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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恋芳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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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杀妓案结,尺焉又恢复禁足,这买田置地的事就由阿梓与管家去张罗。
恋芳斋又是尺焉的坚守之地了,自从八望山溶洞归来后,尺焉就觉得这二哥哥越发奇怪。尺焉一身蓝衣,盘腿半歪着身子一边抄书一边暗忖,不会是也着了鬼面人的道吧。
正想着,一魁梧的身影轻轻推门而进,跟尺焉一样,一袭蓝衣,蹲在鸟架上的小黄鸟马上轻佻的翘着尾羽,拍着翅膀叫道“二哥哥,二哥哥,好生奇怪!”进来的正是尺琮。
尺焉囊道:“阿焉,你闭嘴,还想不想活?”
“阿焉,你闭嘴,还想不想活!”小黄鸟巧妙地学舌道。
“你!”尺焉气结。名字是自己给它取的,怪谁?
尺琮瞥了一眼小黄鸟,小黄鸟马上老实了。
尺琮走到尺焉几桌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放在尺焉面前。尺焉定睛一看:《女诫》。
“二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尺焉皱着眉头。
“多读,无害。”尺琮面无表情的说。
尺焉翻开目录:《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
又再往下翻, 脸上阴晴不定。翻完就把它甩在一边,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二哥哥,你知道爹爹当年为什么娶不到洛河罗氏家主?”
“长辈之事不可妄议。”尺琮扫了他一眼。
“就是这种书害人!”尺焉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换你是个女人,就是要让你按这书上说的活,你活得爽不爽?或者说,把对象反过来,让男人按这书上的来活”尺焉说到这努力憋着笑。
“比如说《卑弱》中的这一段,‘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把‘女人’换成‘男人’,做了好事不要想得到褒扬,受了委屈也不要争辩,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凡事都是你的错,示弱就对了,不用问为什么,谁让你是‘男人’?如此,可好?”尺焉眉飞色舞的说道。
“你...”尺琮气结。
“还有,还有,还有更精彩的。‘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丈夫是天,丈夫多娶是理所当然的,女人若有二心便是不义,便是有罪,丈夫疏远,天神责罚都是理所当然。你看这朱公子的悲剧,不都来源于此?他也自伺读书人,还要考取功名。这男尊女卑亦视为常道。悲剧发生到他自己身上就只来埋怨花魁秦初雪横刀夺爱,让他母亲失宠下场悲惨。他怎么不想想就是这不公平的礼法而陷他母亲于不幸,也给自己带来不幸。倘若他们母子没有沦落到被赶出家门的惨况,而他顺利继承家业,资产丰厚。娶了正妻又要寻花问柳纳妾,他会管他的第一个妻子委不委曲?这世道不仁,可笑之至。二哥哥,你再拿这样的书来给看,那你也是可笑之人!”
“阿焉,世间万事有道,男女有别,这些先圣留下来的典籍,自有它的道理。人活于世,不能不知。”
“二哥哥,万事有道自是没错,是正道还是邪道要看是站在谁的角度。如果人一出生就要被某些人的‘道’决定命运,那这公平吗?生为女人,便要按《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而活?”
“二哥哥,你定是知道我应为你的妹妹,想必你也知道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岁。父亲也允我按自己的想法而活,比如,是做小姐还是做公子。我选择做公子,所以请哥哥用目前的家法来约束我便可,不必再来添‘妇德’之课。”尺焉说这话之时眼里没有了昔日的顽皮与不羁,竟然有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尺琮万万想不到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但亦心服。或许是打小这身黑气带给尺焉的影响是超出他们这些亲人的想象,他们只看到她的古灵精怪,洒脱与不羁,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苦难。
一个自小便知自己与旁人不同,母亲因自己而死,连父母兄弟也不能碰触,面目可怖,不为族人所容。本是出身尊贵的蓝月公子,确变成别人眼中的恶魔,丑八怪,邪煞,克星。
仆丛只有惊惧,而族人私下也是不屑与哂笑。最明显的莫过于堂兄弟尺碌的明嘲了。六年冰冷的雪山顶生活,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命悬一线。而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她依然只有明媚的笑容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尺琮瞬间明白父亲那晚说“绝不会让魔气反噬这种情况发生”的笃定,也明白兄姐的疼惜与纵容。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尺焉见状,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神色一转,清了一下喉咙问道:“二哥哥,我发现我这书斋还缺了些书,比如说关于天星阁擅长的卜算,奇门盾法之类的...”
“天星的独门秘法概不外传,只有传人才能得真传。坊间流传的著作都是泛泛之谈。”尺琮答道。
“哦,那就是只有玄老阁主的两位公子才得真传了?”尺焉侧着脑袋问道。
“每代只选一个传人,一般是长子!”
“二哥哥你有没有去过天星阁?”
“随师尊去过!”
“那黑色荒原是不是到处都是黑色的?”
“非也,只是夜里那里都不点灯,而星星特别亮,显得除星星外,余者皆黑。”
“玄老阁主和两位公子的名谓是?”
“玄老阁主名真,字虚之,号满全居士。长公子名欢,字弃疾。二公子名乐,字无罔...”
“哈哈哈...真.欢.乐!我喜欢!”尺焉笑得前仰后合。
尺琮被打断了,一脸莫明其妙。接着说:
“天星阁玄老夫人贺氏,号炽长夫人。黑色荒原正名为炽长荒原。”
“为什么特别强调了一下玄老夫人呢?”
“因为天星阁是玄氏的,而炽长荒原是贺氏的。”
“听着也这天星阁也不赖呀!”尺焉若有所思。
“阿焉你问这些作甚?”
“我想投到天星去学艺!”
尺琮沉吟了一下“恐...不能。”
“为何?”尺焉疑惑地问道。
“父亲让我守着你!”尺琮淡淡地说道。
“我拜师应该我自己拿主意...”尺焉生无可恋地大嚷道。
尺琮不发一语,背着手转身离去。
“哎,二哥哥,别忘了拿走你的《女诫》”尺焉举着书在后面叫道。
尺琮头也不回,乌黑的头发垂在蓝色的背影上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