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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陈奕,没出现了 ...

  •   广告灯箱牌底座做好了,陈奕骑着小电动亲自过去工场拿。工场的师傅做得挺好,安全起来挺方便,在灯牌架四个角钻上孔,锁上锣丝便可以了,晚上收摊后,陈奕和少年合力把灯箱放倒,自己安装。

      陈奕从家里带了个大工具箱,锣丝刀、小冲击钻、老虎夹什么的一应俱全,少年看得大眼睛一愣一愣的。陈奕看着发愣的他,觉得怪有趣的,便多看了他几眼,手指差点划伤着了。

      少年的心猛的一跳,咬着下唇。陈奕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奇怪的一痒。

      指了指装上了轮子的灯箱牌架,陈奕示意少年试试自己推进店里去。

      确实方便多了,少年挺开心,但心里又有点失落,以后也不再需要两人合力抬着灯箱牌架进店里了,那种通力合作的感觉不会再有了。

      陈奕看着少年本来挺开心的小脸倏地懊丧晴转阴,完全不明所以,这人?有毛病吧?

      他也有点冒火了,洗手回家健身,真是一腔好心没好报,不过他本来也就没想要什么回报,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在他来说都没当是事,他长得不糙,但大男人糙心性很严重。他只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莫名其妙,前一秒还挺开心乐呵,后一秒直接郁闷如失至宝一般,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坐了回过山车。

      第二天陈奕还是照样下楼观棋下棋。由于有前车之鉴,少年这回不敢不收陈奕的烟钱了。陈奕抬头看了他一眼,拿过烟和找回的零钱,脸上唇角渍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笑。

      晚上收摊时,陈奕蹲在地上抽烟,看少年一个人轻松推着广告灯箱牌架回店,脸上莫名的便有了笑意,以后这人不用搬得那么狼狈那么累了。

      少年从店里出来,拿了一罐冻的喜力,递给陈奕,陈奕接过来,怔了两秒才打开。他在想,是不是还给少年酒钱,还吧,也真缺了点男人间的爽快,不还吧,这店的生意太差了,少年请不了他烟或酒的,而且,他是一分一毛都不忍让少年多花,这小子连买菜都那么省,猪骨鱼肉都是为爷爷买的,连买点给自己吃的都舍不得,节日深夜的跑去江边捡纸皮,妹的,一想起这事他就想暴走,他突然很想跟少年喊一句“我养你啊”。

      想了想,陈奕说:“给我一箱,你这一罐撩起酒虫来了,我回家睡不着。”

      少年扛了一箱喜力出来,陈奕放下三百块,“应该刚好?”说完扛起啤酒走进宿舍院。

      看着钱,少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人是一分都不肯让他吃亏的了。

      被陈奕吵醒起夜的林丽,看着陈奕扛回一箱啤酒,脸又黑了,“陈奕,你不睡,别人还想睡呢。”

      这个别人,指的是猫在沙发上睡的田平。

      陈奕沉着脸扛起啤酒回房间。小书桌上摊开一堆稿纸,画着各式的思维导图,最上面的两张,打着问号,那是他关于找工还是创业的思路整理。

      点了根烟,抓起桌上的书,埋头看了一会,又摊开一张稿纸,随手乱画,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画着一个杂货门店,柜台前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少年。他不禁暗自笑了笑,这小子。看着画,心莫名的有点暖,便躺下酝酿起睡意。

      他也没深究自己怎么半夜看不下书,画起了杂货店少年。阅男无数的系花说陈奕心糙还真不是假的。

      杂货店后半部分是生活区,空间很大,一个大客厅,一个大厨房洗手间,一间仓库,一个大露台,两间卧室,其中一个是他爷爷的,少年一人既看店也照顾着行动不便的爷爷,没钱请陪护,什么都是少年自己来。

      爷爷感冒拉肚子了,纸尿裤换得频。少年思忖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朝闲人堆里观棋的陈奕低声喊:“诶,帮我看一下,我有事进去。”

