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祸害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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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
柳二笑嘻嘻地将那盘子牛乳糕端回去，拿了一两个放嘴里嚼着细品，又是一阵津津有味想砸吧嘴。
沈识君忍无可忍地不耐瞧着这人，挥手就将碟子夺了过来往轿外丢：“吃饭不要砸吧嘴。”
“我说沈爷，横竖也是浪费，不如让我自产自销得了，我也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柳二瞧着她，无不委屈道。
“这味道也算不上差，我为了我这不还没吃吃完嘛！”
“郡王府不短你吃食，不必吃这等货色，你要吃这玩意，便叫御厨做就是了。”沈识君横眉便冷笑，“搞得像是半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丢份。”
柳二嘟囔道：“这吃食终究还是自己做的香些，更何况我一届伴读，哪有那本事差遣御厨啊？上回像他们要碗莲子羹吃都推三阻四的，哪像沈爷您？”
沈识君细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他们不予你吃食大可以将他们杀了，无非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除了厨艺较好些，为国为民也没甚么建树。”
“我的沈爷啊，谨言慎行，您这玩笑若是当着那些老顽固的面说，他们怕是又要当真，改日定要去陛下那参您一本。”柳二匆匆忙忙开口去堵她嘴，“这些话往后可得少说了，那些个老顽固个个恨得您牙痒痒，恨不得您早点出事，您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真烦，这些话你都说了千百遍了。”
沈识君懒洋洋拖长语调，神色淡淡的，像是有自己的思量，她懒得理这人，掀开帘子便往外头瞧。
青龙街离长平公主府不远，不消得两柱香时间便到了，她踩着下人铺的软垫就三下五除二跳下了轿子，掀起正红的马褂迈步便往公主府门口跨，敲了三下大门也没有回应。
见状她自然明白长平不想见自己，倒也不在乎她这些破脾气，甩眼使了个眼色，旁头抬轿的人便掏起唢呐铜锣喇叭，“乒乒乓乓”奏起一首众人耳熟能详的十八摸来。
一行路过的路人围着公主府看热闹，无不是怀疑公主得罪了什么人，在那头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更有那些惯留花柳巷，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跟着十八摸哼起艳腔的小调来，爆着满口粗鄙话，惹得公主府里头的人终于按耐不住了，忍无可忍地将门推了开门，却还没来得及拦住沈识君，她便提直直提着衣摆踏着门檐闯了进来。
柳二跟贼似的挤过一群彪形大汉的阻挠，埋着碎步跑了进来。
无论沈识君来公主府多少遍，都觉得这地方一股子小家子气。不是亭台就是楼榭，红栏的廊转还是九曲十八弯，四处栽满姹紫嫣红的娇花，味道熏得人直想打喷嚏，叫人都迷懵了头找不着路，一点没有属于公主府的大气。
长平公主本就生的白皙细嫩，像藕段做的鲜嫩人儿，此番着着藕粉色的衫子，更显得像桃子似的泛甜的水嫩，瞧着身子瘦得像是风一吹就要碎开来似的。
她红着一双俏脸，像是对于沈识君的到来浑然不知，只倚靠着凭栏，对那盲眼道士一口一个“卿卿”叫得欢。
沈识君只觉眼瞎，瞧着这一幕幕，恨不得伸手将自己眼乌子给扣出来，心下啧了一声，只在那处满眼复杂瞧着这人，清嗓咳了一声。
她不是没见过长平骂街时上数祖宗十八代泼妇模样，此时此刻看这人满脸温柔小意，直跟见了鬼似的。
果真衣服越粉，骂人越狠。
长平正转过头来，结果刚巧对上沈识君直勾勾瞧着自己的一双眼，她顿时连笑都僵在脸上了，只瞪大一双美目心下恨恨得想要咬碎一口银牙，才挤出一个笑来。
她心中碎碎念，哀怜道：本想着今个在家无事，就没看黄历，可真是倒了霉运了，居然遇上这个冤家来坏好事，也不知道此番要被怎么折腾。
虽说心底一通抱怨，但面上还是得做好样子，省的在外人那处露了怯。她这般想着，瞧着沈识君像是瞧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绞着手底软帕，三两步上前一口一个阿妹唤着。
“我听闻前段日子，父皇又赏了阿妹好几箩筐的新鲜玩意，都是旁人见不着的东西。”长平酸溜溜道，“尤其是那只银瓶拖枪的小狸奴，倒是少见得很，雄赳赳气昂昂，瞧着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
“阿妹可当真是好福气，这些赏赐怕是旁人半辈子都瞧不见的东西，唉，本来还有些羡艳呢，今个见你姿容，不消得打扮，就瞧得我一届女子也为之心怜，也枉费父皇这般宠你。”
长平仗着那道长不能视物，一个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插着腰便在那里横眉冷笑着，却是一口一个好妹妹。
她语中意思却明显得很，几乎恨不得指着鼻子就骂沈识君是个以色侍君，不要脸的狐狸精，好叫这人带着外头那些还唱着十八摸的下人滚出自己安安静静的公主府。
“本王一路舟车劳顿，千里迢迢来你公主府看你，可不是为了碰你一鼻子灰的。”沈识君却嗤笑道，“就你这破性子，这也怪不得陛下为你挑了十几个夫婿，不是被你吓走就是哭爹喊娘地不肯入赘，个个搞得跟贞洁烈夫似的，就连唯独瞧上你的，也在前段日子跟旁人私奔跑了去。”
“瞧你现在这副恨嫁的德行？你若是不改改自己这脾性，怕是公主府呆成老姑娘都找不着旁人娶你。”
