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又南回》甜水面面

2、01

　　莞秋晏再一次见姜南，是在一场电影首映礼的后台。
　　当时人特别多，莞秋晏作为投资方，拍戏时一次都没去探过班，这次首映再不来，就有点不给陈导面子了。
　　太过低调就导致剧组没一个工作人员认识他，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来回回的在后台找陈导，结果没找到。
　　后台人多拥挤，莞秋雁寻思那就先不找了。首映礼要宣传，大大小小数百个摄像头下，他得注意点形象吧。
　　他要化妆，问场务化妆间在哪，对方不耐烦的给他指个地方。
　　他溜到那间房门前，上面没有标牌，直接进去了。
　　莞秋雁本想打个招呼，可看见屋里的人，顿时哑了声。
　　姜南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随着他推门的声音偏头看过来。
　　乌黑的发丝遮住眉头，眼睛看过来时闪着细碎的亮，他漂亮的，久违的脸，就这样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莞秋雁面前。
　　莞秋雁嘴巴张着，舌尖都忘记收回。
　　对方就那样随意坐着，被镜前灯照的全身泛起暖黄色的光晕，仿佛带有令人舒适的温度。
　　他突然觉得热，热的脸颊发烫。
　　而后心脏极其缓慢的扑腾两下，一股甜涩的悸动在胸腔化开。如此熟悉的感觉，让莞秋雁沉寂六年的方寸之地好似注入一汪春水，荡漾起来。
　　时隔多年，又相见。
　　他心中惊涛骇浪，表情却未变，压抑着那股心悸，声音带着轻微颤抖，“请问这是化妆室吗？”
　　他扬起自认为友好的微笑，想从姜南的眼中看出些端倪，
　　可惜，男孩面无表情。
　　“这是主演化妆室，闲杂人员不要进来。”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房间令一侧传来。
　　说话的女人扬起手指指门外，她吊眉三角眼长得并不丑，穿着打扮无一不精，但这幅作势实在太扣分。
　　莞秋雁呆愣在门口，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这样怼他，这女人张口就是“不要进来”，而不是“不能进来”，说明这人习惯性下达指令，应该也不喜欢别人违逆自己。
　　莞秋雁下意识想反驳，但余光一瞥见姜南，隐忍住了。
　　女人似乎有急事，手机微信响个不停，见莞秋雁还没动，语气更不好了，“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出去，我不管你是哪个公司的演员，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这时一直低头看书的姜南抬起头，淡淡的开口：“丽姐，消消气。”
　　袁丽瞪了莞秋雁一眼，是没再说话、但意思明显。
　　第一次见姜南就被扫了面子，让莞秋雁挺难堪。但他终究没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还顺带捎上了门。
　　“现在18线的新人都这么没规矩吗，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公司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袁丽拿出手机一边按着回复短信，一边又将莞秋雁骂了一通。
　　姜南分神的盯着门看，袁丽狐疑的问：“怎么了？你认识？”
　　他马上收回目光，恢复淡然的样子。
　　“不认识。”
　　莞秋雁本来就是鸟，还是只大鸟，在后台飞来飞去瞎转悠。他心中的小鹿经过刚才猛烈的碰撞，稍微留有余震。过后又烦闷都没仔细看看姜南就被赶出来，但好在发现了陈导。
　　陈导正在同别人讲话，看到他后非常惊喜，一把搂住他，“好啊秋雁，今天终于肯赏脸来了，也不枉我给你发了十几天的微信催啊。”
　　莞秋雁不好意思道：“您这话说的，只要是您的电影我哪次不支持，之前是公司真抽不出空，首映再忙也得来啊。”
　　陈导哥俩好的拍拍莞秋雁的后背，“知道你忙，拍戏期间也不好叫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说罢陈导开始介绍身边的人，一男一女，正是此次《葵花向阳开》电影中的男主女主。
　　男主演是吴启，上一届金鹤奖最佳男主角，荣获华语电影大奖无数，目前身就悦盛影视，和姜南一个公司。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腕影帝，莞秋雁同他握手后夸赞道：“吴影帝，久仰大名。我非常爱看你的电影，去年上映的《生死局》我刷了两遍，真是回味无穷。”
　　吴启沉声道谢，只是眼中有点疑惑。
　　陈导指着莞秋雁立马开口：“鼎铭传媒总裁，莞秋雁！”
　　吴启眸中一丝惊讶闪过，随即恢复正常，“没想到鼎铭的总裁竟如此年轻，您才是风华正茂年少有为，莞总过奖了。”
