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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

  •   等到播放电影的时候,莞秋雁没和姜南坐在一起。
      他被安排在领导坐席的位置,身边全是中年大叔,衬得他更加鲜嫩。
      徐薇薇坐在前面频频回头看他,莞秋雁目不斜视,盯着大屏幕一动不动,跟座钟似的。
      灯光暗淡下来。
      主题曲响起,画面一闪,出现了吴启对着抚仙湖流泪的脸。
      1968年《人民日报》刊登了《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报道,自此全国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热潮。
      吴启扮演的男主名叫谢志华,非常普通的名字,却有着不普通的一生。
      他的父亲是名烈士,因公殉职,母亲是位小学教师,家中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正在读小学。他家庭出身良好,是1969年下的乡,被分配到云南插队。
      在和母亲挥泪送别,坐车去往基地的时候,谢志华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帕子里包裹着一块照相盒,边缘有些掉色,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他回忆起小时候父亲让他练习站军姿,站够15分钟就奖励他一块水果罐头里的黄桃。
      有时候黄桃会非常酸,酸的他小脸皱起,但父亲的军装却永远平展整齐。
      他多希望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就在谢志华出神时,突然一名女孩凑到他眼前,晃着两个羊角辫说:“同志你好,我叫梅芳龄,咱俩一个大队的,以后多多关照啊。”
      女孩圆脸,笑起来的时候两颊鼓鼓的,大眼睛弯成小月牙,冒着丝丝甜气,让谢志华想起小时候吃的黄桃。
      这便是两人的初遇。
      ...
      莞秋雁不得不承认徐薇薇的脸很讨喜,是那种直男最喜欢的小家碧玉型。
      ...
      电影里的谢志华果然脸红了,但日头大,看起来向晒的。他点点头,没回答梅芳龄。
      梅芳龄觉得他闷,一路上就没再同他说话,转过身又跟别人聊的热火朝天。
      而谢志华却在偷偷打量她,黑黝黝的眼珠里满是少年人的青涩懵懂。
      ...
      中间穿插了几个配角的镜头,其中就有姜南。
      莞秋雁大概能猜测到他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应该是男二,推动男女主恋爱进度的助攻。
      ...
      同样是知青,新三届和老三届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知青们到了大队后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是种菜挑粪,就是赶鸡喂猪。
      抢公分,分粮食,
      村里人嫌,待遇也好不了。
      梅芳龄每天都愁眉苦脸,不出两天手就磨出了泡。有一天她想问村里大妈要点碘伏消毒,
      结果药没要成不说,还被骂了一顿。
      “这姑娘,怪里古懂,雀的很,你当这是拉里咯?皮子娇得,不有的,赶紧走。”大妈大声嚷嚷完后“嘭!”的把门一关。
      梅芳龄眼圈顿时就红了,回去下农活的时候偷偷掉了好几滴眼泪。
      谢志华正好看见。一双大眼睛被她揉的通红,娇小的身影在田里来回忙碌,脸上表情不好,一副难受的样子。
      谢志华走过去,看她又抬起手揉眼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揉了,眼睛都揉红了。”
      梅芳龄愣了愣,随后马上甩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啊!嘶……”
      原来她动作太大,手心蹭到锄头把,水泡破了几个。
      眼看着梅芳龄就要哭出来,谢志华慌张的安慰她,“你别哭,手上长水泡得拿针挑开,我这有,我现在给你挑开就好了。”
      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兜,里面有些针线。他人高马大,手里握针的模样好玩极了,梅芳龄破涕为笑。
      “谢同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啊。”
      谢志华窘迫的回答:“我前两天砍柴时衣服被树枝划破个口子……借了针线就揣兜里忘记了。”
      他小心翼翼的帮助对方挑水泡,梅芳龄一点也不感觉疼,谢志华这幅善良可爱的样子反而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
      俗话说得好,不怕男二坏,就怕男二帅啊。
      莞秋雁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屏幕里的姜南,长身玉立,面如冠玉。虽然镜头少,但只要一出场,坐席区的粉丝必定嚷嚷好帅。
      莞秋雁在黑暗中寻找他的星星。
      本以为很好找的,他有自信能认出姜南的后脑勺。
      结果趁着屏幕亮起时找了半天也没看到。
      难道去上厕所了?
      莞秋雁心想。
      这时屏幕又暗了下来,他思绪回笼,想着等首映式结束再去找姜南。
      ...
