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看见月亮》暮黎公子

5、团聚

　　与余瑾瞳告别后，丁雨晴上了妈妈的车，坐在副驾驶一直低头看手机，不愿意讲话。妈妈不紧不慢的说道：“到了那边，你爸爸会去机场接你，见到莫奇，不要总阴沉着脸，毕竟你们以后是要生活一辈的人”，丁雨晴摆弄着手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妈妈的话。
　　“小晴，和你说话你听见了么？”妈妈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
　　“嗯，这不是在听么！”丁雨晴也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妈妈一脸无奈。“另外，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决定让你去国外读书。”
　　“妈，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去。”丁雨晴的脸上透出不悦。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那国外读书的条件多好啊，还可以和莫奇在一起，省的总这么来来回回的跑，以后结婚了更麻烦。”
　　“莫奇、莫奇，又是莫奇，妈妈，我是去看爸爸的，不是去看张莫奇，您什么时候能多给爸爸一点关心？”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就这样了，没辙。”
　　“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妈妈摇着头抱怨着。
　　丁雨晴侧过头去，望着窗外，车内一路很安静，几乎再没有交谈。下了高速，车缓缓驶进了机场，母女俩下了车，丁雨晴取出皮箱，径直朝安检口走去，妈妈跟在后面，指头紧紧扣着墨绿色鹿皮手包，她的心里有些难过。
　　将皮箱托运后，母女俩来到安检口，妈妈握着丁雨晴的手，哽咽着说“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儿了，就给妈妈回个电话。”
　　丁雨晴的鼻腔也顿时有些发涩，她扭头假装看了眼安检。“知道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安检人多，我得赶紧进去了。”

　　“好，快去吧。”妈妈松开了手。
　　丁雨晴突然紧紧的抱住母亲，她的语气依然很淡。“别总一个人在家，闷了就去小姨那，一会回去路上小心。”
　　妈妈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到了告诉我，快去吧，快去吧。”她偏过头去。
　　丁雨晴松开母亲，转身离开，没再回头，眼泪在她的眼圈里打转，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知道此刻妈妈一定在后面朝她招手，然后伸长了脖子，一直看着她。
　　丁雨晴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回想着刚刚和母亲分别的场景，又回想起小时候她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爸爸妈妈吵架时的场景，心里被一波波翻滚着的苦水抽打着，不是滋味。
　　余瑾瞳坐在候车室里，回想起刚才丁雨晴妈妈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取出手机，给老余发着信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就能见到他的老余了！她禁不住欣喜，回想起老余做的糖醋排骨、油焖大虾，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种熟悉的味道，足以让她把其他事情全部都忘掉。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余瑾瞳便寻着巷子里的小店儿，左一包、右一包的，带了满满的一皮箱特产回去，这是带给爸爸和局里的叔叔阿姨们的，还有隔壁的张奶奶和胖嘟嘟的明广。
　　回家的路程不算远，但是足够漫长，她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朝爸爸妈妈任性的耍着脾气，她朝小女孩儿眨眨眼，小女孩儿不好意思的背过头去，又转过来静静地看着她，她趁小女孩的爸爸妈妈不注意，朝小女孩做着鬼脸，小女孩儿也朝她做着鬼脸儿。她从书包里取出一包糖果递给她，小女孩儿不好意思的说着谢谢。她呲着牙齿告诉小女孩儿，总吃糖牙齿会被可怕的虫子蛀掉。小女孩认真的点着头，继续吃着她的糖，她趴在余瑾瞳的耳边偷偷告诉她，不吃糖肚子会被可怕的虫子蛀掉。余瑾瞳朝小女孩竖起大拇指，小女孩也朝她竖起大拇指。