　　两人互相客套起来，旁边的女演员眼珠亮起，静静的打量莞秋雁。
　　时间还早，莞秋雁和陈导许久不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吴启在其中时不时迎合两句，倒也聊的开心。
　　女主演名叫徐薇薇，新人演员，长得漂亮，虽是流量小花一朵，但演技也说过得去。莞秋雁站的离她最远，因为这女明星野心勃勃四字就差写脸上了。
　　聊天最后莞秋雁提出想画个妆，徐薇薇立马叫来自己的化妆师，莞秋雁不好意思拒绝，顺水推舟的跟她进了化妆室，但不是姜南所在的那间。
　　刷子在脸上轻轻的扫来扫去，徐薇薇在旁边夸他，“莞总皮肤真好，白还没毛孔，比有些女演员的肤质都好。”
　　化妆师帮腔，“莞总是中性皮肤，不干不油，根本不用怎么护肤，这种都是天生的。”
　　徐薇薇：“羡慕羡慕。”
　　莞秋雁丝毫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误入狼穴的羊，徐薇薇就是狼，趴旁边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活吃了他。
　　莞秋雁笑道:“哪有你俩皮肤好啊。”
　　谁知徐薇薇嘴上没把门，“原来莞总喜欢皮肤好的，您看我呢？”
　　说罢把脸往前凑了凑。
　　这气氛就尴尬了，莞秋雁回，“你们女明星最会保养，看着都挺好的。”算是给她台阶下了。
　　心里却排腹徐薇薇是个傻的。
　　他左右两耳各开工，听两人阿谀奉承到耳朵疼，化完妆后一刻不多留，扭头就走。
　　《葵花向阳开》改编自巫马启蛰同名之作，荣获过全国短篇小说奖，讲述了70年代末，一对儿下乡知青从相识到相爱，最后以一人被杀害，另一人替爱人报仇后殉情为结尾。
　　剧本还没送到莞秋雁手里时他就投了，演员阵容，故事题材这些他通通不关心，为的是还陈导一个人情。
　　目前这几年文艺爱情片不再是主流，喜剧、科幻、军事大片才卖座，陈导也不靠这部片冲奖，真实定位还是商业片。
　　成本不高，制片主任还是莞秋雁认识的，最重要的是陈导拍的电影有保障，莞秋雁认识他多年，非常相信他。所以投了，还多投了一千万。
　　到了开场时间，主持人一一介绍，粉丝和媒体记者都抱着手机摄像头对台前拍个不停，陈导专门把莞秋雁排到最后压轴。
　　等主演和其他演员都过了流程，莞秋雁才出场。
　　“现在有请本片《葵花向阳开》投资方之一，鼎铭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裁——莞秋雁！有请莞先生！”
　　本已逐渐消失的闪光灯在莞秋雁出场的一瞬间又达到高潮，他甚至被强光晃的看不清路，脚下一个没注意，被红毯拌个小踉跄，身边人伸出手稳稳的扶了他胳膊一下。
　　莞秋雁扭头，是站在最侧边的姜南。
　　他来不及细看对方，就被主持人请到台中央。
　　“媒体朋友们太热情了，把我们莞总晃的差点摔跤，莞总，和媒体朋友们打个招呼吧，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您的热情。”
　　热不热情莞秋雁感觉不到，此刻他心里到挺凉的，只想问问主办方从哪找来的主持人，情商好低。他拌倒的姿势并不明显，要不是主持人提醒可能都没人注意。
　　这下好了，丢人丢两次，买一赠一。
　　他皮笑肉不笑的拿起话筒，调整好表情才开口:“大家好，我是莞秋雁，很高兴来参加《葵花向阳开》的首映式，同时也和陈导，演员既工作人员、还有各位媒体朋友、粉丝们说一声辛苦了，是因为你们的坚持与努力，才有机会把好的影片呈现给荧屏前的观众，非常感谢大家，也请大家一定要关注《葵花向阳开》，祝本片票房大卖。”
　　官方话说完莞秋雁就准备闭麦往姜南的方向站了，结果主持人果然智障，他竟然叫住莞秋雁，“莞总、莞总留步，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您。”
　　莞秋雁的助理站在台下冷漠的说：“应该还没到提问环节吧，莞总除了正式流程中的问题，私人的事一概不给予回复，主持人还是按流程走吧。”
　　助理朱旭是位体型敦厚的大哥，身高一米九多，一身腱子肉，为人稳重靠谱，做事一板一眼，气如洪钟，不用话筒声音都能在影厅里荡上三荡，助理兼保镖，莞秋雁非常满意他，私下里两人关系很好。
　　他站在台上顺着朱旭的话接，“刚从国外回来，第一次露面，大家还是饶了我吧。”
　　化妆师没给他梳油头，而是做了个偏分加点纹理，灯光一打唇红齿白，再配上笑弯弯的眉眼，颇有几分娇俏，莫名讨人喜欢。
　　现场都被他这句话逗乐，媒体摄像头闪光灯不带停，莞秋雁如愿的站在姜南身边，陈导想把他往中间带，他也随意的摆摆手，众人只以为他低调，后来娱乐新闻还说他高风亮节，身居高位仍谦逊有礼。
　　他站过去的时候，姜南挪开身体让个空位，然后冲他点点头。这幅客套又拘谨的样子，让莞秋雁心中那点火苗熄灭了不少。
　　但马上莞秋雁就调整好心态了，自己对于姜南来说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难道要对方像徐薇薇那样趋炎附势上赶着巴结自己吗？
