地帮他躲过了你偷袭他后脑勺的动作。你摸着下巴听他说：“我想对于失踪尸体的了解程度，这个村子里的人没有比守墓人更加清楚吧。牛奶工与其冒着风险来求助女巫大人，为什么不索性向您寻求帮助呢？”
　　守墓人没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看着那只乌鸦跳上他的头顶，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却被他拽着翅膀扯下来。
　　唔，看起来是非常柔软的羽毛呢……
　　他看向你：“想摸摸吗？”
　　你顿时愣了一下。
　　小丘比特冲着你鼓了鼓腮帮子，那诡异的眼神看得你霎时怏怏地将手又收了回去。然后他继续说下去：“神出鬼没的守墓人和持有毒药的女巫大人比起来，不管怎么算应该都还是您这里比较安全吧？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您能提供的帮助一定更多。如果没有提前见过您，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找到女巫大人呢？”
　　他笑起来：“是您想见我们了。”
　　可爱而又温柔的笑容霎时绽放开来，他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守墓人，一锤定音。
　　“唔，大概吧。”守墓人淡淡应声。
　　“……”
　　守墓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似乎就是那样一个无所谓的人，别人说话他就听着，情绪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波澜，当不当一回事更没人知道，很神秘却意料之中。
　　倒是小丘比特让你有些意外。
　　你恍恍惚惚的，望着他的侧脸回不过神。你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小家伙的逻辑思维其实可以这样缜密？
　　你忽然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他了……
　　你知道在这个村子里的很多人都不简单，预言家的智慧通达，守卫的深邃，还有守墓人的神秘，这些你凭借直觉多少都能感受得出来一点。可是小丘比特藏得那么好，你能想象一个总是对你撒娇卖萌甚至大部分时候还会眼泪汪汪博取你同情的小屁孩，竟然是个让人望尘莫及的逻辑怪吗？
　　突然觉得他深不可测了……
　　小丘比特忽然转头看到你隐隐质疑的眼神一怔，瞳孔猛然一缩，尔后他抿了一下嘴角，像是羞涩般地挠了挠头发对你笑笑。
　　“实话实说守墓人先生，您其实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的头颅在哪里了，对吧？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哇～哇～”
　　守墓人还没回答，那只大乌鸦突兀地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回应小丘比特的问题，还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结果被守墓人不耐烦地一拍脑袋又压了回去了。
　　然后他走向你，瞥都没瞥小丘比特径直走到你面前，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将乌鸦送到了你面前。
　　然后他简短地嗯了一声。
　　你终于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交易吗？”
　　“你情我愿的才叫交易。”守墓人说。
　　“我找你们来……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微妙的停顿，有点奇怪。
　　你盯着乌鸦，彼时它也正盯着你，头也不歪地像是在注视，直看得你一阵发憷。
　　你皱眉：“先生，您的条件是什么？”
　　“帮我找到那只狼人。”
　　他将那只乌鸦放到你的手臂上，然后斜眼扫过你身旁的小丘比特，那眼神仿佛是极端轻蔑而又挑衅地，却难得带了一丝人情味。
　　他也不拐弯抹角，只言简意赅地继续说：“打铁匠，我知道你们能找到他。不需要带他过来，你们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会将那个女人的头颅交给你们。”
　　“打铁匠？”
　　这个预料之外的答案让你有些愣神，你下意识地沉默了两秒：“村子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您也应该知道吧？他杀死了很多人，而且比你年轻强壮。他现在已经杀红了眼，所有人都当他是恶魔，你找他做什么？”
　　守墓人直起身，望着漆黑的远方，像是在想什么事地抬起下巴，却说：“偿命。”
　　“……”平淡得像是在闲话家常……
　　他不像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对你的问题有问必答，目的似乎也很明确。
　　可是这样的理由……
　　你捏紧掌心，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抓着小丘比特的手，那柔软的手掌转而握住你的，让你稍稍冷静：“他杀了你什么人吗？”
　　“没有。”守墓人突然笑了声，那是极轻极轻的一声笑，用他沙哑阴沉的嗓音发出来，听起来竟然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但我想他现在最想找到的人应该是我，杀了这么多人又东躲西藏了这么久，也不过就是想找出我然后报仇，只是他不相信而已。不过小姑娘，杀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杀了村民需要承担后果，我杀的人，也应该付出代价。这件事必须是两败俱伤，所以我建议你不要管得太多。”
　　“你的意思是之前那只狼人是你杀的！”
　　你简直震惊了，小丘比特这样告诉你的时候你一点也不相信，而且他这样瘦弱的老人，看起来风一吹都能吹跑的瘦骨嶙峋的老人，真的能杀死一只狼人？
　　“嗯？”
　　他一顿，像是对你会问这个问题很疑惑。
　　守墓人诧异地看了你一眼：“你们难道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他上下打量了你一会儿，恍然道：“哦，他猜到你，但你却不相信？之前那只狼人，的确是我杀的。人有的时候是可以无所不能的，所以你不能总是用常理去推断每一个人。但是小姑娘你记住，人可以做坏事，但一切后果都必须好好担着。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总有一天会降临。只不过真正的亡命之徒，是不会在乎那些后果的。”
　　你顿时噎了一下，喉咙里涩涩的，说话都有些艰难：“……这话听着太悲壮了。”
　　“你想去看看她吗，那只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