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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她说是干儿子,便是干儿子” ...

  •   2008年阳春四月,陈奕完成了毕业设计和短暂的实习,回到了S城。

      毕业后,面临如何选择职业方向,他得好好想想,创业还是找工?是在S城还是回省城G市?他很有想法、行动力很强,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仿佛有各种可能,因此他更迷惘,哪条路都走得通,都能走好,但仿佛都不是他最想走的,千头万绪他找不到线头。

      大一寒假他回来过了个极无语的假期后,便一直在省城没回来。那年,他迎来大学第一个寒假,兴冲冲的坐在从学校回来的大巴上,林丽说加班不回家吃饭,陈瑾不会做饭,央陈木带她去路口刚开的小排档搓一顿。

      在店前点好菜,父女俩说笑着走进店里,却见着本应在加班的林丽和一个大男孩坐在角落里几乎头碰头的吃得正欢。陈木和陈瑾面面相觑,不是说加班吗?林丽讪笑着说:“提前收工,知道家里没吃的在这吃点。这是田平,在厂里很帮上我的小伙子,可乖可听话可勤快了。”田平甜甜有礼的喊陈木“叔”。

      林丽让陈瑾喊田平“哥”,极度敏感的陈瑾半眯眼看了看田平,只道了声你好。

      吃完饭,林丽就带着田平去旁边的超市买了点手信,上家里了。陈木仗着长辈身份,循例没话找话的问:“哦,从郊县出来,一个人在这工作啊,住哪呢?”

      田平吱吱唔唔的说:“在这附近租的房子。”吱唔的三言两语中,陈木和陈瑾才恍然大悟,林丽和田平为什么会瞒着家里在路口小排档吃饭。租房一般都是图个方便,工厂离他们家坐公车都要近一个小时,在这附近而不是在工厂那租房,这实在是一个相当吊诡的选择。

      这隔应的第一面让陈瑾很反感,于是在□□上绘声绘色的跟陈奕说,妈在厂里认了个干儿子,还租房在咱们这附近,你看诡异不?

      陈奕蹙了蹙眉。干儿子?在家附近租房?肯定是为了上家里走动方便喽?但是直到让陈木陈瑾撞到了,才上家里来,这里面有些什么解释不通。

      坐了几个小时大巴进家门,陈奕便见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的讨好的笑着喊他哥,在林丽的介绍和教授下急急腻笑问他:“奕哥,辛苦了,帮你提行李箱吧?”这讨好和腻笑的功架和林丽简直如出一辙。

      辛苦了?他们家何时进门需要说这话了?你帮我提行李箱?我比你还高半个头好吧?你讨好取悦方式打开不对吧,陈奕一头雾水看向陈瑾,陈瑾一脸冷笑,一付我跟你说的没错吧,作妖呢。

      这不是个正常的兆头,母亲很少这么讨好家人,事出反常还真有妖。陈奕选择冷眼旁观。

      随着首次进家门后,田平便成了林丽的小尾巴,一下班就跟在后面到家里来。陈瑾打开门,一见到林丽身后的田平就黑起脸,而田平仿佛没见着陈瑾的黑脸一般,照样笑着进来,喊奕哥,喊陈瑾,泡茶,看电视,吃晚饭,再吃水果,再看电视,一直到十二点,才依依不舍的回出租房。据说是因为,出租房没电视。

      林丽让陈瑾不要总霸着电视机翻书,陈瑾冷笑着说,那就回去啊,在这跟我犟什么劲?一个二手电视机能有多贵呢?要我不出钱吧?林丽装没听见。

      林丽18岁生的陈奕,20岁生了陈瑾,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家庭妇女,她热爱工作,开朗会来事,看起来就跟35差不多,正是最好的年龄,孩子大了,不必劳心挂怀,可以全心放在事业上,能力也不错、事业心又强,在民营工厂里几年时间便从质检主管晋升到副厂长。

