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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心头血 ...

  •   寒风肆意,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扎在毕潇潇的凡胎肉身,她的心头上都滴出血来。

      适才,为了在冰面上显得窈窕轻盈,她特特脱了短衣内的绵衫,冬风虽刺骨,但她只想皇帝哥哥看了能欢喜。

      谁知,待她强忍酷寒舞完一曲,从小径穿过,便见到皇帝哥哥身边的高大总管,捧出一个木匣子,悄悄递给一位小黄门。

      她心中生疑,一路尾随,亲眼瞧见木匣子传到宋珂的手中,里面是一只手炉。

      忿恨与嫉妒,仿若夏季汹涌的太湖潮水,不断朝她涌来,将她淹没。

      “潇潇,刚才你舞的真好!”

      兰台令女方婧蓉含笑,凑上来恭维她。

      毕潇潇睨了她一眼,置若罔闻地朝御前走去,或许是阁中人来人往,她好似有些目眩神迷,隐约竟瞧见皇帝哥哥扬起的嘴角......

      他笑了?

      不,皇帝哥哥多么清冷无欲的人?

      可她却当真瞧见了,太液池中的速滑抢等赛正热烈,冰面上冰刀簌簌划过厚实的冰面,参赛者如雪上飞燕般掠身而过竞争激烈,速滑抢等一赛汇集各族善冰的官宦子弟,历年来都极具有看点,阁中人个个都目不转睛瞧着场下,口中高呼。

      唯有那两人,位置远隔,却在空中相视一笑。

      蓝衣女郎托起桌上的空瓷盘,一双剪水双眸满含笑意,眼波流转,长睫如蝶翼扑扇,灵韵动人。

      他侧过脸,手中拿着一只相同的手炉,冰雕般的面庞线条柔和,划出极好看的轮廓。他黑漆漆的瞳仁里,满是无奈又宠溺的意味,淡淡的眉眼中似有一池春水,穿越人群,融融流向那位蓝衣女郎。

      他侧首在高泽耳边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刚才那位小黄门又送去满满一碟子蜜饯。

      那蜜饯想必很甜,那手炉定然很暖......

      可毕潇潇此刻只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凉,舌尖泛上丝丝缕缕的苦涩。

      她在他面前从不敢逾矩,他好似开在雪峰上的冰莲,清洁冷峻,千珍万贵,她生怕靠近一点,便会扰乱他的清净。

      只要想一想他俩有的婚约,便觉得纵是要等上他千年万年,只要最终能在一处,这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可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若是他能如此宠爱她一日,不,便是半日,便是半刻也好。

      “喔——”

      阁上人们忽然欢呼跃起,鼓掌叫好。

      毕潇潇穿着一身单薄绯绿短衣,僵僵立在喧闹的人群中。

      打眼望去,原是抢等的头名决出了,是一位少年郎。那少年登上蓬莱阁,俯身恭叩在御前,“岷阳周氏周朔拜见陛下。”

      一旁的梁王道:“岷阳人善冰,此话不假。周小郎现下在金吾卫中任职?”

      少年郎抱拳答道:“是,臣入禁军不到半年。”

      “不错,是位少年英才。”梁王讪笑,“皇兄,本王听闻南岭那位宋表妹,不善冰,一会儿冰嬉的乐趣可就体会不到了,不若叫周小郎教导教导?”

      虞洮老僧入定般稳坐,悠悠瞥他一眼。

      “她日前护驾受伤,怕是不宜运动。”

      梁王施施然得意,故意揶揄,“皇兄,我们还得问问表妹的意思才好。去,叫宋三娘子到前面来。”
      梁王府的小宫娥在蓬莱阁观赛座上寻了好一会儿,才在最后排无人处寻到她,两旁坐格中人少,这位置人自在视野也不错。

      宋小娘子嘴塞得鼓鼓的,塞着几颗蜜饯果子,“吧唧——吧唧——”正嚼地起劲。

      “这位可是南岭宋小娘子?”

      宋珂挑眉。

      绿萼答了一句:“寻我家娘子何事?”

      蓬莱阁坐格设置的一层叠过一层高,中间太液池地势最低,最末排视野开阔虽看得到前排发生的事,却因人多听不清楚前排说话。

      “梁王殿下请娘子到前排一叙。”

      朝虞洮方向张望,宋珂嘴里速速嚼了两下,“好,劳烦前方引路。”

      当她柔腰软骨,婷婷袅袅站到梁王眼前后,他那抹直勾勾明晃晃的戏谑打量的眼神,叫宋珂实在无法忽视,只得问道:

      “梁王殿下,臣女装扮可有何处不妥?”