      陈奕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确认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眼神交集,从眼神里读到确认的信息,陈奕面无表情像思索什么又仿佛只是发了几秒呆,垂眸又像思索或发了两秒呆,缓缓起身,向他走过去,他推开玻璃柜台旁的活动板门,把陈奕让进去。

      陈奕就在他平时坐的椅子上坐下,他进去给爷爷洗澡,换纸尿裤,有陈奕给他看店,他可以细致点干活,给爷爷撒了点爽身粉,冲了点葡萄糖水,才出来。

      陈奕看了看他,起身打开活动门,又走回闲人堆里,在棋盘边坐下。

      玻璃柜台上他平时作些销售记录的小本子摊开着,空白处记着两包香烟、三瓶水、两瓶啤酒,两包花生,下面垫着钱,应该是刚才他进去时的销售记录,这人还挺旺,这十几分钟生意挺好。他不知道的是,那堆闲人见陈奕在里面看店,故意逗陈奕,给陈奕捧的场。

      字蛮好看的,和人一般的俊逸有力,比他自己的小学生字体好看太多了,被流海遮住的大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

      抬起头时,发现陈奕好像正在看他,眼神交织,陈奕淡淡的低下头,像又在思索什么。

      5月下旬,陈奕有个客户朋友喜欢钓鱼,陈奕和他们扎堆到海边或后面的江边钓鱼,晚上十点多就起身,那帮闲人笑笑跟他打招呼道别,少年见陈奕这么早走,便拿眼看向陈奕,陈奕点点头,便走了,也不知是向谁点头。

      第二天下午六点不到就过来,提了个红色的水桶,放在杂货店前。

      少年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也没在意,他在意的是陈奕过来了。

      有个女的来买挂面,看了看水桶,问他:“这江鲫怎么卖?”

      他一愣。陈奕接话:“一条10元,全买50,里面7条,就后面江里现钓的。”

      女的说:“看得出是野生江鲫,算便宜点。”

      “要就拿走,不急卖的,一会我们自己烧着吃。”

      女人应该是真被江里现钓这几个字逗着了,再三看了看,终于掏了张五十出来,“算了,要了,买回去烧给孩子吃。”

      陈奕起身,朝他伸手说:“拿两个大袋子,那种黑色的垃圾袋也行。”

      他急忙扯了两个递了过去。

      陈奕把鱼全倒进袋子里,又在外面再套了一个袋子,递给那女的,收了钱,转身递给他。

      他看了看钱,再抬头看了看陈奕。

      “收着,总看、看不够么?没见过我这么帅的?”说这话时神情淡淡的。

      刷的一下,也不知为什么,他脸一阵红,好在消退的也快。他还真想答,确实没见过,这或者只是少年眼里出西施罢了。

      想了想,他接了过来,在那个小本上作了记录。

      陈奕隔两天就去夜钓一次,总会提回一桶鱼或蟹回来,有时是江鲫,有时跟人到海边钓就拿回些海鲷,鲷鱼能卖更好的价格,一条20元,螃蟹一大只80元,对讲价的,陈奕总说不急卖,一会我们自己烧着吃。他总想着这个“我们自己”是不是指他和陈奕?但最后总让人给买了去,没机会印证这话。

      没去夜钓,陈奕照例会守到最后,帮他收店。两人照例嗯一声,算是告别。

      有两次陈奕不止提回了半桶鱼,还有一大捆韭菜,把韭菜分成一小把一小把,一小把8元,竟也全卖光了。

      少年呆呆的看着,有点服气陈奕,觉得这杂货店要是让陈奕经营肯定不像现在这样。

      少年不知道的是,这韭菜得来也不用本钱,陈奕跟人去郊区钓鱼,帮农场的阿伯收割,阿伯送了他一大捆菜,他送了阿伯几条鱼。阿伯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女儿,特别喜欢陈奕。

      六一儿童节那天,陈奕没出现。

      少年还没觉得怎么,以为陈奕有事出去办了吧,第二天晚上还是没见着陈奕过来,少年有点慌,看着那没有了陈奕的闲人堆,像看着一方无人的郊野。

      一个人孤独的收店,把那个装了轮子的灯箱架推回店里,你是知道自己不来帮我收店了,给我做的这个吗?你不来了吗?那我怎么办啊?少年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颓然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卧室的小书桌上,放着一个保温壶,少年的心跟这保温壶一样,空的。明天,明天你就出现好不好?