      谁也搞不懂,林丽并不是一个很母性的人,有一儿一女了,为什么还要认个干儿子。

      据说,这大男孩刚从郊县出来打工,小陈奕一岁,凭良心讲,长得不错,阳光、帅气,笑起来带着点羞涩。林丽最喜欢勤快听话的,这孩子喊林丽“姨”,可听话了,连穿衣搭配都听林丽的,对上眼了,林丽在厂里对这大男孩多有照顾,这孩子也知好,姨来姨去的,便让同事们怂恿成干儿子了,两人也真是好,为彼此晾开水,留早餐,真心的相互呵寒问暖。工友们都知道田平这号人也知道他们俩很好这档子事。

      陈瑾故意上了一趟林丽的工厂,在办公室门口见着林丽正在给卸货回来的田平抹汗、递水,眼里是浓浓的意味。陈瑾用那只有30万相素的手机在门口快速的拍了一张照片后才进去,那些不时进来汇报工作的工友叔叔阿姨们脸上意味分明的笑比那照片更让她别扭。

      一直一家四口的除夕夜当然也增加了一个人。那晚,林丽比任何时候都甜腻笑着讨好家里人,给所有人夹他们喜欢的菜,把陈木陈奕陈瑾别扭得整晚无笑无语,实在太做作了。

      整晚,只有林丽诡异的讨好的腻笑响彻屋角。
      “陈奕,陈瑾,来,你最喜欢的鱼。”
      “陈木,来,你最喜欢螃蟹。”

      “妈,我们家从来都是各自夹菜的吧。”陈瑾向来尖锐,从不肯成全别人刻意的讨好。

      陈木醉了早早入睡。林丽本想让田平留宿守岁,因陈瑾的不配合,泡汤了。母女俩在厨房呛上了,陈瑾坚持:“团圆夜,只需要家人,不需要外人在。”林丽表面妥协,说送田平下楼,却是和田平去后面的江边看烟花。家里一直以来守夜看春晚的传统第一次打破了。

      陈瑾暴跳着问陈奕:“她可以这样吗?骗我们说去送客,结果和那人去看烟花?要不是听四楼的小民哥说起我还真信了她会九点钟把客送走,我信她还真有鬼了。”

      陈奕说:“大过年的,你能不能祥和点?再喊,我把你扔江里去。”

      祥和?“……,陈奕,你知道我今年高三吗?她基本就没关心过我的复习我的志愿。”陈瑾叹了口气。

      “陈瑾,你不是在为任何人复习,家再乱,也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人生路,从来只能用自己的腿走,没人能替代你。”陈奕看着陈瑾。

      “从前,她重男轻女,我没话说。如今……”。陈瑾无可奈何哀叹的神色让陈奕也怪不好受,陈瑾的感叹确实不假。

      大年初一,林丽还是给陈瑾包了个有史以来最大的红包,哄着让陈瑾要喊田平“哥”,给这个哥拜年说吉祥话。陈瑾狂笑,我特么的只有一个哥,也够了。

      陈瑾说一周七天,让他少来吃一次饭也不行是吧?林丽说可以,但那天她也没回家吃饭了。

      陈奕冷冷的看着,他只是奇怪母亲为什么完全失去了冷静,为什么一句轻微的反面意见就引发了林丽巨烈的歇斯底里?甚至捶胸顿足?那阵势就像是你们说我不好都可以,但不能说田平,说他就是在扯我的肉;赶田平出这个家拆散他们俩就是大不孝。这魔怔了吧。
      家里陷入一个奇怪的辩证循环:就不能没有这个人么?根本不需要这个人的存在啊,以及就不能让这个人存在么,这人多好啊,长得也可以,老实、勤快、听话。

      其实吧,林丽正常点,他们倒也不见得就会多反对,当成家里多个朋友走动也行。但问题是林丽太反常了,反应太激烈了。这副歇斯底里和捶胸顿足,只在好多年前陈木涉嫌出轨大吵特吵时得以见之。

