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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敛华其二十一 ...

  •   初七仰起脖颈,支棱起身子倚靠在桌案上,他原先想着借着冷气让自己清醒些,奈何四肢发软,像泡在温软的春水里,被一股子从未出现的怠惰支配了全身,让他难以下定决心起身去。
      外头新换的外衣都被方才那场子薄汗给浸湿了,连腰间的汗巾都有些泛湿,湿答答地垂在腰下。
      此番运动下来,这场澡怕是白洗了。

      而他却散了满头薄雾似的黑发,衣冠不整,衣襟大开,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只觉汗沾得浑身上下都粘腻不堪,让他有些心下恼怒,禁不住细微皱着眉,想要推了眼前人再去洗上一通。

      沈识君瞧着他这副可怜小意的模样愈发觉得喜欢,忍不住又去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角,直亲得他拧着眉不悦地看着自己,这才禁不住发笑。
      她只觉这大宝贝连出汗都携着衣间熏的麝兰香,行走更如沐风,通身跟个寒玉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她问:“怎么样?”

      她说这话时语气颇为自得,微微扬起下巴便笑道:“我这一招旁人可无福见识,你倒还是第一个。”

      初七微微一愣,心下兀地生出些细微上恼意来,拧了拧眉,冷冷瞥去一眼,又咬了咬牙,撇来头生硬开口:“不怎么样,你这一招应当对你那些面首去使,对我用做什么?”
      他刚才过了人间至乐,声音依旧带着些哑意,纵使此番发了怒抬眼睇人,也是眼眶微湿隐约泛红的,像是方才哭过一场,带着一种莫名不该有的嗔怪意味来,便只叫人听了心下莫名一动,忽然生出些怜意来。

      沈识君心下一动,看了这人却愈发觉得喜欢,直让她想起那只御赐的狸奴似的叫人捧在手心的娇纵,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毕竟这人是冰雪塑的活菩萨,怎么说也得百般哄着,万一碎在手里也是罪过一桩。

      她想着往后迟早要将这人吃到嘴里的日子,又开始沾沾自喜,免不了心下要更与这人亲厚些,跟块牛皮糖似的软着身子黏到他身上去,又觉得喜欢的很,凑去亲了亲他的眉梢。
      她低声哄道:“心肝儿,你又在这恰什么飞醋?你同他们都不一般,我贵为郡王,自然不可能替那些人这般服侍着,你还是第一个。招待不周,多多海涵啊!”

      “谁会同那些人……”
      初七见自己本意被刻意曲解,止不住心下生出些愠怒来,又被这暗示极重的话说的耳根一阵发烫,抬眼冷冷望着她,便道:“我可不是你手底下养的那些娈宠,你这些话不必来对我说。”

      “你自然不是我的娈宠,你是我的心肝儿,我这些话不对你说对谁说呢?”
      沈识君厚脸皮地贴过去,见他面色薄怒倒也不讶异,自顾自地凑去贴面亲了亲他鼻尖,嘻嘻笑道:“怎么说你往后还得仰仗我过下去,我死了你日子不好过,还不如在我活的时候和我颠龙倒风一通快活,等去了淮安我便带你去那头有名的窑子见识一番,好长长你的眼界,又可以学个一招半招。”

      初七冷眼看她,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来:“不知廉耻。”

      “再不知廉耻也只对你一个人啊,寻常面首都是千方百计哄着我,哪有我亲自来哄着他们的日子?”沈识君摸了摸鼻子,怪道,“偏偏就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都将你宠到心尖尖上了,还跟个猫儿似的,千方百计要逃出门去。”

      初七被她这番形容弄得面色一阵不善,细细盯着眼前人看了一番,像在瞧着什么新奇的玩意似的,神色莫名,随后才冷声开口:“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备杀了你,然后逃出府内?”

      沈识君摊了摊手:“首先你得有杀了我之后得以全身而退的本事,其次你并没有理由来杀一个对你毫无威胁的弱女子,你要杀我,只会打草惊蛇。”

      “……”
      初七沉默良久,再看着她时,眼中多了些许忖度,许久后才缓声道:“你有十成的倚仗证明我不会来杀你。”

      “准确来说,是九成。”她笑眯眯着一双好看的眼,挑了个桌子坐下来,颇为乖巧地托腮看着他,“九成的原因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连块石头都会被捂热,更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把刀子捅进去,流出来的血终究是滚烫的。”
      “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初七问她。

      “可惜,在我见到你这双眼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你不能以那九成计算,你天生无情,薄情寡义,性情淡薄,又生得一副克妻克亲的薄命相,想来也只有剩下那一成可以配你。”