      闲人中有人问,那个年轻人怎么没来了?那人棋下得还不错,总有奇招,又有人说,那人有看棋谱的,喜以古谱仙人指路开局。又有个阿伯说,大学生来的,怎么可能天天在这下棋,那人聪慧上头上脸的,一定有出息。

      事不过三,陈奕已经连续三天没出现了。少年的心空了一大半,陈奕在这连续出现整整2个月了,给他出过头、带过吃的、买过药、看过店、给灯箱牌架装了个带轮子的底座、钓鱼后会把鱼拿来他这,嗯,卖鱼的钱还在他这,他翻开小本子,一共480块钱。可现在,这样的一个人,不再出现了。像是把他生活进而最绚烂的光生生的拿走了。

      望向宿舍院里,原以为人住这里,就像根在这,不会不见了的,原来也会这么不妥当,想想也是,当初陈奕是突然出现的,突然出现的人、突然消失好像也正常了。世间好物不归我。少年暗叹。

      好在偶尔还能见着陈瑾、林丽和那个令人生厌的年轻男的,还能听到闲人堆里有人问起陈奕,要不然少年还真会觉着陈奕是不是从来就没出现过,是自己太孤独了,生出的幻像。只是别的男的都幻想个田螺姑娘什么的,自己怎么幻想一个那么好的陈奕出来了?

      少年觉得自己更孤独了,孤独得有点无法忍受,陈奕出现之前,一个人收店没那么难受,现在怎么这么矫情成这样了?孤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看了看爷爷,爷爷,你知道吗?有一个很好的人,他不知哪去了,再也没来了,他会不会不来了?爷爷,心真的好难受,好难受,从没有过的难受。

      少年紧紧抿着小巧的唇,苍白的脸倔强的绷着,忍受着内心深处的煎熬,无处可诉却又重如山般的思念。

      爷爷默默的看着郁郁寡欢的少年,只当这孩子心里不痛快,一个人看着店、守着个老人,也不知怎么安慰这孩子。

      “多休息、吃多点。”爷爷口齿不清的说。

      “好。”少年点头。

      从陈奕消失的第三天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太难受,真的太难受了,怎么会这么的想念一个人呢?那人眉目俊朗,修长挺拔,那人对他那么好,也和他没出声的吵过架……

      如果从今再也见不着陈奕了?少年捂紧胸口,那里锐锐的疼……

      他想,人能不能只靠着美好的回忆活着呢?这份美好他会珍藏到老、到死,曾有一个年轻男人,来过他的生活里。可是这样灼心灼骨的思念,太疼痛了。

      见着陈瑾,少年好想问她,你们家那人呢?可是一个开杂货店的这么问是不是太唐突了?

      想着,他又有点恐慌,发生什么意外、出事了吗?他仔细留意路过的陈瑾和林丽的步态、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任何匆忙或悲伤的模样,林丽步态轻愉的和田平出双入对。他基本可以确定,陈奕应该没有出事。

      那就是出去玩或做事了吧?这又给他提了个醒儿,陈奕那么年轻,不可能永远和帮闲人混在一起,如果出去做事,他便再也看不到陈奕了么?那怎么办?他慌得彻底失眠了。蹲在后院地上,看着无星无月黝黑的夜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有爷爷要照顾,又不能也跟着出去做事,他居然想到了这茬,跟着陈奕出去做事,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用小石子在水泥地上写着字,天亮时一看,全是陈奕两个字,最后他再添上了两个字:回来。可怜的少年,一语成谶,这几乎成了他悲催的感情恶梦,后来他用了整整四年时间,念叨着陈奕,回来,这四个字,贯穿了他应该最飞扬的青年时光。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早刷出了科比没了的新闻,躺在床上真的泪崩。有些人离你很远,但是他们在,回忆记忆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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