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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一寒假,大黄的死 ...

  •   期末考试的第二天,木小麦7点半就从宿舍出发了,赶8点半回家的班车。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回家的路上除了激动,莫名地多了一些忐忑。汽车越驶越近,终于要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思念,她的心砰砰狂跳,不敢一直看窗外,怕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突然出现在眼前,控制不住眼泪。
      果然,车还没停,她就看到了一家人,站在远处,朝着车来的方向张望。弟弟先看到她的,拉着妈妈喊:“来了来了,我看见姐姐了”。车还没停稳她早已泪流满面,日思夜想的家人们,就站在眼前,能看到,能摸到,那么真实,之前她都是在梦里才能见得到的,怎么也抑制不住眼泪。爸爸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弟弟抢着背她的书包,她抱着妹妹,一家人往回走,妈妈擦了擦她的眼泪,说:“你瘦了啊,在学校吃不饱吗?饭菜我都做好了,回家了多吃点。“
      木小麦注意到大黄没来了,她想应该是行走不便了吧,她离家的时候大黄就已经不喜欢走动了。刚进院子,她就开始喊:“大黄啊,姐姐回来啦”
      没有回应!木小麦的声音变得有点迟疑,加速了步伐,继续喊:大黄?乖大黄?
      妹妹拉了一下她,摇一摇她手说:“姐,大黄死了啊。”
      空气都凝固了,木小麦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爸妈还在想怎么开这个口,怎么启齿告诉她,大黄在她刚去开学不久就走了,怎么告诉她大黄走的时候拿着她买的毛绒球球,很安详很平和…爸妈表情凝重没有出声。
      木小麦突然坐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大哭起来,真的是哇哇大哭。她知道大黄老了,她想过很多种跟大黄离别的场景,比如抱着他哄他入睡,或者牵着他的手看他慢慢闭上眼,不管是什么,至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大黄走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她也不相信,这么大的事爸妈会瞒着她。
      大黄几乎是跟小麦一起长大的,她刚学会走路时,爸爸从舅老爷家抱来了一只刚出生的狗,奶黄色的皮肤,爸爸就给他起名叫“大黄”,在农村,家里的狗不叫大黄就叫小黑、小花,好像肤色就是上天赐给狗狗的名字,大家也都约定俗成了。从此,有木小麦的地方,都能见到大黄。一起上山下地,一起在田埂上晒太阳,追蝴蝶。小麦去上学,大黄就每天陪她走到校门口,守在那里等她放学。有一次放学的时候,下着大雨,从教学楼上看下去,大黄不在校门口。木小麦在心理默默地夸奖了一下他:这孩子不傻,下雨知道回家。谁知道她刚走出校门口,大黄从马路对面,小卖铺的屋檐下狂奔过来,使劲地抖了一下身上淋得湿哒哒雨水,像平时一样走在木小麦身边,让她哭笑不得。
      大黄陪她的时间,比家里任何人都要多,她跟大黄说过的话,也基本比对弟弟妹妹说的话还多。不管在哪里,只要大黄在,她就很安心。大黄也很认她,有时候甚至有点懂她,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安静,什么时候可以跟她玩。小学第一次知道狗寿命,可以用年数乘以7来换算成人的年龄,小麦第一反应是,大黄比她老得快,只是她不愿意去想,大黄会那么早离开她。
      哭了十来分钟,嗓子哭哑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几度要晕过去。爸妈也抹着眼泪,妈妈把她扶起来,慢慢地往屋里走,跟她说:“大黄在你开学不久就走了,那段时间特别喜欢你买的那个毛绒球球,一直握着不放。我们把他葬在后山,先生说那是个风水宝地。爸妈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担心你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大哭了一场的小麦,貌似想通了,爸妈总归是为自己好,大黄也算是寿终正寝,只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还不太习惯没有大黄的家。
