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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骐】一团迷雾 ...

  •   那岜并不是热心的人,只是天骐镇上一贯太平,虽然这里来往客商极多,但往日里最严重的争执也不过是哪个过路人卖了假货,哪个本地人占了便宜,从未发生过人命案子。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大家多少都有些提心吊胆。

      况且,张姐死的凄惨,被发现时倒在镇子外的戈壁滩上,被人一剑割喉,死不瞑目。

      因着死因明确,再加上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久放,虽然官府没能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破案遥遥无期,但张姐的尸体还是被准许由她的丈夫带回去先行安葬。

      葬礼定在三日后。
      送葬的那个早晨那岜也去了。
      张姐的尸体被擦洗干净打扮妥当,用九尺白布缠裹好驮在骆驼的背上,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缓缓送出城去。

      张姐的丈夫抱着三岁的幼子走在前面带领着送葬的队伍。
      他走得极慢,灰白的脸上一片木然,像是抽离了意识的人偶,直到一根马鞭递到他手中,他转动僵硬酸涩的眼球盯了许久,才抖着手举起来对着骆驼的屁股抽打了几下。

      骆驼没有动,张姐的丈夫却险些栽倒。
      周围的人忙上前搀扶,他却突然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地上,发了狂一般冲上前去,对着骆驼死命的抽打,边打边发出一声声悲痛欲绝的哭嚎。

      骆驼受了惊,撒腿往戈壁深处跑去,张姐的丈夫看着骆驼慢慢消失后彻底瘫倒在地,他把脸埋在土里,只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嘶喊。
      晨曦冲破黑暗洒在远处的黄沙上,好似一片波光粼粼的泪海。

      那岜回到客栈后只觉得异常疲惫,他本想干脆歇业回屋睡个回笼觉,跨进店门却见韩盛已经在打扫大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盛,你家公子呢?”。
      “掌柜的回来了,公子在后院帮小少爷洗漱呢。”
      “哦,那我过去找他。”

      那岜也不多说,转个弯往后院走去,果然看到韩拾正站在小满边上监督小满洗脸,见他过来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那岜丝毫没发觉自己不受人待见,他随意和韩拾打了个招呼就直接问道:
      “韩公子,你武艺高强,不知有没有在镇子上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比如——,鬼鬼祟祟还懂武功的那种?”

      韩拾的脸有点黑。
      这是什么意思?不但让他“接客”,还怀疑他滥杀无辜?真是欺人太甚!
      他强压着火气说道:“我刚到天骐镇就来了布福客栈,期间再没有外出过”。
      “哦——”
      “……”

      那岜也没觉得韩拾真能帮上忙,只是想着这么一个高手总比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耳聪目明许多,说不定能有点啥意外发现。

      现在没有收获他也不失望,摆了摆手准备上楼睡觉,走出几步又回头说道:
      “对了,这七天沈夫子都不来店里,客人少,你和阿盛也不用忙了,咱们放假,趁现在还早你俩也回去接着睡吧。”
      “放假?”,这是什么意思?
      “呃——”,那岜以为韩拾是担心他的工钱,忙善解人意的保证道:“带薪带薪,一文钱都不会少,趁此机会你也好带着小满儿出去玩玩”。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困得站不住脚,不等韩拾回答转身就走,丝毫没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奇言怪语。
      路过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韩盛,他还顺手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劝道:“别忙了别忙了,赶紧去睡吧”。

      韩盛莫名其妙,看那岜走远忙奔到韩拾身边问道:“公子,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
      虽然猜到那岜的意思是最近歇业,但用词着实怪异了些,况且他从四岁起便每日辰时起床读书习武,十多年来未曾有一天懈怠,现在好端端的更不可能睡到日上三竿。

      “他说最近歇业,让你回去睡觉”,韩拾心里不畅快,语气也带着几点火星子,说完不管韩盛,牵了小满的手就走。
      小满却是一脸雀跃的问道:“舅舅,我们是去睡觉吗?”。
      “扎马步。”
      “……”

      小满偷偷瘪了嘴,第一次萌生了换个舅舅的念头。韩盛看自家公子黑着脸也不敢真去睡觉,溜进大堂坐在柜台后发起了呆。

      盛夏的清晨也是热浪滚滚,韩盛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想着自从到了天骐镇就脾气格外臭的自家主子。
      果然天干物燥容易导致肝火旺盛啊,忠仆韩盛觉得,他该去买点清火消暑的苦瓜了。

      给自己放了假的那掌柜日子过得特别颓废。

      早上睡到自然醒就晃悠去羊肉面馆骚扰寿生,每每气得寿生暴跳如雷。
      自从发现韩盛当店小二的天赋极高,一个人就能把客栈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经常二话不说主动加班之后,那岜就开始得寸进尺,当起了甩手掌柜,天天逍遥度日。

      就这么颓废着过了三天,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出去寻找张姐尸身的人回来了,一个消息裹挟着巨大的惶恐传遍了天骐镇:张姐的尸体不见了。

