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魔录》移山倒海

6、第 6 章

　　玄青拎着烧火棍乐呵呵的回到厨房，正好药已经煎的差不多了，她盛了一碗给白敬晔端了去。此时白敬晔已经能下床活动，也能自己喝药了。玄青看着他，想到刚刚跟黑嘎子的一番谈话，忍不住呵呵直笑，笑的白敬晔不明所以。
　　玄青乐呵地说：“你现在也没什么力气，继续休息吧。我去医馆帮忙，你若有事，喊一声我就来了。”
　　白敬晔说：“好，你去忙吧。”
　　玄青愉快的说：“晚上给你做山鸡汤。”说罢便出了屋子。
　　白敬晔看着玄青的背影，心情也莫名地愉悦了几分。
　　当天傍晚，黑嘎子拎着一只扒洗干净的肥山鸡给玄青送来。玄青在院子门口接过山鸡，却不请黑嘎子进去。黑嘎子惦记着拜师，隔着院门向院里瞭望。
　　玄青笑呵呵的说：“我可还没跟你师父说呢，你要是现在进去被他看见了，他肯定以为你是来捣乱的。被他再踢一脚是小，影响了拜师就麻烦了。”
　　其实玄青是怕黑嘎子打扰白敬晔养伤，反正拜师什么的不急于一时。黑嘎子却不知玄青的心思，重重地哼了一声“妖女”便离开了，玄青拎着山鸡美滋滋地去了厨房。
　　晚饭时玄家三人与白敬晔围石桌坐着，石桌上正中间摆放着一大盆炖山鸡，除此还有几个小菜，四人位置分别摆放着四个大碗，每个碗里都盛满了香喷喷的鸡汤。其中白敬晔的汤碗里还隐隐飘出些药香。
　　不用说，这就是黑嘎子送来的那只肥山鸡。四人大快朵颐，吃的十分过瘾。
　　玄家的饮食一般是柳氏负责的，今日的晚饭却是玄青准备的。黑嘎子来的时候柳氏不在家，自然也不知道山鸡是如何来的，只当是村里猎户看病的诊费。谁知连续三天，每天晚上玄青都要做一顿山鸡宴。
　　第三天晚上，柳氏终于看出不寻常了，却见除她以外的三人都吃的十分坦然。玄极子和玄青自不必说，白敬晔却是因为压根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他初来乍到，自然是主家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他从未过过山村里的生活，只当玄家平日里的饮食就是这般模样。
　　玄青看着发呆的柳氏，说：“师娘，你快吃啊，最后一顿了。”说着还在盆里扒拉出一只肥大的鸡腿，夹到柳氏碗里。
　　柳氏更加奇怪，终于忍不住问道：“青儿，你老实说，这山鸡是哪里来的？”
　　玄青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白敬晔挣得。”
　　柳氏惊讶的看向白敬晔，白敬晔却更惊讶，二人面面相觑。
　　玄青看着二人的样子呵呵直笑，把她与黑噶子的交易说了出来。最后还对白敬晔说：“都是托了你的福我们才能天天吃肉，明天我做野猪宴犒劳你。”
　　白敬晔彻底愣住了，他脑子里浮现出当日在村口大石头前被他踹了一脚的黑影，还有那张稚嫩的黑脸。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柳氏生气的说：“胡闹！”柳氏说完又瞪了一眼玄极子：“都是你把她教坏了。”
　　玄极子淡定的说：“哪里坏了？多机灵！要是你肯定没肉吃！”
　　玄青马上附和：“就是就是，我这么机灵都是随了师父。”说着还从盆里扒拉出另一个鸡腿夹到玄极子碗里。
　　见师徒二人如此，柳氏更加生气，白敬晔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他想到了之前在捕兽坑里的情景，玄青讲述自己小时候被玄极子捡到时的机灵表现，当时玄青还自豪的说：“我从小机灵。”
　　白敬晔正失笑，就见三双眼睛齐齐看着他。他忙一本正经的说：“我也觉得青儿姑娘十分机灵，一定是从小就这么机灵。”
　　玄青干笑了两声，夹了块山鸡默默吃了起来。
　　柳氏放下筷子要起身要离开。玄青忙问：“师娘，你真的不吃了。”