      吃过饭后,弟弟陪她去看了大黄的坟墓,小小的墓碑上,放着大黄小时候的照片,写着:弟弟大黄之墓。是啊,她从小都逼大黄喊自己姐姐,有一次她跟同学介绍大黄:这是我弟弟,小名叫大黄,学名:木小黄。把同学都逗乐了。木小麦的弟弟,木小黄好像还挺像回事儿。
      木小麦哼唱了好多她以前只喜欢在大黄面前唱的歌,想到她在学校时候做的梦,梦里的大黄那般真实,她又控制不住地滚了两行眼泪。他们在那儿坐了两个小时,也算是跟大黄正式的告别了。如果真的有投胎转世,她希望大黄下辈子继续能做大黄,继续去陪伴另一个“木小麦”,继续成为那个不可或缺的守护。
      寒假的基调是凄凉的,阴冷的天气,院子里凋零的橘子树,田埂上枯荣的野草,还有大黄的缺席。整个寒假,木小麦除了帮妈妈干点家务,辅导弟弟功课外,基本都在看书,确切地说,在看奥数的书。下学期有奥数的预赛,她非常希望自己能通过预赛进入联赛、进而是国家队,去见识一下殿堂级的数学赛事。
      玲玲偶尔会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后面,都是带着数理化问题来的,小麦也都习惯了,有时候接起电话就会直接问:说吧,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村里对中医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爸爸自己采集药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只能从专门的中药批发商处批发一些常见易寻的中药。爸爸的中医规模大了一些,在村口,离家3分钟路程的地方,开了一个小中药铺子,像模像样地经营起来。
      大年三十的晚上,像过去的每一年,迫不及待地吃完年夜饭,等着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妈妈拿出新衣服,爸爸拿出压岁钱,非常“隆重”的发给孩子们。今年木小麦多了一双鞋子,妈妈跟弟弟妹妹说:等你们长大了,到外地上高中,你们也有新鞋子。这种等长大之后就能拥有的理由是最充分,既是硬门槛,但也指日可待。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委屈,开开心心地拿着自己的压岁钱,找一本厚厚的书“存起来”,隔几页夹一张。爸爸也撒费苦心,每年都要特意去银行兑换面额5块的新钞,每人十张。
      今年多了一个环节,烟花。确切地说叫“冲天炮”,不是电视里那种漫天开花的大型烟花,而是手持的小型礼花,长的有30响,短的10响。按照高矮秩序,木小麦拿的是最长的,这也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放烟花,有点兴奋,还有些害怕。右手握着礼花,60度斜向上,每发出去一响,手会有震动的感觉,而礼花则在3米开外的地方绽放。虽然很小,但也很漂亮,能把夜空下的人脸映红了。木小麦看看身边的弟弟妹妹,欢呼雀跃,仿佛烟花的绽放点亮了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
      爸爸递给妈妈一个长的冲天炮,特别小声又小心翼翼地说:“你要不要也去放一个,体验一下?”
      妈妈忙推开:“你发什么神经,都是小孩儿玩的,我看看就行了。”
      这一幕被木小麦的余光撞见,烟花照亮了妈妈的笑脸,那一刻的妈妈,像一个突然被表白的姑娘,羞怯中藏着开心,眼神里都是温柔。
      难免会想起大黄,大黄有时候也非常怂,他非常害怕鞭炮,只要鞭炮一响,他能藏到连木小麦都找不到的地方。木小麦在心里喊了一声:大黄新年快乐。生活大概就这样吧,都要继续,只是我们要尽量让自己轻松前行。
      三十夜像个时间节点,过了这一夜,一切好像又都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普通班级是过了正月十五开学,像木小麦这种“实验班”,假期只放到大年初八。
      剩下的假期,每天都过得很快,开学那天,全家人把木小麦送到汽车站。这回没哭,确切地说没有当着家人面哭,汽车开走后自己车上默默流泪。
      分离总是伤感的,有些人,有些东西,就是见一面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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