      她这般说着,又跟个小姑娘似的无聊得在竹桌上脱了靴,在那水桶里晃悠着两只白生生的脚,也不怕自己从桌子上摔了下来,只是笑眯眯着一双眼,笑容倒是绮艳得很。
      “你呀你,便是旁人死在你眼前怕也只会嫌脏吧?你不杀我只不过是因为嫌麻烦又不能杀罢了,倘若我不是这郡王,你那一烛台怕是会毫不犹豫地砸破我的天灵盖。”

      初七细细看着她,不置与否,反倒很浅很淡地轻飘飘笑了下:“你仅凭一言两语就断定我如此,倒像是极为了解我的模样。”

      “不敢不敢,只不过蛇鼠一堆,臭味相投。”
      她微微一笑:“都说同类人更了解同类人,怕也不过如此。我好美人美酒,却更为薄幸,凡事只看个新鲜,更爱得不到的东西,若是轻易到手反倒会叫我看贱了那物,而你天生便缺七情,你我相配便是绝配了。”

      “若是让外头那些心心念念着你的人听见这番话,怕是会哭。”
      初七只觉可笑,偏头看了她一眼,只望见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觉锥刺入骨,寒彻体肤,下意识拢了拢外袍便道:“旁人一心一意待着你,恨不得将这颗心剖开来送出去表白心迹,到头来却得了个这个弃之如敝履下场,是个人都会发疯,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这得不到回应的念想。”

      “我与你不同。”沈识君叹了一声,哀怜道,“罪过罪过,卿卿信我,我本无意怜幽草,奈何旁人皆当我有情有义,要将我扒皮抽筋咽入腹。外头是那豺狼虎豹,家里头还有那看门恶犬,处处觊觎虎视眈眈,可怜我柔柔弱弱一小白花,直落得旁人嘴里连个骨灰渣子也不剩。”

      初七闻得这没脸没皮,刻意矫揉造作的一番话后,一时只觉汗然,竟是无言相对,沉默良久才语气复杂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睡吧,白日梦明天再做也不急。”

      此番话已是逐客令,沈识君闻言便是哭笑不得,自己好端端一个主人翁却沦落到被下人扫地出门的境地,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甚至还试图说些什么挽回这个决定:“时间尚早,不如你我鸳鸯共浴?”

      然而最后初七冷眼看着她,让她终于得到了一句确切的“滚”字。
      如斯无情,如斯果断。

      沈识君只觉可悲可泣,甚至想要因此赋诗高歌一曲。
      她只觉得很忧心,撕破脸皮后这人居然连装一装表面的尊敬体面都不愿意了,往后怎么得了?岂不是要骑在她头上撒泼?

      直到房门“嘭”得一声关了她一鼻子灰时,她还在思考着这个令她感到悲哀的事实,心念着自己那原先乖巧柔顺的小可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只觉痛惜。
      她的觉悟一向很深。
      还能怎么样?自己抢过来的人,只能宠着呗!反正来日方长,养猫只能慢慢来,调.教也只能慢慢调.教。

      亲眼见着自家沈爷被扫地出门又笑出声的柳二:……
      怕是真给气坏了。

      柳二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却又不敢幸灾乐祸笑出声来,却瞥见那姑娘转过身来,满脸哀愁地仰头望月,幽幽叹道:“今夜月儿明,却是孤枕难眠,连个陪我鸳鸯戏水上人都没有。”

      柳二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轻易不会笑出声来,只在心下轻轻噗了一声,瞧见她满脸无聊之色,忍着笑从善如流道:“这道士性子孤倨冷傲,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软化,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倘若沈爷实在孤寂,我可以替你去外头点几个好看些的体己人随行。”

      “刚去淮安就厮混青楼,你要外头人怎么看我?更何况我答应了我家心肝儿,肉都没有吃上一口呢,怎么说也不能让外头那些妖精来分宠,生气了且不说,万一给气跑了……”
      沈识君悠悠道:“找个美人不容易,尤其是像他这种的美人,怕是我找个多年都难碰到一个,别的胭脂俗粉就更入不了眼了,轻易放跑了,怕是下半辈子都要食不知味。”

      柳二打趣道:“若说是美人,魏隋之大人也算一位,瞧他模样,也像是对您有意,怎么说也算个挂名未婚夫,指不定就愿意自荐枕席。”

      “魏隋之?你认真的?”沈识君难以置信地瞥了柳二一眼,见他面色不像作假,旋即撇嘴道,“你可算了吧,他们魏家男人个个都长的娘们唧唧的,跟个女人似的阴柔得很,先不说魏隋之,就说那魏荆……果真是个去了势的阉人,再拿俩馒头垫个胸就跟女人无异了。”
      “呸呸呸,说着晦气话干什么?”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在宫内那些憋屈事来,长长一叹,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捞住柳二脖颈,指了指阿瑾平日藏得严严实实的酒库,神秘兮兮道:“是哥们就去偷酒喝,要死一起死,要爽一起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敛华其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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