      谢志华是高中学历,他母亲是教师,他的学习成绩自然也不会差。
      每天干完农活,他就会躲到柴房后面去看书。
      他没有一刻落下课本,始终牢记母亲教诲,知识改变命运。
      殊不知他的命运在遇见梅芳龄那一刻就已经偏轨。
      有一次,大队里的李青荣发现了他躲在柴房后看书。
      李青荣是上海来的,也是高中生,长相白净秀气,一双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像是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
      大队中不乏女同志喜欢他,就连梅芳龄也对他抱有好感。
      在那个年代,下乡知青到农场不好好干活要被严惩,主要工作就是劳动,读书更是被视为装腔作势的行为,不然谢志华也不会躲起来看书。
      这一点李青荣可是深有体会,刚来大队时,他就因为这幅文绉绉的样子遭到了村民们的讨厌,大家都嫌他假清高,处处为难他。
      后来他努力干活,吃的也少,情况才好了起来。
      他偶然发现谢志华也在看书,就觉得遇到同类,一种组团的意识产生,逐渐和谢志华成为了朋友。
      谢志华为人正直诚恳,在大队风评很不错,与李青荣结交也没人敢在面前说什么。
      两人走的很近,甚至会一起在柴房后看书。
      ...
      莞秋雁觉得画风有点不对。
      ...
      梅芳龄刚开始更喜欢李青荣,所以有意无意的接近他俩,还向谢志华打听李青荣的消息。
      谢志华心里不舒服,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梅芳龄,搞得梅芳龄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见,委委屈屈的走了。
      有一次梅芳龄和几个女生在河边洗衣服,村里几个地痞流氓过来笑嘻嘻的说些下流话。
      梅芳龄气不过,拿起盆子就要丢。可她忘了这是村里人而不是大队男同志,村里的男人蛮横无理,也没什么羞耻心,见她急眼了还哈哈大笑。
      谢志华放牛走到河边发现的就是这一幕,他二话不说从山坡上往下跑过去,急得布鞋都跑掉一只。
      “你们干什么?!离她远一点!”
      谢志华怒目圆睁,一米八几的大个头挡在梅芳龄面前像座小山,晒得黢黑的皮肤配上紧实的腱子肉,看着属实不好惹。
      村里的地痞有些怵他,骂骂咧咧的走了。
      事情过后,梅芳龄发现谢志华少了一只鞋问道 :“你鞋呢?怎么还光着一只脚?”
      对方看看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才太急了,应该是跑掉了吧,不碍事。”
      梅芳龄红了眼眶。她就在这一刻爱上了谢志华,这个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
      晚上回宿舍她就开始缝鞋子衲鞋垫,别的女同志问:“呦,我们龄龄是在给谁做鞋子啊?这么认真,别手都扎穿了!哈哈哈哈”
      “别瞎说,我……我这是报答人的。”
      “那以身相许岂不更好?哈哈哈”
      嬉笑打闹中,梅芳龄更加正视自己的内心,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
      这鞋子前前后后做了一个月才好。
      她怀揣着少女的心悸,在大片葵花地前拦住谢志华,把这份“定情信物”交给了他。
      男人愣愣的接过去,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怎么给我这个?我刚到镇上买双新的。”
      梅芳龄气的直跺脚,“你个傻子,这怎么能一样!我熬夜辛苦给你做的,手都扎坏了你还不领情!”说完扭头就要跑。
      谢志华一把拉过她,手心有些抖,红着眼低头问:“梅芳龄,你什么意思?”
      梅芳龄仰起头,水灵的大眼眯起来,“谢志华!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笑容,背后那片向日葵都没她笑的灿烂,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扫的谢志华心里痒。
      他轻轻的用手碰一下女孩的脸颊,重重的点头。
      青涩又美好的爱情是辛苦劳作生活中的调味品。
      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大队,知青们纷纷祝福,一次聚会大家伙打趣梅芳龄。
      “哎,梅芳龄,你刚开始不是稀罕李青荣吗?怎么现在到跟谢志华在一起了?”
      一名男同志说。
      “就是啊,你当时还问我李青荣……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
      梅芳龄追着另一个男同志就要打,她跑的气喘吁吁,“你们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千万别叫志华听见,到时候我有嘴也说不清!”
      李青荣在旁边不尴不尬的说:“大伙儿别开玩笑了,梅芳龄,祝你和志华年年岁岁永相依,朝朝暮暮心相携。”
      梅芳龄也大大方方的回,“李青荣,接你吉言!”