　　下了火车，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围着老余蹦着跳着进的家门。总之，她将书包随手一甩，径直扑向了沙发，她一边用手抚摸着沙发一边嘟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黑皮在家有没有听老余的话啊？老余有没有给你洗澡澡啊？
　　爸爸无奈的摇摇头，“曈曈，换鞋、快过来换鞋。”嘴角藏匿不住的笑。
　　“嗯？老余，什么味道？”余瑾瞳从沙发上一股脑儿的爬起，她朝着厨房奔去，掀开尚有余温的饭锅，“哇！”她拍手惊叫起来，老余，我最爱的油闷大虾！“mua！”她转头搂着爸爸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下。她拉着爸爸的手，把皮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都倒腾出来。爸爸在旁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看着，时不时的将手偷偷的伸到皮箱里抓住一样东西便往外拖，被余瑾瞳“啪”的一声打了手，又委屈的缩了回去。
　　余瑾瞳的爸爸是位人民警察，虽然已人至中年，却还能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寻觅到当年的风采，余瑾瞳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爸爸说妈妈去了哆啦A梦的星球，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在余瑾瞳的记忆里，妈妈的样子，只是照片里那个曾抱着她微笑的陌生女人，爸爸成了她的所有。
　　没有任务的时候，爸爸会带上她去公园跑步，交她翻跟头，射击，爬绳索。扮演大灰狼和小红帽，或者学着蜡笔小新的样子憨憨的问：“美女，喜不喜欢吃青椒？”甚至是披上各种奇怪的“衣服”，在客厅内走“时装秀”，余瑾瞳的房间里，堆满了蜡笔小新、哆啦A梦、和各式各样的玩具，她会和这些小伙伴们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余瑾瞳的童年是在笑声中度过的，只是偶尔间，她也会想起妈妈。
　　爸爸执行任务的时候，余瑾瞳会和外婆呆在一起，她喜欢外婆栗棕色的大眼睛，宁静而慈爱，和她那一头棕褐色的头发，柔软而温暖。她总会趴在外婆的肩膀上，轻轻卷起外婆的头发问道，外婆，为什么您的眼睛和头发不是黑色的？外婆总是乐呵呵的拉起她的小手说道： “这样，曈曈就可以一眼看到我啦！”
　　“曈曈也要和外婆一样的眼睛和头发，这样外婆就可以一眼看到曈曈啦？”
　　“不管曈曈的眼睛和头发长什么样，外婆都会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曈曈的。”
　　“为什么啊？”
　　“因为曈曈就像外婆的眼睛，外婆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小眼睛在哪里呢！”外婆用手捏着外孙女儿嘟起的小嘴巴，怜爱的笑着。
　　后来外婆也去世了，她的世界里，两个最疼爱她的女人都走了，有的时候，她还真觉得孤独。
　　一个人在家，她会把哆啦A梦扮成外婆和妈妈的模样。慢慢的，她不再想起妈妈和外婆，爸爸说他们去了哆啦A梦的星球，回到地球会失去魔法，为了不让她们失去魔法，她只好放在心里偷偷的想念，给她们讲她最开心的事情，对于那些受到的委屈，她只管埋在心里，想都不敢想，好像只要她一想，妈妈和外婆就会失去魔法一样。
　　有时，幼儿园的小朋友会嘲笑她，她也曾哭着朝老余要妈妈，她甚至以为，送她回家的杨老师就是她的妈妈。但是爸爸告诉她：“瞳瞳，你才是爸爸这辈子最疼爱的人，爸爸不希望我们甜蜜的生活被另一个女人打扰。”然后用手指勾勾她拧着的小鼻子，问她还想不想吃“青椒”？她阴沉的小脸儿就会立马大放光彩，呲着已经黑掉的牙齿喊着“想！想！我要吃“青椒”，我要吃“青椒”！”。
　　爸爸就会将她举过头顶，父子俩便唱着歌开开心心的蹦跶出去。所谓的“青椒”，其实是公园里老爷爷卖的棉花糖，有蓝色的、粉色的、黄色的、白色的…暖暖的，像天上的云朵，柔柔地，暖暖地。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也不再问妈妈到底去了哪里。爸爸的话成了她心里最有力的后盾。她和爸爸相处时也一直任性的像个从未长大的孩子。
　　丁雨晴的飞机降落在巴黎的戴高乐机场。她起身简单的收拾着行李，因为休息不好，她的眼睛有些浮肿，她落下墨镜，给妈妈回了电话报了平安。她看惯了巴黎的夜景，此刻只剩下疲惫。
　　爸爸的司机靳忠早已在出口处等候，司机恭敬地接过丁雨晴的皮箱。
　　“靳叔，我爸呢？”丁雨晴摘下墨镜，随意的问了句。
　　“丁先生他公司临时有事，叫我来接您。”
　　“哦，谢谢靳叔。”丁雨晴对司机靳叔一直很有礼貌，每次飞来巴黎看爸爸，基本都是靳叔来接她，对于爸爸的临时有事，她早已习惯。