      梁王眉眼轻挑,“表妹说话声音真是好听。怎么唤得这样生疏,按辈分,你也理该唤本王一声表哥才对。”
      偷摸瞟了眼虞洮,他得逞的嘴角扬起。

      “这....”宋珂向虞洮使眼色。

      这男人醋劲大得很,上次鹿鸣宴后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阿衍,君子需行事端方,莫要在女郎面前失仪。”

      虞洮一本正经的提醒。

      “嗳,皇兄此言差矣,谁见到表妹这般美人儿能不失仪呢?”拍了拍桌,梁王恍然大悟状敲头,“哦,除了皇兄你。”

      宋珂喉间一哽。

      这世间恐怕只有梁王胆敢如此揶揄皇帝了,两人的兄弟情谊不必言明也一目了然。

      她没忍住,扬起嘴角,“阿衍表哥说话有趣得紧。”

      “本王可不似皇兄这般古井无波,自然有趣。表妹不如随本王去梁王府住上几日,表兄带你游遍上京。”

      “阿衍!”虞洮急了。

      梁王得逞般笑得开怀,“好了,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

      “这位是方才抢等的头名周小郎,一会儿他还要比一场抢球赛,若又得了胜方,今日的彩头这尊御赐琉璃冰燕便是他的了。”

      梁王下颚指了指高阁古架上供着的彩头。

      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的少年躬腰一礼,“宋娘子。”

      宋珂回眸微福,轻言巧笑道:“周小郎,方才观赛见到你冰上技艺卓绝如冰上飞燕一般,今日这尊琉璃燕工艺精臻,惟妙惟肖,十分灵动好看,配你正好。”

      少年垂首低眉,耳尖烧红,“娘子过誉了。”

      梁王故意问,“表妹生在南岭,应该从未体会过冰嬉的乐趣,就不想学一学?”

      “阿衍表哥心细如尘,阿珂若有机会当然愿意一试。” 宋珂表现的得体温柔。

      扇子“啪”得意的击在桌面上,梁王倾身凑到虞洮脸旁,飘飘然状,“皇兄,看来还是本王更懂女孩子家的心思罢!”

      虞洮平静地并不与之辩驳,看向宋珂声音放柔,“你若想学,朕就寻个人教你。”

      宋珂眼波盈盈,对上他的眼眸娇声道:

      “谢过二位表哥。”

      冰球赛开始,抢等赛中突出重围的士族郎君们手执冰杆,穿戴好护具分作红、蓝两方阵营,周小郎也在蓝方之中摩拳擦掌。冰面运动脚上穿有冰刀,向来易受伤,因此护具都是统一由尚服局以麻布层层累加而制,夹层既防水又有韧劲,带在腕肘处作保护之用。

      宋珂被安置在主位旁侧观赛,阁上欢呼哀嚎声不断,可她不懂冰球赛的规则压根儿看不懂,就见着一个球被十几个壮汉抢来抢去,心下想,这是何苦,一人发一个球玩不就结了。

      她百无聊赖,坐在主位之中周围都是朝中高官,不太自在,还需端着仪态。

      兀自走神,想到无名册中的天命。自己死于非命,阿耶图谋造反,姑母因故病逝,其实踌躇折腾了一圈,无名册两次变换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只不过是将最后的日子延后而已。

      如今,其一是要待阿耶入京探听其口风,注定失败的谋反累害全族,必定要想办法阻止;其二是姑母的病情,太医署名医已使出浑身解数,只能维持病情不再加深,似乎已然敲定了姑母的结局。

      可宋珂不甘心,她不相信这世间就没有人能医得好姑母这病!

      盘算思索间,计时沙漏却已悄然走到末梢,红蓝双方比分打平,赛场上局势已经愈演愈烈,便见到冰面红方主将一个冰铲,把蓝方防守逼到边角后摔了满嘴的冰渣。

      紧锣密鼓赶着球朝着蓝方而去。

      周小郎在场上如猎豹,身姿飞速迅猛,冰杆相击,成功从红方杆下夺球,猛地调转方向奔着红方球框去。

      红方主将、队员紧追不舍,红方四人配合紧追蓝方周小郎君,全场观赛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登时,场上一幕使全场惊呼。

      红方一队员脚底打滑,身体不受控忽然摔倒,脚底冰刃尖利冲着双方赛者而去,脚底冰刀可划破坚硬如石的冰面,□□骨血又怎能逃过一劫。

      红方其余三名队员自觉闪避开来,唯有周小郎脚下飞驰,势如破竹般挥杆击球。

      敲钟计分,赛时已到。

      周小郎一球定输赢,阁上阁下欢呼阵阵。

      进球瞬间,周小郎已避之不及,冰刃刺穿他脚踝的护具,带出点滴血液落在冰面。

      “咚——”鼓声敲响。

      “蓝方胜!岷阳周朔得魁首!”

      看着周朔坚毅的侧颜,宋珂竟觉得有些欣慰之感,小小少年的成长也要历经百般磨难艰辛。

      冰嬉赛散场时,日头已落到西侧,太液池附近肌骨寒彻,虞洮避嫌避得没了影儿,宋珂从蓬莱阁上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几乎散光了。

      “宋娘子。”逆着霞光,少年身形朝她走来,他行走时一跛一跛的,想来伤得不轻。

      “周小郎君,恭喜你今日夺得彩头!”

      “这个给你。”

      少年站在金顶红门的阁楼下,微风轻抚,檐上四角的铜铃“叮咚”奏响,他红着面递过来一只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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