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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0第1天 ...

  •   新年的第一天,他睁开了眼,是的,他又忘记了,全部都忘记了。
      他看着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的光。光映在墙上,照的他有些恍惚。他抖了抖眼皮,睁开眼,从天花板开始,左右环顾了下,寻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他深吸了口气,从鼻腔里吐出来,垂着头,坐起身。他用手指用力的捏着后颈,他的头晕晕沉沉的,像是睡落枕了,脖子传来一阵隐隐的酸痛。他撇了一眼书桌上的东西,整整齐齐,一摞高高的辅导书,装订线处,标记着2019年省公务员考试金题讲解。
      他拄着头,发现枕边躺着一本厚厚的日记。他好奇,慢慢地抽出来,打开。
      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亲爱的,当你看到这段话时,我想已经是2020年了,我是2019年的你,这
      是去年的你写给自己的东西。
      很抱歉,你可能还是老样子,不然该不会想到来看我,你能读到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又忘记了,2019,关于你,你什么都不记得,就像现在的我不记得2018一样,对于它,我是一张被悄悄写满又突然漂干净了的白纸,那些写满的记忆,随着12月31日晚的这一觉,都不见了。
      你先不要吃惊,也不要恼怒,更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因为我已经都替你尝试过了,你只要做了,你会看见所有人对你的不解、敌意、讽刺甚至伤害,还有你可怜的爸爸妈妈那复杂而失措的眼神。哦对了,其实后来他们已经慢慢习惯了,你除了会被送去医院外,其他的对你而言,完全无济于事。你会看见,他们求着医生,往医生的口袋里塞着红包,他们甚至去找风水先生,风水先生会咿咿呀呀的乱跳一阵,然后把你爸爸妈妈的血汗钱迅速的丢进火炉里,然后,你的症状就奇怪的好转了,你将不再吵不再闹,你将安安静静地接受,你也必须接受,就像我必须接受我是个女人一样。因此,我好心劝告你,不要愤怒,也不要挣扎,你最好趁着你没有发病之前,平平淡淡的把这本日记读完,里面有我所有的故事,也是你所有的故事。
      我的2020,这本日记将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信我,就请看一下自己的额头,是否生着一块像马蹄莲一样的印记,我很同情你。
      你觉得我是魔鬼,我躲在某个角落窥探了你,但是不要怕,现在的你也正躲在某个角落窥探着别人,如果你恨我,那么,你完全可以尝试把我丢进床脚或者锁进抽屉里,然后压上重重的杂物。但是,千万不要把我丢进马桶里,倘若你这么做了,你会发现,你是个喜欢玩马桶的小丑,你将卑微的跪在马桶旁,把我一页页捞起,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把我洗涮干净,然后瘫在阳光下晾晒,这时候的你很可爱,因为你很快便将接受这场闹剧。
      周而复始,为了你的荒唐和错误你会努力地劝降自己。你也终将会像我一样,给2021年的你,小心翼翼地写着东西。
      一年后,你还是会从梦里醒来,你的床头会有一本日记,那里都是去年的东西。哦,对了,你叫“一一”,很抱歉,那是你可怜的爸妈给你取得名字。\"

      他读完了这封信,不屑的笑了笑,还“一一”,他嘲笑着自己,怎么不写“二二,或者双双什么的”?这是谁的恶作剧,真是可笑!他把笔记本随手扬进被子里。
      他一头扎在枕头上,他想‘这是哪个娘炮给老子写的信,还特么管老子能叫一一?老子分明叫......’
      他突然顿住了,他猛地坐起来,端详着周围的物品。
      粉红色的被子,粉红色的拖鞋,粉红色的睡衣,就连他手腕上的表也是粉红色的。他的鼻尖渗出了细汗,喉咙吞咽着口水,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除了他的身体,这屋里几乎都是粉红色的,就连墙面,也泛着淡淡地粉红色的光。还好,床头柜上的口红是红色的。他移动着颤抖的手,突然想去证明什么,但是他停住了,他的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他在心里劝着自己。‘别喊,亲爱的,你一定是做梦了!这一定是个梦。’
      正当他闭着眼使尽浑身解数催眠着自己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呼喊以及手指剧烈敲击木门的声音。
      “一一,你起床了没!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快点起来,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可不能还这么赖在床上!”