　　靳忠载着丁雨晴缓缓驶入一家私人别墅，别墅精致阔气，丁雨晴的爸爸原来是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前期在国内打拼，后来下了海，生意越做越大。与妈妈离婚后，便定居在了国外。爸爸在国外再婚，娶了小他五岁的薛莉，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香榭丽舍大道的店铺，是他无法割舍的的风水宝地。
　　丁雨晴下了车，门口迎出一位穿着华贵，面带笑容的妇人，四十出头的样子。
　　“Hi, Sunnie! My darling!”她张开双臂与丁雨晴热情的拥抱着，亲吻着丁雨晴的额头，丁雨晴回礼。她挽着丁雨晴进了别墅，丁雨晴称呼她薛姨，爸爸现在的妻子。
　　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新女友，丁雨晴便用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破坏她家庭、导致她爸爸妈妈离婚的可恶女人。她环抱着瘦小的肩膀，躲在角落里，丝毫不让爸爸和她这位美丽的继母靠近，她恨她，恨到骨子里，如果可以，她希望一眼都不要再见到她。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的接受了眼前这个热情饱满的女人，她似乎有着一种说服她的魔力。
　　在薛姨的眼里，永远都是对生活的无限热忱与对美好的憧憬。清早起来一束沁人心脾的鲜花，一阵风趣又不失礼貌的自嘲，不得不让她觉得，她与父亲可能更加相配。
　　薛姨和父亲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大家叫他“Jeffrey”，不幸的是弟弟在七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夭折，成了父亲及薛姨永远的伤痛，她抱着弟弟的最喜欢的玩具躲在小黑屋里，坐了整整一天，还是老管家把她拉了出来。直到现在，薛姨都没有完全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她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父亲也突然苍老了许多，鬓角增了不少白发。
　　从那以后，丁雨晴对这位薛姨的感情里，渐渐的融入了同情与包容。她偶尔会和薛姨通个电话，甚至是发封书信。薛姨对丁雨晴的爱也越来越温热，让丁雨晴对薛姨的态度慢慢地变暖了许多。妈妈的倔强与自我有时候会让她有种错觉，薛姨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妈妈终归是妈妈，在她心里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
　　晚宴上，三人围着桌子享受着丰盛的晚餐，本该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但是似乎总是有点不合时宜，丁雨晴刚和妈妈打完电话，她的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好不自在。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想再怪爸爸，也不想再恨薛姨。但是，这和和美美的场景，她多希望能发生在爸爸妈妈身上。此时，妈妈应该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翻看着电视节目，她竟还试图劝自己，最好留在那里。她低下头苦笑。
　　父亲看了她一眼，一边切着盘里的牛排，一边说道：“小晴啊，到国外来读书吧，我已经和这边的朋友打好招呼了，等国内那边办完退学手续，你就可以过来了。”
　　“为什么？”丁雨晴抬起头。
　　“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丁耀华理所当然的说。
　　“她的意思？你们有提前问过我么？”说完，丁雨晴放下刀叉。
　　餐桌上瞬时布上些尴尬的气氛，薛姨看了看丁雨晴和丈夫。
　　“Sunnie ，尝尝这豌豆，刚刚煮过的，说着，她给丁雨晴的盘子里舀了些。”丁雨晴看了一眼薛姨，点点头表示感谢。
　　“我劝过你妈妈，她不愿意过来，但是她也希望你能来这边读书，就可以不用这样跑来跑去的了，很辛苦。”丁耀华的语速很慢。
　　“那您的意思，我再每个假期飞回去看妈妈是么？还是留她一个人在国内，孤独终老？爸爸，就算您和妈妈离婚了，可是您还是我爸爸，她也还是我妈妈，真的怕我辛苦当初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婚，还要定居国外！”丁雨晴的话有些激动。
　　“够了！”爸爸的突然怒吼起来，吓了丁雨晴和薛莉一个哆嗦。
