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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骐】一具女尸 ...

  •   噼里啪啦拨完算盘的那岜盯着俊美公子写好的欠条仔细确认了几遍,认认真真签好名字、按了手印,递给坐在对面的一行三人,伸着脖子继续监督。

      那小童和小厮的字居然写得颇好。
      小童年仅4岁,叫韩小满,小厮叫韩盛。

      俊美公子还沉浸在刚刚的乌龙之中,全程黑脸签上自己的大名,表情沉郁,字却端正,风骨、傲气一样不缺,倒显得那岜的字宛如狗刨一般。
      他叫韩拾。

      韩盛看着自家公子的署名,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那岜却很是开心。
      这一家明显是书香门第的世家,想必家教甚严,是断断不会赖账的了,说不定等他们家里人送来银两,还会因为他的好心收留多给一笔感谢费,稳赚不赔!

      作为掌柜,那岜勉强及格,虽然这三年拮据的生活让他变得有些抠门,但对自己的员工他还是相当大方。

      于是当晚,手里刚刚有点余钱的那掌柜就带着新员工去羊肉面馆搓了一顿,举行破冰活动的同时宣传了一波企业文化。
      只是饭桌氛围太过矜持,连小满都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搞得那岜喝口汤都不好意思大声。

      那掌柜心里暗暗摇头,对新招的伙计不大满意。
      身为客栈服务人员怎么能不热情如火呢?客人是来享受服务的,不是来伺候贵公子的。
      他一边琢磨着怎么改造自家员工,一边带着韩拾他们回客栈安顿。

      正经客房是不能安排给他们了,要不欠的银子真要还到猴年马月,好在院子里还有几间闲置的厢房。
      那岜指挥着韩盛和韩拾收拾出两间来,艺术灵感爆发又非要搞搞软装,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人困马乏,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第二天中午,当那掌柜顶着熬夜后泡肿的眼皮,晃悠进大堂打算开门营业时,却发现店门早已打开。
      店内窗明几净,甚至破天荒的来了几位客人。

      韩盛在给客人沏茶,韩拾和小满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大的喝茶,小的习字,不言不语中占据着众人视线的焦点,看他过来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那岜下意识的也跟着点头。

      孤军奋战三年,一朝有了团队,连带着对自家客栈都陌生了起来。
      他在店里店外晃悠了一圈,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玄装还需要他。
      它蹲在自己的水碗前瞪着那岜不耐烦的喵喵,恨不得把水面上漂浮的一点杂质甩到那岜的鼻尖上。
      那岜这下彻底回了神,他手脚麻利的给玄装换了水,又拎出小马扎和半袋花生,刚坐到店门口的老位置上,一抬头就看到了韩拾。

      那人还是一身蓝衫,越发衬得肤色白皙。
      他正站在小满身后,握着小满的手教他习字,长长的黑发垂下来,神色专注而认真,浑不在意已经成了店里女客们眼中的一道风景。

      那岜索性也支着下巴一起围观。
      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热烈,很快就被韩拾捕捉到,那岜也不回避,反倒微笑着招手叫他过来。

      韩拾望着倚在店门口撑着下巴的那岜,那是他这段时间的东家。
      一身鲜亮的绿衫活像一颗小葱,一看就是一身不成器的懒骨头,微笑的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跃跃欲试,招手的动作甚是熟稔。

      他不大习惯这样的召唤,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那张有些少年气的脸。
      无忧无虑,宛如从未经历过世间风雨,无端端招人嫉妒。

      那掌柜叫了人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本就没有管过什么人,招个店小二还横生出这么大一个枝节,但是这枝节放着不用他又心痒难耐。
      想想自己那几两可怜巴巴的碎银,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硬着头皮开了口。

      “韩公子,既然你已经是客栈的一员,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咳,不管是为了你能尽早还上银子离开,还是为了客栈的生意,咱们都得力往一处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韩拾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嗯”。

      那岜却像是受到了鼓励,他接着说道:“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工作,叫形象代言人?”。
      “……不曾”
      “哦哦,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个形象代言人的意思就是说,当店铺觉得一个人的形象、气质和店铺的招牌特别吻合的时候就会邀请这个人来给店铺做宣传。比如说,我就觉得你和我们客栈的气质特别吻合!”
      “……”

      韩拾抬头看看脑袋顶上的招牌,布福客栈四个大字透着让人费解的幽默,他又低头看看一脸谄笑的那岜,更加坚信“气质吻合”是对他的污蔑和辱骂,连带着表情都冷峻了三分。

      “真的!”,那岜生怕韩拾不相信这么高的赞美是出自真心,他再次强调:“你没发现我们客栈的客人都特别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和客人简直太契合了!”
      “……”
      他和长舌妇们哪里契合?