      大家伙哄堂大笑,梅芳龄也笑起来。
      李青荣是不错,可谢志华才是她最心爱的。
      她甚至幻想两人回城后就举办婚礼,再生几个孩子,幸福美满得过一辈子。
      可就如同杜甫所写的诗一样,“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变数是从他俩相爱的后半年开始。
      已经深秋,梅芳龄在地里收稻谷,一女同志慌张的跑过来,趴在她耳边告诉她谢志华出事了。
      梅芳龄满手是泥来不及擦,匆匆忙忙的赶往知青宿舍。
      原来是谢志华偷偷看书的事情被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呢?这事还是因为李青荣。
      天气转凉,有次李青荣下完活,不想再躲到柴房后看书,他就找谢志华借。
      谢志华本有些犹豫,但两人关系好,李青荣学习劲头又非常大,他碍于情分,就借了。
      反复叮嘱李青荣小心注意,结果李青荣放牛的时候趁身边没人,竟拿出来偷偷看。
      这一看被村里流氓头子林老六逮住了。
      林老六人如其名,家中排行老六,是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平常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但因为父亲是村支书,没人敢动他。
      他逮到李青荣看书,先是冷嘲热讽一翻,后又以劳作不合格的原因打了李青荣一顿。
      抢过书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字:谢。
      只有姓没有名,林老六眼睛滴流转,逼迫李青荣说出书的主人到底是谁,承诺他说出来就不治他罪。
      李青荣迫于压力,说出了谢志华。
      ...
      李青荣被打的那段镜头,莞秋雁看的非常入神。
      可以说姜南所演的每个镜头,他都看的仔细。
      李青荣被打前的紧张窘迫,和被打后要出卖朋友的羞耻自责姜南都意外演绎的很好。
      和影帝吴启对手戏时并不突出,但只要一有独立镜头,他的灵动就掩盖不住。
      有几分天赋,莞秋雁心里评价。
      ...
      等到梅芳龄跑回宿舍,谢志华已经被林老六带人打得鼻青脸肿。
      林老六洋洋得意的看向梅芳龄,眼中的贪婪欲望毫不隐晦。
      梅芳龄拨开人群,抱住倒在地上的谢志华,凶狠的冲林老六大喊:“林老六!你不要太嚣张,你再不走我就要找大队长评评理!看看是谁仗狗仗人势欺负人!”
      林老六冷哼一声,吐口唾沫在地上,“梅芳龄,你这小嘴真会叭叭,谢志华偷偷看书不好好劳作,我想怎么罚他就怎么罚他,就算大队长来了我也这样说,你奈我何啊?”
      “你!”梅芳龄气的直咬牙,谢志强按住了她的肩膀,费劲的坐起身,看向林老六,“你偷拿大队两斤黄面,账上没写。咳咳……但大队进粮出粮的收据我都有,你想坐牢,那就等大队长来吧。”
      此话一出林老六当即色变,他怒不可解的狠狠瞪着谢志华,“谢志华,你还理麻(教训)我?你给我等着。”
      等到人走了,梅芳龄才趴在谢志华胸口哭出来。
      谢志华拍拍的她的脑袋,被打成猪头的脸上扬起一抹带着歉意的笑。
      “龄龄,我不疼,你不要哭。只是说好给你扯红布做件袄,布也烂了,我真没用。”他从怀里里掏出被撕烂的红布递到梅芳龄的面前。
      梅芳龄心疼的抚摸着他脸上的伤,摇摇头满眼含泪,“没事,我今年不穿新袄,我等到咱俩结婚再穿,咱俩、一起穿新的。”
      谢志华一愣,随后狂喜,拍拍屁股站起来,“你这样一说我可就哪也不疼了!”
      梅芳龄嗲怪的瞧他一眼,心里也非常欢喜。
      如果不是之后发生的事,这个结局,也算圆满。
      谢志华被罚关禁闭一个月。
      梅芳龄只有晚饭后才能偷偷的去看他。小心翼翼的揣俩窝窝头填满爱人饥肠辘辘的肚子。
      烛光打在彼此脸上,情意又上升一分。
      两人在暧昧昏暗的灯光下接吻,难舍难分。
      谢志华出于怜惜的心理,没有更近一步。梅芳龄轻轻咬住他的嘴唇说:“就你事儿多。”
      “我这不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提这个了,我听说明天有公社来放电影呢,可惜你在这关着也看不到。”
      “没事,你想看就和队里人去,不用管我。”
      梅芳龄靠在肩膀上,“我才不去,下回咱俩一起看。”
      谢志华亲亲她的额头,眼中满是宠溺。
      等到了第二天傍晚,外面开始熙熙攘攘的闹起来。
      谢志华知道是公社来村里放电影了,就百无聊赖的躺在茅草铺上闭目养神。
      他等了会儿,梅芳龄还没来。
      谢志华心里想着这小妮子一定是去看电影了,他就不再等,无事可做就裹着薄棉被准备入睡。
      门外响起电影插曲,谢志华模糊的听见,“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没有听完他就睡过去了。
      半夜隐约感觉梅芳龄来过,他还迷迷糊糊的问放的电影是不是英雄儿女。
      梅芳龄好像回答了什么,谢志华忘了,他就记得对方临走前还亲了他的脸颊,然后自己就沉沉睡去。
      后来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睡,问自己为什么睡得这样死。
      天还蒙蒙亮,谢志华所在的小屋门就被打开了。
      他被开门声震得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了大队长悲痛的表情。
      “志华……小梅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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