　　薛莉立马站起来，挤着微笑回应，“看看你们父女俩，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刚见面就吵。雨晴，别和爸爸一般见识，来，喝点果汁。”说着，将一杯刚刚榨好的果汁递到丁雨晴面前，丁雨晴斜着眼睛瞪着父亲。
　　“老丁，你也是，吼什么吼，有话好好说嘛。”薛莉用手指拽了拽丁耀华的衣袖。
　　爸爸低下了头，沉默着。
　　丁雨晴继续瞪着父亲。她知道丁耀华还有话要说。
　　“Mason，明天从墨尔本回来，你妈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多团聚团聚。”丁耀华抬起头，寻觅着话题。
　　丁雨晴还是不说话，她不讨厌张莫奇，但是爸爸妈妈嘴里的整日念叨，让她觉得厌烦。她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爸爸妈妈也可以这样和和睦睦的，至少坐下来吃一顿饭，然后他们三个商量着去决定她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了，这最简单的事情却成了她触不可及的奢望。事实就这样清晰确凿的摆在她的面前，对，他俩已经离婚了，如她周围的人说的那样。她将是他俩唯一的中介，所以他们说什么，她都要尽量满足。
　　一阵沉默后，丁雨晴冷冷的抛下了一句。“回来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孩子……小的时候，你不是总嚷嚷着长大了要当Mason哥哥的新娘么？怎么，你们吵架了？”爸爸仰起头看了一眼薛莉，言语突然转的缓和。
　　“是啊，Sunnie ，你不是最喜欢Mason哥哥了么？怎么，不想见到Mason哥哥么？”薛姨声音很是柔和。
　　“爸爸当初也是最喜欢妈妈的，最后不也是分开了么？”丁雨晴一点也没有考虑说话的场合，随口便丢下这么一句。
　　“你！这孩子！怎么……”爸爸瞪大了眼睛，却没有了刚才要发火的样子。
　　“我就这样，没辙！我不可能来这边读书，看完您我就回国，我在国内有妈妈、有朋友，我在现在的学校很开心！我不可能离开那！”说着，丁雨晴便起身离开餐桌上了楼，门“哐”的一声被摔上。
　　父亲坐在餐桌旁，双手拿着刀叉，抬头看了看楼梯，深深的叹了口气。薛姨的脸上也挂上了些许的不悦。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眼前的丈夫，没有说话，安静地喝着汤。
　　丁雨晴坐在床上，用手拄着额头，紧闭着双眼，脸色难看极了。她看了看床头她与父亲的照片，那时的时光多么美好，只是太短暂了，她觉得就像是在昨天，但却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她想起十几年前的那天，她在楼下的客厅里玩着积木，听见楼上爸爸妈妈的谈话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争吵，随后一声零乱的摔打声从书房里传来，类似于花瓶坠落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抖。
　　“那你说我要怎样做！”妈妈失控般的叫喊道。
　　爸爸恶狠狠的抛出一句：“够啦！现在、马上就离婚！这里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爸爸扯开门，匆匆跨下楼梯，看见蜷缩在沙发角的丁雨晴，他顿了顿脚步，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摔门而去。
　　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声音逐渐远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了。屋里只剩下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妈妈从楼上下来紧紧地搂住丁雨晴，眼角挂着泪水，她极力掩饰的声音中依然夹杂着哽咽。“小晴，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爸爸妈妈在协议上签字的那天，她又见到了爸爸。爸爸简单得收拾着东西，妈妈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里。爸爸几次路过书房，都曾放慢了脚步，临走前，他朝里面望了望便下了楼。他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往日修整的络腮胡子显得有些沧桑，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爸爸忘记打理胡子。