      坦萨戈壁上实行天葬。
      死去的人净身后用九尺白布缠裹好驮在骆驼或马背上,由至亲之人持鞭抽打驮尸的牲畜使其奔向戈壁深处,任由被驮的尸体在颠簸中落地。
      两日后,死者的亲人会沿着痕迹一路找寻,如果发现尸体被戈壁上的动物吃掉则为吉兆,预示着灵魂升到了天上。

      可是,寻找张姐尸身的人找了两天一夜,连驮尸的骆驼都找到了却没有发现尸体的踪迹,不是被动物吃掉后的消失,而是真正的无影无踪。
      张姐的丈夫报了官,追查下来却依旧毫无线索,官吏们人仰马翻,镇子上却慢慢有了新的传言……

      这事儿还得从胡屠夫的老婆说起。

      胡屠夫的老婆一贯大大咧咧,在自家水井里发现陌生肚兜的事情虽然气得她追打了老公几条街,但她其实并没往心里去,她知道,就算她蠢笨的老公真要偷腥,也不会搞出这种乌龙。
      所以在胡屠夫赌咒发誓外加摇尾乞怜后她也就翻篇不提了,只是没想到,几天后她不小心崴了脚,去看郎中时却被告知怀了孕,而且已经三个多月了!

      胡屠夫自然乐疯了,率先恢复冷静的他老婆却因着肚兜事件的余震起了别的心思。
      都说老婆怀孕是老公琢磨坏事情的正当理由,胡屠夫的老婆不打算坐以待毙,虽然不能千日防贼,但也不能放任自流,她在收拾银钱和贴身衣物时悄悄设了标记。

      千万别小瞧劳动人民的智慧。
      铜板和碎银摆成只有自己知道的夹角,特定的两件衣服间故意放进去一根头发,别说是自家男人,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到此,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得阴沟里翻船。

      女人都喜欢分享,这种治家驭夫的良策胡屠夫的老婆自然毫无保留的分享给了隔壁包子铺的闺蜜孙二姐。
      孙二姐也不私藏,转眼就共享到了好友圈。
      好友们再接再厉,没多久,天骐镇上的女人们都掌握了这项技能,并且举一反三,因地制宜,创新出了很多新形式。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陷阱,却引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谜团。

      女人们交流着设置“陷阱”后的收获,信息几经扩散、聚合,自家男人坏不坏还没得出结论,却意外发现镇子上几乎所有怀孕四个月以内的孕妇,都被人偷偷翻找过贴身衣物,并且遗失了几件肚兜。

      甚至有些发现肚兜被偷的小媳妇将信将疑去了医馆,诊断后无一例外都已怀了身孕,只是月份小,自己都没发现而已。

      有人联想到张姐被杀一案专程去求证了张姐的丈夫,答案让人更为忧心。
      果然,张姐也怀孕了。
      因为孕期不到两个月还未曾告知亲朋好友,死因明确仵作也不曾详细验尸,而张姐的丈夫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溃,哪里还顾得上陈述这些看似不相干的细节……

      涉及到香火传人,子孙后代,镇子上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消息确定的那个傍晚,天骐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赶到了官府大门前,鸣冤鼓响声震天,跪倒在地的百姓把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直闹腾到后半夜依旧一无所获。
      案件毫无头绪,悬挂在每个家庭头顶的噩运之镰不知何时就会毫不留情的挥落,收割生命与幸福。

      那岜知道这个消息是在百姓围堵官府第二天的傍晚。

      当时他正在羊肉面馆里端着一碗牛肉面吃得正欢,听完寿生瓮声瓮气的讲述,原本觉得甚是鲜美的面汤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他呆坐了一阵,也没心思找寿生抬杠,踢踢踏踏就回了客栈。

      店里很是冷清,只有韩盛拎着个鸡毛掸子,扯下一根根细软的鸡毛,对着店里唯一一只苍蝇练习暗器功夫。那岜顺手解救了鸡毛掸子,打发韩盛去后院发疯,自己则找了一本游记坐在柜台后看了起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子时。
      白天睡多了的那岜并不困,许是没吃午饭,晚饭又吃得太急,这会子他只觉自己的胃又胀又痛,只得放下书靠在椅背上慢慢按揉,但那痛楚不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越发尖锐了起来。
      那岜无法,想着包治百病的秘方是“多喝热水”,只得站起身来去厨房碰碰运气。

      盛夏的夜空格外璀璨,群星闪耀,华丽而又夺目。
      那岜无心欣赏,只微微佝偻着腰身心无旁骛往厨房走去,却不想旁边突然蹿出个人来,死死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几个极速漂移就挤进了一片暗影里。

      这时候的那岜心里没有一丝对危险的恐惧,他双手捧着胃部一动不动,只怕再来一个小小的颠簸就会让他控制不住,直接吐在这个绑架犯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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