      那个寒假最后家里吵成一锅粥。陈瑾梗着不愿让田平上家里吃饭,林丽黑头黑脸,摔锅砸碗式的做饭。

      “他一个人远离父母,你们就不能心宽一点吗?”林丽砸了一个碗,然后哭号着锤胸。

      “他比陈奕还小一岁,陈奕还在花家里的钱,他已经自力更生了。”多可人疼啊,只顾着解决田平晚餐问题的林丽把战火往陈奕身上烧。

      陈奕半眯了眯眼,依然不说话。

      最后林丽讨好的央着陈木打电话让田平多过来走动。陈木很忙很糙,林丽对他一直也不冷不热,那次讨好让陈木很是吃味。

      陈木无所无谓的帮她打了那通该死的电话,从此,田平就更像个影子一样,下班就眼着林丽回家里来了,林丽当着陈瑾的面前笑着对田平说:“是木叔喊你过来吃饭的?叔对你很好,记得买条烟孝敬你叔哦。”吃完饭依然看电视、吃水果,一直赖到很晚才回去,田平不在乎陈瑾的脸有多黑多臭,忍功真好。

      陈瑾终于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陈奕看。陈奕只是扫了一眼,便把手机还给陈瑾。其实在家里时,林丽也是这般模样的,总是情不自禁的帮田平整理衣衫、头发,明明那衣服、发丝妥贴得不得了。其实以前,她也经常帮陈奕把扎在裤子里的衬衣整好,帮陈奕整整头发,扫掉肩上的头皮什么的,只是陈奕长大了,不知觉间便都自己打理好了一切,所以这些举动,要说得过去也勉强说得过去,要说暖昧也着实显着暧昧。

      “她说是干儿子,便是干儿子。”陈奕淡淡的说,像盖棺论定一般。

      陈瑾看着她哥。

      陈奕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除了这句盖棺论定。

      他一直观察着母亲一系列奇怪又过激的行为,判断着这种诡异的家庭生活会绵延多久?当他发现,母亲在田平这事上,简直如磐石般坚定、如火焰般热烈时,他提前回了学校。

      走之前跟陈瑾说:“考个外地大学,眼不见为净,快乐读几年大学吧。”

      陈瑾倔强的抿着嘴说:“不,我要考本地S大,看他们怎么作妖。放心吧,S大也是211,不容易呢,但为了看戏,我一定会考上的,保佑你妹吧。”

      陈奕无语,拍了拍陈瑾的肩膀。他直觉这事,战线会很长,这事对陈瑾的影响会远远超过他。

      大学四年,他便没再回来,也没花家里一分钱。一是因着家里不是鸡飞狗跳吵个不停就是阴阳怪气氛围诡异,一是因着他又是兼职又是创业搞得如日理万机般的忙碌,至于这两个哪个是主因,哪个原因促成了另一个原因,实在也说不好,反正最后反而成就了他,在大学城里打出了名堂。

      大学城里第一个为同学组织包车回乡的就是他,逢年过节,大学城里呼啦啦十几二十辆大巴,全是他低价包租来的,事先已在□□群、论坛上报名付过车款的同学们鱼贯上车,一个节日下来,他赚得腰包鼓鼓,站在大学城门口,送走一辆辆大巴车,确实小兴奋,但他神情淡定如常,转身缓缓走回宿舍,只有轻握的拳头泄露着他的心情。

      他还和同学合开了个广告传媒公司,三年多来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的过,跑各行业兼职,钻研各种商业模式。也卖过衣服、房子、烟、酒、汽车,业绩颇劲提成颇丰,去小饭馆打工,连厨艺也学了,能做出可以开饭馆的菜。也不是贪钱或虚华,他就是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适合干什么,又极不愿意空闲下来。但好像去到哪,他都能把那里搞出水花来,哪怕那原来是一潭死水。

      大学时兼职乱搞一通什么都偿试,毕业后到底要做什么?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不意味着毕业后还能延续这个势头,他很明白,这种自知促使他沉稳寻思,而不是匆忙投出简历或创业资金。他回家来,想给自己两到三个月好好寻思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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