　　“小晴，爸爸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了，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每到周六叔叔会接你去爷爷奶奶那，想爸爸了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爱你。”他在丁雨晴的额头上深深地落了个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窗外又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越来越模糊，只是这次，那辆远去的车再也没有回来过。
　　丁雨晴的思绪也随着逐渐消失的发动机声回到了现实。她微微扬起头，然后闭目静静地倚靠在床头。
　　一个钟头后，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晴，小晴，爸爸可以和你谈谈么？”
　　丁雨晴没有回应，爸爸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回应，丁耀华见里面没有动静，叹了口气，垂着头离开了。
　　丁雨晴听着爸爸缓缓离开的脚步，鼻尖有些酸涩。她想起了当年爸爸在书房外徘徊的样子。“爸爸如果能再多留一分钟，也许现在，会不一样吧。”她想妈妈了，国内现在应该快到早晨了，妈妈，应该也在想她吧。旅途的颠簸让她疲倦的倒在床上，她逐渐睡去。
　　早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披上了毯子，不远处的挂台上，一束清香四溢的百合花正旺盛的开着，房间内，有淡淡地花香。她知道这是薛姨送进来的。
　　她下楼去，薛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Morning ，Sunnie！快来尝尝薛姨给你做的三明治，店里有事儿，你爸爸就先过去了。”。
　　她朝忙碌着的薛姨笑了笑，“薛姨，谢谢。”她停顿了一会，低着头声音很小。“我订了一周后回国的航班，妈妈一个人在家。”
　　薛莉停住手里的活，沉默了几秒钟，转向她。“Ok，Sunnie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咱们需要先把早餐吃掉。”她说着从后面端过一份三明治在眼前晃了晃，朝着丁雨晴抖了抖眉毛。“尝尝？上周专门从师傅那里学的呃。”
　　丁雨晴其实是喜欢和薛姨待在一起的，她的一些想法和习惯，从来不会让她觉得束缚，如果她不是爸爸的妻子该有多好，她相信，她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早饭过后，阿姨收拾了餐具，丁雨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独自上了楼。
　　噔！噔！噔！门外传来了薛姨的声音。“Sunnie？我可以进来么？”
　　“请进。”丁雨晴回应着。
　　只见薛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看了看正在收拾行李的丁雨晴，将果盘放在书桌上，她转过身来，靠着丁雨晴坐下。“Sunnie，咱们可以聊聊么？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我立刻出去。”薛莉的语气很平静。
　　丁雨晴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无法回绝的女人，向后撩了撩头发，轻轻的点点头。
　　“你确实是个美丽的姑娘，像你妈妈一样。我也笃定，你和你妈妈永远都是你爸爸心里面挂念着的人。同时，你们也是我值得挂念的人。你和你爸爸一样，明明互相惦念着对方，却总是少不了争吵，为什么不把心里的爱直接说出来，而是要相互隐藏，甚至互相伤害呢？”薛莉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当然，我知道，我这样提起很冒昧，但是，他们已经分开了，你爸爸有了新的家庭，妈妈也有了新的生活，如此，各自安好，是给彼此最好的回应。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结，觉得我的存在是横在你爸爸妈妈中间的一道墙，一直以来讨厌我、甚至恨我。但是，我并没有绑架你爸爸的幸福。我们三个人当初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各自认真的选择。嗯？”
　　薛姨的话平静而犀利，让丁雨晴心里很不踏实，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爸爸最爱的女人，她如此的开明与大度，让她有些无地自容。但是她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内心是隐蔽的、安全的。
　　她冷冷的回应一句，“哦，挺好的，我为你们三人的成熟与果断而感到骄傲，你们过得幸福就好。”丁雨晴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着行李箱。
　　屋内重新变得安静，丁雨晴停下手，低声应了句：“薛姨，我并不讨厌你。”