“呦，哪个人都和您沈郡王一般风流啊？挥挥手就招蜂引蝶的，是个男的就抢，瞧您这副模样，是恨不得将半个京城的男人都收入囊中呢！”
长平冷冷一笑，扯过沈识君便往一边拉去，见那道长没有注意归来，极快地变了脸，恶狠狠威胁她道。
“本公主知道你此番来肯定没有好事，你平日里怎么样欺男霸女我不管，但这谢道长无论是才学还是别的都非常人所及，我与更是他清清白白，仰慕许久方才得以请人出山……你若是再敢往外传害我多出些什么艳情本子将他吓跑，我可饶不得你。”
“公主这番话倒是将我好生冤枉，都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对这人的心思都快从眼底溢出来了，还由不得旁人来说。”沈识君却似笑非笑看了长平一眼，然后伸手去掰开她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淡淡道，“本王一路上车舟劳顿，也不见得你请我吃上一顿便饭，怎么说我与你之前也有几分交情，真是好生无情。”
长平被她气了个好歹，涨红了双颊，按捺那道士还在不敢发作，只伸手一把拽住身旁走过的婢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叫——人——摆——饭。”
柳二忍俊不禁得瞧着这二人，从袖间抽出一长卷字条，照着便读道：“我家郡王在王府里头被养得嘴挑得很，忌讳颇多，不吃葱姜蒜，不吃生腥，更吃不得腥膻油腻，牛羊猪肉和蛋奶，无论是菜还是肉，都要刚采下的，放于七成温的口感再吃，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公主切记，勿要叫人犯了禁忌，惹得郡王不快。”
“本公主觉得您这么多忌讳，活到现在不容易，还是不吃为好，省得哪天一不留神被哪个不怕死的下了毒，连小命都丢了。”长平左右瞧着这两人，只觉得请来了两座大神，恨不得早些将这两纨绔请走，挥挥手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我公主府有什么事？”
“你府里的人得罪了我。”
沈识君直勾勾盯着那道士看，她微微歪过头去，笑得森冷诡丽，直看得长平生出一股子不详的感觉，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才听她端着不紧不慢的腔调悠悠道。
“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你明白我睚眦必较的性子，既然他得罪了我，我今个是非要将他带回去了。”
柳二闻言也起了劲，连忙狐假虎威地随着沈识君一唱一和，道：“我家郡王本来好生去醉仙楼吃饭，结果却被一个不长眼的破道士冒犯了，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奈何这道士不长眼色屡次出言冒犯王爷，让人心寒……既然是公主府上的人，想来公主也应当将人交出来给王爷赔罪一番吧？”
“荒唐！真是满口胡言！”长平厉声斥责道，转身便拉住那道长的手，便像是抓着什么倚仗似的道，“谢道长为人本公主清楚，在外从未主动惹事过，怎么看都是你们先挑起的事端，又何来赔偿一说？”
那道长本来在那头缄默着一句话都不说，像是对二人所说恍若为闻，就像是自始至终都置身于世外一般，此番被长平这么一拽，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来。
他用毫无任何起伏的语调说道。
“此事与公主无关，她所言并未作假，那时之事是我多有冒犯，理应向郡王赔罪，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牵连他人。”
此言一出众座皆惊，长平错愕看着这道士，急切道：“你傻啊，你可知沈郡王是何等人物？你落到他手里还不得被吃得渣都不剩？你就……就这样跟人家走了？”
出乎柳二意外的是，沈识君没有很快应下。
她微微一愣，像是很错愕这人的反应，随后却盯着那道长蒙眼的丝帛在那瞧。
她突然想起这道长丝帛底下微阖的双眼，自己的呼吸均匀喷吐在眼上，那眼睫便像是闪蝶一般扑朔着颤动着。
这是一双狭长的柳叶眼，黑沉沉的让人念起不可窥视之峡，在日光下呈现着更为深厚淋漓的枯蓝色。
只想起干涸的荒原，连着七情一并淡薄，虽说目无焦距，便是王府里挂帘上让人赏玩的三斛珠，也不及其半分好看。
她忽然生出一股子奇怪的念头。
就好像眼前人就像是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一样地用这双好看的双眼盯着她打量一样。
她这般想着心里头忽然生出一股子掠夺的暴戾来，只在那里死死盯着这道长，像是非要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好！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当真是个硬骨头。”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道士，“柳二，将人带走。今个是初七，他便叫初七好了，给我记到王府奴隶库里头贴身服侍。”
她说至如此微微顿了下，瞧着那道长的目光很快又意味深长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硬骨头还可以撑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祸害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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