　　男孩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欣赏。
　　面对的摄像头太多，莞秋雁只能偷偷借着余光看姜南。
　　由于拍摄需求，他染了黑发，衬托肤色更白，纤长的睫羽低垂着盖住眼珠，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额头鼻梁嘴巴，莞秋雁算是看了个够。
　　不过他看的很有技巧，只有男主持说话时他才侧过身子，媒体的角度是拍不到他看姜南的。
　　就这样偷看，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提问环节，本来的流程是陈导三个问题，男女主演各个两问题，姜南一个，莞秋雁最后敲定三个。
　　首映式时间有限，更何况演员还有别的通告，主演咖位都不小，这样安排已经很合理。
　　但还是有娱乐新闻记者故意话中藏机，企图套话。
　　都是身经百战的明星，吴启和徐薇薇自然不用说，姜南虽然年轻，但胜在聪明话少，只答该说的，见坑嘴巴就自动闭合，仿佛有个开关。
　　苦了莞秋雁，作为他刚回国的第一场正式露面仪式，娱记恨不得一个问题问三十个角度，狡猾刁钻都想从他身上多挖点料。
　　其实也不怪这些记者，鼎铭传媒作为全国三大娱乐公司之一，一直备受关注，特别是四年前鼎铭总裁莞成鹰的意外去世，引起了娱乐界的轩然大波。
　　鼎铭传媒董事长莞峰，也是鼎铭的开创者，白手起家仅用十年时间把小小的一家皮包公司，做到如今家喻户晓的鼎铭传媒，可谓架海擎天。
　　对外只有一子，就是莞成鹰。
　　莞成鹰28岁才正式荣升总裁，工作之中从没出过任何差错，与他爹同样讲究效率雷厉风行，公司上下被治的服服帖帖，手腕了得。
　　结果就在四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娱乐界一片哗然，众说纷芸，都等着看莞峰笑话，看他如何把毕生心血拱手让人。
　　小道消息说莞峰在接到儿子病危通知书时一夜白头。
　　莞峰出席大儿子葬礼痛哭流涕，可转眼就放出“次子莞秋雁回京吊唁大哥” 的消息。
　　众人被他这一波操作惊呆了，都在揣测莞峰所言真假，结果是真。
　　莞秋雁的到来，无疑给鼎铭以及外界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打了一针定心剂。
　　莞峰仿佛在嘲讽：别看我死了一个儿子，老子还有后补。
　　婚外情，私生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骂什么的都有，可有什么用。
　　鼎铭股票回春，莞家势力不倒，这些也都是事实。
　　一名记者发问：“莞先生，有传闻您201#年在国内露面后就被公司派到国外进行集中培训，在“消失”的这几年里，您有参与过鼎铭传媒的任何决策吗？”
　　莞秋雁：“我确实在华盛顿接受过业务进修，事实上早在前两年我就已经参与一些项目的跟进工作，分公司也是由我在打理，这都是董事会的决定。至于决策，较大的权利还是在董事会和ceo手中，我只负责执行。”
　　另一名记者马上又发问：“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请问您这次回归是打算给公司和外界带来新的惊喜，还是像上任总裁莞成鹰一样一切照旧呢？”
　　讽刺意味明显。走流程的时候肯定不会有这种问题，一定是这位记者突然发难。
　　台下的朱旭忍不住要开口，莞秋雁冲他摇头，表示自己能回答。
　　“都说奇阅的记者最会提刁钻问题，我看不是，你们是机灵鬼，哈哈。” 莞秋雁打趣道。
　　周围有很多娱记瞧不上奇阅的手段，纷纷嗤之以鼻。奇阅的记者尴尬的站在座位上。
　　突然换问题实在是有违职业操守，但莞秋雁不想为难她。
　　“新的惊喜不敢说，凡事都需要过程，我只能保证会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这就是我的态度，也是鼎铭的态度。”
　　自己的态度就是公司的态度，侧面意思就能延伸很多种了。
　　我想什么态度，公司就得什么态度。
　　我就代表公司。
　　奇阅的记者背后冷汗直冒，现场没有娱记再说话，只能听见咔嚓咔嚓的摄像声。
　　朱旭扫视全场沉声开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哪家要问？”
　　台下小声议论一阵，竟是没人敢提。
　　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公司的记者站起来，拿起话筒小心翼翼的问：“莞先生，作为您回国首次面向大众媒体的公开仪式，能否对大家说点什么呢？”
　　莞秋雁薄唇轻启，吐露一句
　　“那就，好久不见吧。”
　　说完冲姜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姜南侧头看向他，乌亮的眼中，带着些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