　　柳氏埋怨道：“你呀！晌午的时候我看见你王叔带着嘎子进山去了。我当时就想，最近风雪这么大，进山多危险，肯定有啥要紧的事。我要是知道他们是去给你抓野猪，我肯定拦下了。”
　　柳氏口中的王叔是黑嘎子的爹王大全，他不仅是村中数一数二的猎户，还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玄青也没想到黑嘎子惊动了他爹，他也不怕被打断了腿？可见这黑嘎子拜师的决心。
　　柳氏接着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
　　玄青赶紧起来拦着柳氏：“师娘你吃，我去看看。”
　　玄极子说：“都坐下！你们也忒低估王大全了，早就回来了。”
　　玄青忙问：“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玄极子说：“太阳刚落山的时候我就去看过了，都平安着呢。”
　　玄青又问：“那他们抓到野猪了吗？”
　　玄极子笑咪咪地说：“抓到了。师父就等着吃你做的红烧蹄膀了。”
　　玄青高兴地说：“好嘞。“
　　柳氏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师徒二人，玄青放下筷子揽着柳氏的胳膊说：”师娘 ，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小炒肉。“柳氏无奈，也不忍心继续责怪她。
　　玄青没忘记桌上第四人白敬晔，她认真的想了想，对白敬晔说：“给你做猪肝汤吧，补补血。”
　　白敬说：“那就麻烦青儿姑娘了。”
　　玄青说：“应该的，都是托你的福，我们才有肉吃。”
　　“……”
　　翌日清晨，王大全和他老婆周氏，儿子黑嘎子、大名王黑虎一起来到了玄家。王大全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黑嘎子虽然年纪不大，身高体格却似成年人。父子二人抬着一头过百斤重的野猪，走的轻轻松松。周氏挎着一篮子野菜干儿笑呵呵的跟在后面。
　　玄家三人和白敬晔赶紧出门迎接。
　　玄极子和玄青笑的极其真诚，二人仔细打量着野猪，寻思着红烧蹄膀的事。柳氏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热情地请三人进到院子坐下，一边倒水一边关切的询问昨日进山的情况。
　　王大全把昨天进山的情况简单说了下，黑嘎子却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立在他爹身后，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至于白敬晔，笑的就更尴尬了。之前玄青说托他的福他们才能吃到肉，他是真当玩笑了。他想黑嘎子毕竟是个孩子，说话当不得真。拜师之事自然不作数，大不了他随便指点他几招功夫。谁想人家一家三口一起上门了，这正儿八经的架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过如此年轻就收徒弟，更何况他被人追杀的事还没查清楚，以后如何尚未可知。
　　白敬晔正思考着如何拒绝的委婉一些，才能避免双方尴尬，就见玄青和玄极子还在对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野猪，讨论用哪块肉做红烧蹄膀。他心思一动，不如先跟玄青说一下他的想法，让玄青先私下跟王家的通个气。拿定主意的白敬晔来到玄青身边：“青儿姑娘……”
　　还没等他继续说，玄青就眉飞色舞地说：“猪肝汤！猪肝汤！你就等着大饱口福吧！”说完就向厨房跑去了。
　　“……”
　　玄青靠不住只能指望玄极子了，白敬晔又挪腾两步来到玄极子身边：“前辈……”
　　“嗯，托了你的福！”玄极子笑眯眯的说完，就向着王家父子招呼去了。
　　“……”
　　白敬晔呆滞了片刻，看着玄极子走到王大全身旁寒暄了两句，然后对他招手：“敬晔啊，过来坐。”