      “哎呀,真的!我已经决定了,让你升级做客栈的形象代言人,保管比当保镖赚得多!”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韩拾不耻下问:“怎么做——,那个代言人?”。

      那岜看韩拾似乎终于来了兴致,他兴奋的从小马扎上一跃而起,推着韩拾坐了上去,然后把花生袋子和小篮子堆在他脚边,抓了一把花生一边往韩拾手里塞一边说道:
      “简单简单,你啊,就每天坐在这里,剥剥花生,然后等下午沈夫子来说书的时候帮忙招呼招呼女客,其他什么都不用你干。”
      “……”

      韩拾的脸瞬间又黑了下去,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是让他一边揽客一边接客的意思?
      简直岂有此理!

      他当即就想掏出折扇扇飞面前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而那掌柜丝毫没有意识到血光之灾即将来降,他的脑子里已经被幻想中的黄金白银填得满满当当,所以当韩盛挤到他面前,一叠声的大喊“小的愿意、小的愿意”时他还有些发怔。

      他看着犹如老母鸡护鸡仔般把韩拾挡在身后一脸急切的韩盛,对于自己的提议能得到这么多的支持而沾沾自喜。

      那岜上下打量韩盛,虽然不想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但还是为难的说道:
      “阿盛,这个差事确实是你家公子更适合一些,不过你也别气馁,店里交给你招呼,我这个做掌柜的还是很器重你的”,说完给了韩盛一个满含鼓励与期许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美滋滋朝店里走去。

      准备出门遛弯的玄装甩着尾巴路过,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堵在门口的众人,踮着脚尖走了,韩拾的目光追逐着玄装的背影,深邃的眼中汪着深不见底的复杂。
      韩盛转身看着自家公子,小心翼翼说道:“公子,不妨事,反正保护店里的安全也得待在门口和大堂,没什么差别”。

      “那不行那不行”,去而复返的那掌柜正好听到这关键的一句,他马上强调道:“既然当了形象代言人肯定就不再是保镖了,银子只能领一份,这个咱们得说清楚”。
      韩盛无语,为了打发他快点走只得胡乱点着头应答。

      正午的阳光丰沛又灿烂,空气中涌动着丝丝缕缕花生的香味,这一刻,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韩盛看着自家公子默默坐回到小马扎上,表情平静而淡漠。
      他的两条长腿憋屈的缩成一团,从袋子里拿出一粒花生默默剥了起来,通红的手心还残留着花生壳的碎屑和一层油脂。
      韩盛心里一痛,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只觉得那岜此人当真可恶至极。

      那掌柜自然不知道韩氏主仆的心路历程,他心情很好,招呼着韩盛一起完成日常工作,等他端着老四样上菜的时候果然发现大堂里的客人多了许多。
      韩拾带着小满和禄来坐在柜台后面,三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忙活完的那岜也蹭了过去,韩拾瞥了他一眼,捡起那岜放在柜台上的游记翻看。
      禄来伸手拽那岜的衣袖,小小声的说道:“那哥,我听我娘说,三街裁缝铺的张婶儿被人杀死了”。
      “什么?昨儿我还看见张姐来店里找他相公啊。”

      那岜说着抬头往大堂看去,果然没看到张姐的丈夫。
      那人可是沈夫子的死忠粉,就是天上下刀子都会来客栈报道,再一细看,大堂里的众人虽然还在听沈夫子说书,可明显没有往日的热情高涨。

      禄来接着拽那岜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问道:“那哥,怎么会有人杀张婶儿?她比我娘都漂亮”。

      那岜在天骐镇上的熟人并不多,对张姐也就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她温和,腼腆,因为本身就是裁缝,常常设计款式新颖的衣服给自己穿,在天骐镇上算是女人中的时尚先锋,人缘极好。
      据说与丈夫也十分恩爱,这样的人实在找不出被杀的理由。

      那岜蹲下来搂住禄来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衙门里的大老爷肯定会抓住坏人的,你放心,一定能给你张婶儿主持公道”。
      禄来依旧瘪着嘴,只是点了点头。

      六岁的孩子并不知晓死亡的意义,但也本能感受到了死亡所带来的沉甸甸的痛失和冷冰冰的终止。

      有微风在大堂里激起看不见的涟漪,带来这个盛夏的第一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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