      这敲门声吓得他一个激灵,他睁开眼,看见门后面挂着的破旧挂历因为这剧烈的震动而脱落,掉在了地上。
      他突然觉得背脊发凉,这里的一切,都足够陌生,包括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立刻蒙住头,用被子把整个脸都埋的严严实实,他的世界突然暗了下来,他把脚也蜷缩进被子里,可是他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门口拳头捶打木门的声音。他在被子里用力拽着睡衣,把睡衣缠在头上,一阵折腾后,敲门声果然消失了。
      他的胸口剧烈的跳动,他的手开始发抖,脚趾不知道踹到了什么东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把自己埋进这团密闭的空间里静静地平息。
      他的大脑开始缺氧,身体内传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和肿胀感,他强忍了一会,突然觉得头脑发胀,手脚发麻,他要窒息了,他快速的撕扯着包在头上的布料和那堆厚厚的棉花,终于透进一丝空气来。
      他贪婪地吸着气,他的头脑也逐渐清醒,他觉得他该醒了。
      耳边传来了秒针哒哒哒转动的声音,他扒开被子的一个角,把眼睛撬开一条缝偷偷瞧去,只见床头上的闹钟正在他的耳边安安静静地转着。
      一阵喧嚣后,房间恢复了平静,秒针的转动声越来越清晰。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的汗浸湿了头发。
      他微微蜷起腿,感受到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正死死地抵着他的后背,他伸出手把东西用力抽出来,是刚刚那本厚厚的笔记,他的手一抖,把笔记本顺势丢在了地上,笔记本翻了两个“跟头”滚进了床底。
      他的脑中忽然刮起了狂风暴雨,一道闪电经过,把他劈个精光。他使劲的咬着自己的胳膊、手臂,他甚至去够他的脚趾,他用力的捶打着自己,一阵折腾后,他终于平静了。
      他的眼角散落下来一缕头发,他起身,光着脚,粗鲁的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面镜子,他颤颤巍巍地拿起,差点昏过去。
      他栽倒在床上,他狼狈的低声叫喊着:“不可能,这他妈不可能!快醒醒!嗨!小子!快醒醒!他拍打着自己的脸用力的问着自己,我是谁,我叫.......小子!快他妈醒醒!你他妈到底叫什么.....他用牙死死地咬着手指,他不相信,此时此刻他竟然开始呜呜地抽泣。”
      “哎!这孩子,我说你你当耳旁风了是么?到底起了没?一一!一一!”门口又一次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用手死死地抵住上牙膛,盯着那道木门。
      “挺大个姑娘了,怎么这么不省心!在里面瞎掏什么呢?每年元旦都和着了魔似的,你还真把那先生的话当回事了!别在那给我装了啊,要是之前你瞎折腾、瞎闹我也就忍了,这眼见着都三十的人了,可不能再抽风了啊!医生都说了,你根本没毛病,我看啊!你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就真的精神分裂了!快起来!听见没有!”
      女人顿了顿,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她又补了句:“嗨!死丫头片子!再不起来,我可喊你爸爸啦!”
      他的脑袋像是被钟锤撞了一般嗡嗡作响,他听着门外女人的声音,浑身打量着自己。屋子已经被自己折腾的天翻地覆,他梗着脖子,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往外说着什么,终于在一阵沙哑中勉强的发出声来:“哦!......知道了!这就起!”
      女人听到了回应,在门外嘟囔着:“这班儿也不上了,工作也不找了,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离了那个男人还活不了了!真是想气死我!”
      他听着女人的埋怨,冷冷地望着天花板,他苦笑,‘不上班、不找工作,离了那个男人.....’呵呵呵,这些可怕的信息。
      “快点儿的啊!一会家里聚餐,一大家子人都去,你给我捯饬的干净、漂亮的!别让那些亲戚看咱笑话。”
      门外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但是这次,没有伴随着刺耳的敲门声。
      他从鼻腔里喷了口气:“我靠,我特么是穿越了么?这种事怎么能摊到我身上!怎么可能!这不是书里的情节么?”他回头看了眼闹钟。“今天不就是2020年1月1日么?我还能穿越到哪!我特么到底是谁?我不会是来自秦朝吧?唐朝?清朝?还是古罗马?16世纪的欧洲?或者,我是河姆渡人!侏罗纪的一只恐龙!妈妈啊!”