　　白敬晔认命地走过去坐下。此时柳氏和周氏已经去厨房了，石桌旁除了白敬晔只有玄极子、王大全和规规矩矩站着的黑嘎子。玄极子为双方做了介绍，便端坐在一旁不说话。
　　王大全直接切入主题说：“犬子愚钝，但身强体健，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听闻白兄弟修为极高、武艺超群，如蒙不弃，愿拜兄弟为师。”
　　白敬晔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王大全已过四十，却称其兄弟，可见王家拜师的诚意。也不知这黑嘎子是如何说服他爹的？
　　白敬晔说：“前辈说笑了，我与黑虎兄弟不过一面之缘，年纪相差也不大，我如何能做他的师父？”
　　王大全早料到白敬晔的反应：“我王大全是个粗人，便直说了。白兄弟久居江湖，必然懂得能者便可为师的道理。你说的年纪问题根本不算问题。至于你与犬子尚不熟悉，我认为这也不是问题。犬子见你一面便对你心服口服，收徒拜师之言虽然唐突，却是出自真心。只盼白兄弟给他一个机会，至少先认识了解一下。”
　　王大全说的很诚肯，白敬晔却松了口气。三言两语间他已经判断出这个王大全是有些见识的，且十分明事理。他遂不再顾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辈快人快语，我便也直说了。我之所以会进入断崖村，皆是因为被人追杀。在查明到底是谁要害我之前我不会收徒，以免连累他人。况且我授业恩师健在，我若收徒需得他的同意。但前辈和黑虎兄弟诚意十足，我也不愿拒人千里之外。如果黑虎兄弟愿意，在我离开断崖村之前，我愿以兄长的身份指点其修为，顺便考察其人品资质。至于收徒拜师，我们日后再做定夺。”
　　王大全说：“白兄弟如此爽快，在下感激不尽。今日我们就算交了朋友，只管喝酒吃肉。”
　　白敬晔赞同，又问：“听前辈言谈举止，不似普通村民。莫非也如玄前辈一般，是隐居于此的世外高人。”
　　王大全说：“高人不敢，早年的确曾闯荡江湖，也略会一些粗浅功法。但我早已无意再理俗世纷争，可黑虎这孩子却总想着去外面见识见识。”
　　白敬晔闻言，看向了黑嘎子。黑嘎子听白敬晔说愿意以兄长身份指点他修为时，就已欣喜若狂。此刻正强按着心头激动，努力保持他今天的形象呢。白敬晔笑着说：“黑虎兄弟，过几日我伤好点了，就指导你修炼。”
　　黑嘎子开心的说：“好，谢谢白大哥。”
　　随后白敬晔又对王大全说：“前辈年长我许多，以后就喊我敬晔吧。我和青儿姑娘一样，喊您王叔。以后不管我和黑虎是兄弟还是师徒，我们都按照讲规矩，各吝各的。”
　　王大全无比赞同。随后几人又闲聊了一阵，便在柳氏和周氏的张罗下帮忙杀猪做饭了。这一顿拜师宴最终没有拜师的环节，大家却也吃的开开心心。
　　玄极子一边吃着红烧蹄膀，一边和王大全相谈甚欢。柳氏和周氏挨在一起，看他二人聊得开心，想起二人相交的往事，便给三个年轻人讲述了起来。
　　王大全早年闯荡江湖，曾结下几个仇家。后来被仇家追杀，逼不得已带着已经怀孕的老婆躲进断崖村。从此以打猎为生。他生性孤傲，又生的熊腰虎背，初入断崖村时村民皆不敢与之亲近。他也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有一日，他从山里打猎回来，遇见了玄极子。当时年纪尚幼的玄青刚刚经历一场大病，痊愈之后身形消瘦。玄极子见王大全拎着两个山鸡，便想讨一只回去炖了给玄青补身体，王大全确只当他是无赖，几翻讨要都不肯理会。玄极子骨子里十分高傲，他也是头一次豁出去脸面跟人讨东西，结果却几次三番被人无视，很是郁闷。后来玄极子每每见到王大全，就跟见了仇人似的，又是不屑又是哼哼。王大全却从不理会。
　　不久后王大全的老婆生孩子难产，险些一失两命。危难之际王大全听从邻居指点，去玄家求救。玄极子妙手回春救了王家母子，却开了个大价钱为难王大全。
　　他要二十只山鸡、十只野兔、三头野猪做诊金，还要王大全每年春节给他送一头野猪或者野鹿什么的做年货。