      当他想起了妈妈这个词,他的神经末梢本能的抖动了下,那道木门外,时时刻刻都可能再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打了个冷颤,用手扶着额头,他有点懵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者该怎么办,他得让自己醒过来。
      他冷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本日记,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弹起,他左右寻么着,想起刚才自己把它丢在了地上,于是他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他把脸贴在几乎与地面平行的位置,他看见那本日记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的一角,他欠着身子,伸着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他又把腿伸进去,他抽回腿,脚底只勾出一些灰尘和两片碎纸屑。
      他拍拍粉红色的睡裤,转身巡视着周围的物件儿,他得找个比他腿还要长的东西把那本该死的笔记本取出来。屋内除了散落在地上的被子和书本外,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借助的东西。他用力推了下床头,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推不动这个厚重的实木床,它像一块被镶进地板里的石头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
      他摊开手坐在地板上。他才发现,他现在是个身材臃肿的女人。她的腿还算长,但是显然肉太多了,塞到一半就再也塞不进去了。
      他绝望的望着天花板,他想到撞墙让自己晕过去,或许这样就可以醒来。但是他想起似乎看过哪部剧,主人公就是这样被撞成了面瘫,还是没有从梦里醒来。他猛地发现,这一幕根本不是导演故意安排的苦情戏,而是当真有这一幕时,那冰冷的墙面,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动静,随之便是女人抱怨的声音,像是有个男人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真是癞蛤蟆长毛,奇了怪了!我这一早上忙里忙外的,你爷俩儿到好,一个窝在屋子里死活赖着床不起,一个恨不得二半夜就提着两条狗腿跑出去不见人影!”女人摔打着什么,叮叮咣咣的很响,他也不敢细听。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笔记本也够不到,外面的两个人他都不认识,别说他(她)俩了,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外面.....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门外的那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有现在的自己,他都不记得了。他起身,抱着头骂了句:“去他妈的!干脆冲出去,这分明就是一场闹剧!”冲出去,梦就醒了。
      他站起身来,两步便跨到了门口,他把刚才震落的日历往旁边一踢,用力扭动着把手拽开了门。
      木门开始吱呀的转动了,他还是有些慌了,他微闭着双眼,只感觉鼻尖传来一阵微凉的气息,比卧室里的空气要清冽一些,他的眼皮突然传来一阵隐隐地亮光。他拧着眉头,索性把步子迈了出去。
      外面突然安静了,他睁开眼,一道白面墙映入了他的眼帘,紧接着沙发、茶几、衣柜、餐桌、厨房都陆陆续续的挤进他的视线。餐桌前站着一个微胖的妇人,她忙忙叨叨的正在半空比划着什么,她的脸上生出一丝哀怨的神情,有些发福的脸凸显在她乌黑的头发下,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打底衫,一条黑色的紧身裤,前膝盖沾着什么白色面粉状的东西。茶几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吸吸溜溜地喝着茶。
      他愣住,盯着这一切,屋子的空间不大,他一秒便能把所有的陈设几乎都看个遍。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闭眼,他琢磨着,这回该醒了,也该到醒的时候了。
      可是就在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的时候,那个女人又开口了,她近乎喊叫似的唠叨着“还知道起来,大姑娘家的,你看看你那衣服和头发,你晚上薅羊毛了是咋的,那头发咋睡成那样啦!还有那衣服,扣子系得个七扭八歪!裤角都撕了,也不知道补一补!哎吆!这新年头一天儿可是要气死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觉得我是魔鬼,我躲在某个角落窥探了你,但是不要怕,现在的你也正躲在某个角落窥探着别人.....这时候的你很可爱,因为你很快便将接受这场闹剧。
    周而复始,为了你的荒唐和错误你会努力地劝降自己。你也终将会像我一样,给2021年的你,小心翼翼地写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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