　　于是，黑嘎子出生后一个月，王大全带着水和干粮，推着一个木板车，独身一人进山打猎，连续数天未归。村里人都以为王大全凶多吉少时，王大全在进山后第八天推着满满一车猎物回来了。他把一车猎物直接推进玄家的院子，当着玄极子的面点了遍数，正是玄极子之前要求的。看的玄极子是目瞪口呆。他本来是为难王大全的，没想到这王大全是个说一不二的，竟然真给他弄来了这么多野物。
　　当时王大全还说：“先生救我妻儿的恩情，非区区野物可比。他日若有用的到我王大全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推辞。”
　　至此，玄极子对王大全也钦佩了几分，二人交情由此开始。后来玄极子嫌王大全给黑嘎子起的这个小名嘎子太粗鄙，两人才商量出了大名王黑虎。
　　白敬晔、玄青和黑嘎子这才知道，原来玄极子和王大全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玄青更是恍然大悟地说：“我说小时侯有段时间怎么天天吃肉呢？我还以为记错了，原来是真的！”几人听罢都扶额大笑。
　　众人边吃边聊许久，玄青给白敬晔盛了大大一碗猪肝汤，嘿嘿地笑着说：“这都是你黑虎兄弟的心意，来，全都喝了。”黑嘎子也含情脉脉的看向白敬晔，弄的白敬晔一阵好笑。
　　饭后，白敬晔在黑嘎子和玄青的陪同下在断崖村里走了走。因为伤势严重，他来断崖村很多天了，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看这断崖村。黑嘎子一路走在前面，积极的给白敬晔介绍着。
　　“这个最大的院子是刘家。那边那个是我家，我家房子也不小，以后大哥伤好了就搬来我家住几天吧。那边那个破房子，是村里的学堂，学堂的李先生是个娘娘腔……”
　　玄青失笑，白敬晔不明所以。玄青解释说：“你别听他瞎说，人家李先生学识渊博着呢。黑嘎子跟人家有仇，所以看人家不顺眼。”
　　白敬晔狐疑道：“有仇？是不是和与你之间的那种仇差不多？”
　　玄青忙说：“对，就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仇。”
　　黑嘎子郁闷，今日玄青老是接他的短，可碍于白敬晔在场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恨恨地听着玄青给白敬晔讲了之前他被王大全送去学堂的往事。
　　黑嘎子在学堂里不服管教，屡屡生事，经常搞得学堂李先生的课上不下去。李先生找到了王大全，黑嘎子不出意外的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这还不算，王大全给黑嘎子下了死规定，进了学堂的门就什么都听李先生的，就是出恭小解也得李先生批准了才能去。这李先生得了尚方宝剑，对黑嘎子的学业抓的特别紧，稍有完不成就罚抄书。黑嘎子从小就怕读书写字，罚抄书简直是比揍他一顿更可怕的惩罚。他经历了一段黑暗的时光，终于开了窍。他爹规定的是进了学堂必须听李先生的，那早晚没进学堂的时候，他还是自由的。于是，早晚他也不干别的了，就守在李先生家门口。一看见李先生，要么给个闷棍，要么扔个石头，搞得李先生是除了学堂哪里也不敢去。慢慢的村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早上李先生被黑嘎子追着打着逃进学堂。白天黑嘎子在学堂被李先生又是罚抄书又是罚站，折腾个够呛。晚上，李先生再被黑嘎子追打着逃回李家。二人相杀了半年多，李先生终于受不了了，求着王大全把黑嘎子领回家。这场斗争，最终以黑嘎子辍学回家结束。
　　玄青讲完后，白敬晔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拍着黑嘎子的肩膀夸道：“黑虎兄弟果然有勇有谋！”夸的黑嘎子的那张黑脸直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